民国铁树花 作者:林继明(腾讯2013-12-16完结)
法国探长令人铐上他们俩,冷冷道:“侮辱良家妇女也是在执行任务?你们中国人脸皮怎么那么厚?带走,回局里去解释。”
关洁躺在桌上头倒悬着,看上去已奄奄一息,法国探长凑过去看看,本来想带这个裸体女人回去录口供,见是个半死人,不愿沾这个手,说:“你们先带她去医院吧,我们会跟你们联系的。”接着不见刚才另外一个受害者,四周巡视着问,““咦,那个女人呢?”
吴涛在慌乱中溜出房间,马上意识到这是她彻底摆脱特务的绝好机会,现在身无分文,想到房间地板里有丈夫藏匿的钱,便轻轻逃上楼,进屋把门反锁,用力搬动橱柜转个角度,空出的地方有地板可以移动,刚才她并不想告诉余文强他们,万一被发现就推托不知情,如果丈夫被他们枪杀,这便是没有第二个人知道的秘密,自己就能独吞这笔巨款。
她打开移动地板,里面只有包南京政府部分官员的黑材料,钱一分也没有,脑子轰的一下炸开了,没有钱她往哪逃?
正在这时,门突然打开,闯进来一个竖着大衣领子,围巾裹着半张脸的男人,她认出那正是丈夫唐辛亥,还未不及反应,唐辛亥关上门对她使了个嘘的动作,将地板里的一包黑材料塞进怀里,说:“这里不安全,跟我走。”
吴涛见丈夫并没有加害她的意思,以为他并不知道自己的背叛,就跟随她疾步离开房间,大楼里包括闻讯下楼的沈家阿婆都集中在关洁的家,门关着没有人注意唐辛亥的回来,两人顺利逃出这里。
唐辛亥准备将妻子带往杨树铺现在暂住的地方好好的审问她。今天一大早,他并不死心,总想抢走黑材料再去天津,弄堂边有只很大的垃圾箱,这片的居民垃圾都倒在里面可以藏个人,他躲在里面观察着大楼的动静,不料听到警车开来,巡捕闯进大楼带出两个陌生男人押走了,他觉得这应该就是来抓他的那两个人,虽然他并不清楚是怎么回事,现实中狗咬狗的事情也是常有的。他打开自家门的时候是有准备的,手里握着枪,突然的打开门,如果里面有特务,就一枪一个干掉。
路上,吴涛当然也在思考如何回答丈夫的询问,便主动解释说:“亲爱的,人家这次为了你,受好多苦,被他们折磨得不成人样了,没有办法只能够带他们来这里,不过你藏钱的地方我没有告诉他们呢。对了,地板下怎么没有钱?不是我拿的啊。”
唐辛亥仿佛并不关心这件事情在闭目养神,他很痛苦,人生正是无常,刚刚结婚不到一年,他们夫妻俩就这么成为敌人,他真心爱个吴涛,可他现在却对她恨之入骨,他正在静静的思考将用什么方法处罚这个出卖他的妻子。
吴涛见丈夫没有理会她,女人的敏感让她意识到这不是个好现象,黄包车车夫飞快的跑着,四周是她不熟悉的脏兮兮的泥泞小道,高低不平的路使黄包车颠簸得很厉害,身体不慎往前倾斜了下被唐辛亥的大手抓手胳臂,这不像是在保护她,而是怕她逃走一样,吴涛恐惧的望着仍闭着眼睛的丈夫,唐辛亥虽然没有看妻子,但他感觉得到她正望着自己,这是夫妻间的相互感应。
第十六章 报复妻子
杨树浦区域就如一片邪恶的世界,危棚遮日到处是散发出潮湿的发霉味道的贫民窟,黄包车走走停停避开穿梭的人群和摊贩往往深处跑去。吴涛渐渐意识到了自己正走向地狱。
唐辛亥指挥车夫行走路线:“从这里一直走到底拐弯就到。”吴涛忍不住问:“你到底要带我哪儿去?”唐辛亥皮肉不笑的略带了些得意道,“去我们另外一个家,怎么你不喜欢?”
吴涛感觉到丈夫冷漠的语气充满了杀气,胆怯地回道:“不,随便问问,只觉得这里好恐怖,你以前带我去的可不是这种地方。”唐辛亥淡淡地说:“这是中国地层民众的真实生活,辛亥革命至今二十五年,说是推翻了封建王朝,可是人民别说有民主自由,就连基本生活也得不到保障,我算看透了这个国家,大家都在拿,不拿白不拿,反正要完蛋。”
吴涛只管听他发牢骚不敢问及那笔钱的去向,这次她带特务来上海抓丈夫是种出卖的行经,她知道这是无法抵赖的,问题是钱在哪里,如果仍在丈夫手中或许自己还有机会取得他的原谅,此时他没有追问说明问题还没有那么糟糕,想到这她沉着起来。
黄包车到一个居民集中地停下,唐辛亥付了车钱打发车夫走后,指着不远处更小的夹弄,说:“前面这条叫西沟玉弄,就在这。”吴涛抬眼望去,那简直可以说是条阴沟洞,两边参差不齐的破旧房屋相距不到两米,还堆放着杂物,电线绕着晾衣竿从房顶上穿过,延伸出来的架子上男人的衣服、女人的内裤和胸罩,还有婴儿的尿布迎风飘扬,有几家正在煤球炉边烧午饭,对面有个阿婆用力握着马桶筅帚在刷马桶,里面放了些毛蚶壳,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骚气冲天,吴涛掩鼻而过。突然一条草狗向她穿来拦在对面狂吠,惊得她躲在唐辛亥身后脸色苍白,连说:“赶它走,赶它走。”正蹲在门口分拣垃圾的华瘸子对狗嚎了声,那狗狗悻悻离去,然后他笑嘻嘻站起来对唐辛亥道:“那只畜生我早晚剁了炖狗肉煲吃。”接着望了望他身后的吴涛没正经地说,“吆,唐先生还带着个小娘比嘛。”
华瘸子一口宁波上海话,吴涛见是个邋遢的乞丐,本能的旁边闪开想饶过去,没想到丈夫顺着那个一瘸一拐人拐进里面那间破屋,吴涛惊诧的拉拉丈夫的衣袖问:“你、你住这,和这人住、住在一起?”
唐辛亥没理会她,掏出藏在大衣内的那包黑材料,弯腰塞进角落里一堆被褥里,然后脱下大衣往墙壁上的铁钉上挂住,从容而坚毅的动作完全颠覆了吴涛以前对他的印象。唐辛亥是个享受性男人,要吃好住好还要玩得新鲜,他在教育部公干薪水本来就不低,却总说钱不够用,或与富人攀比,所以他走到这一步也是世界观的必然。吴涛一开始获悉他贪了公家的巨款劝他送回去,可最后还是禁不起嫁鸡随鸡的默认,随他逃往云南的娘家,没想这是条悲惨的不归路。
她瞥了眼地上木板铺成的床问:“你,你就睡这?”唐辛亥点上烟,又抛了一支给旁边看着他们的华瘸子,华瘸子伸出长满老茧的双手夸张的动作接住夹在耳朵上,又贼贼的打量着吴涛。唐辛亥深吸了口烟讽刺道:“是啊,拜太太所赐,我睡在这,不仅是我,今晚或者在一段时间里你也睡在这,对这张木板床上。”至此,唐辛亥初步打算带妻子到这里暂避几日,问明这次来抓他的是些什么人,此案的追捕级别是否是全国通缉性质的,这对他下一站去哪里起到关键作用,是否去天津唐辛亥还没有最后决定,另外吴涛出卖他,是不能容忍的,杀还是不杀心理充满了矛盾,其行为该杀,但毕竟两人五年恋爱一年的婚姻,唐辛亥下不了手。他刚才在黄包车里有过一刹那的邪恶,就是让妻子生不如死,上海他终究是呆不下去了,如果去天津或者其它地方,不可能再带上这个背叛过他的女人,那么把她交给华瘸子将是最佳的惩罚手段,不过很快他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在法律上吴涛还是自己的妻子,通过让华瘸子糟蹋自己妻子来达到报复的目的,于心不忍。
吴涛听自己也将在这肮脏的房屋里住上几日,心抖了抖,指指华瘸子,问丈夫:“那他,他……”唐辛亥若无其事地笑着说:“哦,我忘记跟你们介绍了,他是我以前在南京的同事,叫华永顺,来上海后被人打断了狗腿,现在号称华瘸子。”说着调侃的语气向华瘸子介绍:“这位叫吴涛,我新婚一年的太太,你瘸子艳福不浅哪,和这么美丽的女人睡一间房。”又比划着这十几平方左右的空间道,“不不不,应该说是两间房间,华瘸子你睡客厅,我和太太睡卧室,晚上可不许偷看喔。”
丈夫在生人面前说出如此轻薄之言,无疑是对自己的人格侮辱,吴涛很不高兴但也一时无语,这要是在平常她会大发雷霆,现在在某种意义上自己仅仅是个俘虏,主人将怎样对待她不得而知,也不敢去深想。她望望中间堆着到处是空隙的杂物,晚上怎么跟丈夫睡觉?弱弱地说:“这,这不行吧?要不我们睡旅馆去,过几天找干净点的房子,我们不是有钱的嘛。”
唐辛亥无心跟她多罗嗦,从早晨起来到同泰里的旧房大楼去探听消息到现在没有进过食,掏出十块钱给华瘸子,说:“去,你到熟食店里买斤猪头肉,和其它随便什么下酒菜,再带瓶高粱回来,剩下的钱归你。”华瘸子应了声开心的接过出去。
唐辛亥关上破门,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吴涛知道审问就要开始,站在房屋的中央一动不动随便接受丈夫的讯问或者肉体惩罚,以前他们夫妻俩也有过吵架的时候,基本上是吴涛占上风,唐辛亥要是喝醉了酒,就会对她动手,气愤的时候就扇耳光,所以这回吴涛微微合上眼睛等待丈夫的耳光,但她等到的却是丈夫轻轻的接吻,顿时感慨万千,以为丈夫念他们夫妻感情原谅了她,睁眼满怀喜悦的神情望着他,可她看到的是一对冰凉的犹如匕首的目光,直刺她的瞳仁,战战兢兢地说问:“辛亥,你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我?”
她靠上去,唐辛亥挡住猛的一推,吴涛在烂泥地上绊了下跌倒在木板床上,怯怯的望着丈夫,又目光移向别处,喃喃道:“我知道错了,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可说的。”
唐辛亥冷冷地说:“一个女人出卖自己的丈夫,这仅仅是错了吗?”
吴涛激动地为自己辩护道:“他们打我,给我上刑,肉体上的摧残,心灵上的羞辱,一个文弱女子如何禁得起?可是即便这样,我还是没有把房间藏钱的地方告诉他们呀。”
唐辛亥反驳道:“你带人来抓捕我,我人被他们抓住,这钱对我还有什么用?哦,我知道了,你不希望他们拿到钱,希望我被他们打死,然后你可以独吞,你这女人好有心计啊。”吴涛忙说:“不是这样的,因为他们只问我,你人在哪里,并不知道我们在房间里藏匿着钱,我当然不会主动告诉他们,我心里是想着你能够逃出他们的抓捕,这样钱还是你的。”唐辛亥马上接上去说:“所以当你看到两个人被巡捕房人抓走了,就急不可耐的去找那个钱,可是你掀开地板并没有发现钱很失望是不是?”唐辛亥慢慢走过去,蹬下身语带威胁地道:“想知道钱转移到哪了吗?不过我并不打算把这个秘密告诉活着的人,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告诉你,这钱在……”
吴涛吓得两手捂住耳朵,忙说:“不不,我不想知道,那是你的钱跟我没关系。”
唐辛亥满意的大笑起来,说:“算你这女人识相,我也不会告诉你,正如你所言这钱跟你没有关系,确切说,就算和你有关系,你恐怕也无法享用,你目前应该考虑的是如何对你无耻的出卖承担责任。”吴涛害怕地问:“那你准备如何处置,杀我吗?我们可是夫妻。”唐辛亥冷笑道:“夫妻?你出卖我的时候想到过这个关系吗?你知道我刚才为什么要吻你?那一吻代表我们夫妻关系已经恩断意绝,接下来就是我对你的清算,你就认命吧。”
吴涛意识到自己的末日就要来到,趴在泥地上向他叩头求饶,眼泪喷涌而出:“辛亥,亲爱的,求你别杀我,给我一次向你赎罪的机会吧,现在抓你的人被巡捕房带走了,我们马上逃出上海吧,到没有人知道我们的地方,我今后一定好好服侍你……”
提到抓他的那两名特务,唐辛亥问:“他们都是些什么人?教育部的调查人员,还是?”
吴涛保持跪的姿势回答道:“以前绑架我的是教育部的人,后来感觉上是换了批人,把我押到警察厅审讯室,听他们之间说话谈起什么中央党务组,我也没听全。”
唐辛亥明白了,这案子已经惊动国民党高层,来抓他的是去年刚刚由中央党务调查科升格为党务调查处的调查工作人员,内部称“调工”,处长为心狠手辣的徐恩曾,被他抓住死路一条,想到这浑身战栗,将怒火投向吴涛,拔枪对准她的脑门恶狠狠地说:“真想一枪崩了你这个无情无意的女人,亏我对你家都那么照顾,前年你妈生大病时我花两根金条请来全国最著名的医生来替她治疗,要不是我,你妈就没命了。”
提到母亲,吴涛悲愤欲绝,恨自己竟然做出遭天谴的事情,而这一切正如余文强所言,是唐辛亥造成的祸害,如果他不去贪教育部的那笔巨款,自己也不至落成今天的下场,母亲也不会因此受到牵连,顿时歇斯底里的痛哭起来。唐辛亥不知其意,骂道:“干什么,发神经病啊?老子还没有杀你,想让我可怜你吗?”
吴涛瘫软在地上,哽咽道:“你曾经救过我妈,可你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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