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铁树花 作者:林继明(腾讯2013-12-16完结)
以你投降吧,我会保证你的生命安全。”
沈默然望望天空,弥漫的硝烟中仿佛看到妻子的脸在向他微笑,六年了,他无时不在想念她,如今是到了与她团聚的时候了,此刻,他回归了一个普通的人,仰天喊道:“亲爱的,我来找你来了。”说完眼睛一闭扣下手中的扳机,直直的站着,脸上的表情是幸福的。
130。杀兄判刑
边连友手术成功,拣回条命被送往重庆大后方疗养,赵丽娜也跟着过去了,这天打电话给婆婆刘秋云,说他们因为工作原因要在外地呆较长一段时间,刘秋云听不到儿子声音很着急,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她不知道儿子的军统身份,只能够如此将信将疑,她对郝允雁戚戚地叹道:“都说养儿防老,好不容易儿子参军复员可以陪老娘,这倒头来还是要离开。”
两人在走廊上剥蚕豆,炉子风口烤着烘山芋,一壶烧开的水滚着热气比房间里暖和,上午刘秋云在小菜场一下买来八斤带壳蚕豆,说经济又实惠,剥下的壳晒干了可以生炉子当引火用,噼里啪啦的很快就旺。郝允雁也没事,给丈夫吊完营养液就陪着一起剥,壳堆了跟小山一样,现在她们静下来聊天的时间越来越少了,刘秋云有了伍侯后不是陪他出去买应酬,就是两人捂在房间里,只有到了儿子在家时两人在行同陌路,刘秋云才有机会跟她说说闲话,这天 伍候出去跑生意去了,刘秋云就拉着郝允雁坐下来剥蚕豆,叹苦境,郝允雁安慰道:“上回他去了十几年不也一样回来,别急,你还没有老呢,再说你现在也不孤单,是吧?”说完跟她调皮的眨眨眼睛。刘秋云也不刻意掩饰了,笑笑说:“他呀,怎么说呢,人是很不错,蛮老实的,可这半路的总少了感情。”郝允雁说:“秋云姐,感情是靠培养的嘛,我看你们经常在一起的,感情早晚会有,若你觉得淡薄,不如你们结婚吧,名正言顺。”刘秋云唉声叹气说:“我也想,可是我儿子不会同意的,上次吃饭时,不知道他是有意还是无意,说他有个朋友的母亲三十岁时死了老公,现在七十岁还是一个人,让他非常尊敬,你看看,这不是在威胁我吗?对了,他和媳妇这次外出说好久不能回来,是不是发现我跟伍侯事不理我啦?”郝允雁知道边连友的身份,一定是组织上另有重要安排,笑着说:“你别胡思乱想,儿子总是认妈的,结婚吧,索性乘他不在就生米成熟饭,嘿嘿嘿。”刘秋云也笑了,说:“这事容我慢慢考虑考虑。”她拍拍手上的土,满满的两大碗蚕豆,说,“一碗给你,囡囡也爱吃这个。”郝允雁难为情地说:“这怎么行,说是我在帮你剥,倒头来原来是在替自己剥,那就半碗吧。”刘秋云忙说:“你这人就没劲了,到现在还跟姐那么客气,别说这个了,我问你呀,上次欧阳先生来说,关洁下月开庭,你去旁听吗?”郝允雁认真地回道:“当然要去喽。”刘秋云说:“那我也去,这天我让伍侯呆在家里帮着照看王先生。”
关洁的案子拖了大年半,在这期间欧阳雅夫探不了监,上海高等法院暨高等检察署上周发来公函,通知他下个月五日关洁“杀兄”案如期在刑庭开庭,欧阳雅夫有四个旁听名额,于是他来到同泰里问郝允雁要不要旁听。
开庭的前几日,法院允许欧阳雅夫委托的律师与关洁见面,但是家属仍然不被允许,天气转凉,他托律师送进去一套冬装和棉衣,免得她出庭时穿的是犯人的衣服。
关洁的脸蜡蜡黄,明显的清瘦,一方面是看守所里伙食太差,另一方面是精神和肉体上都遭受了看守狱警和同监的女犯折磨,关洁在看守所里住的是一个大间,用砖头砌成的牢房,五十平米里关着二十几个女犯,很多是社会底层坑蒙拐骗、偷窃打架等垃圾货,但也有被冤枉的本来很贤惠的家庭妇女,日本占领时期的上海实行的是高压政策来维持社会的稳定,所以抓进看守所的男男女女很随意,有的一关就是好几年没有人理睬也不审判,关得犯人得过且过,一个个成了暴戾之人。牢房里面没有桌凳和床,只用草茎铺在地上,各自有一床薄薄的被褥,墙脚有只木制马桶所有人大小便在此,每到下午犯人中会轮流有一人去倾倒,关洁被收容时是盛夏季节,房间的空气散发出恶心的骚味,到了冬季,牢房里阴森森冷飕飕的,她刚进去时从穿着上就迥然不同于其他女犯的阶层,而且人长得漂亮,便有女犯忌妒起她来,开始只是言语冒犯,逼她每天倒马桶,关洁忍了,不想跟这些人多计较,做完后就独自缩在自己的床铺上沉默不语,想心事,想欧阳雅夫,想女儿。有次深夜值班的看守狱警巡房时叫她:“喂,姓关的出来,马上要提审你。”关洁很茫然,怯生生问:“这么晚了还提审?”狱警骂道:“他妈的,我们提审时间需要你批准吗?”关洁无奈,起身整整衣服跟他出去,进了一间后来她知道是禁闭室,十几平米,与普通牢房隔绝,如探照灯般的灯泡打开,亮得刺眼,里面根本没有审讯用的桌凳,只有天花板上悬着几根铁链子,旁边有一只熄灭了的火盆,地上放着拷打犯人的鞭子和木棍等希奇古怪的用具,就如传说中的人间地狱,关洁跨进去后不寒而栗,她回头想问是否走错房间了,狱警“啪”的一声关闭铁门,表情极其严肃地道:“现在开始审讯,你把衣服全脱了。”关洁惊慌又略带质疑地问:“审讯为什么要脱衣服?”狱警怒了,骂道:“册那,你是犯人还这么嚣张?看来你还没有吃过我们看守所的苦头吧?老子叫你脱就脱,所有到这来审讯的人都脱的,你要是不脱,我让一帮人来帮你脱了,别他妈的不识相。”关洁才来不久,仍然保留着以往的强硬,针锋相对道:“上海是法制社会,不是你们可以胡作非为的。”狱警拣起地上的皮鞭朝她一阵猛抽,关洁手护得住脸,却护不住身体其它部位,衣服也被抽破露出白净的肉体,卷缩在角落直讨饶:“你别抽啦,我脱,我脱。”
关洁脱光了衣服被吊在禁闭室的中央,铁链子捆着手腕很痛,她努力用脚尖去触地面支撑自己,继而整个身躯前前后后的在摆动,狱警眯缝着眼睛大口大口吸着香烟看着,松开自己警服的风纪扣,暗忖这看守所里好久没有进来过这种上等货了,他听说这女犯人是上海滩赫赫有名的大老板姨太太,既有姿色又有身份,便动起了邪念,他淫秽的目光随着收缩的瞳孔在关洁的身上扫描,突然手上夹着的烟蒂弹向她,关洁尖叫了声去躲避,然而被他扑过去抱住胡乱的抓捏起来,关洁终于明白今天她在劫难逃了,她闭上眼睛承受着命运的苦难,一会她被放到地上,手臂拷在背后,她没有反抗,也毫无效果,以前她当妓女时听被抓进局里过的同伴说,女人到了这种地方别想全身而退,长得越漂亮越遭殃,她不信,或者以为对正经的女人不至于如此,现在她信了,痛苦的闭上眼睛,大脑是黑压压,她的身体被自由的攻入,此刻没有人会来阻止他的胡作非为……一个多月后,看守所给犯人例性检查身体时发现她怀孕了,便把她带到审讯室拷问,说出曾经被狱警奸污的事并指认了这个狱警,那名狱警受到处分调到男监去了,关洁被送到医院里偷偷作了堕胎手术,回来后,那名狱警的哥们对她进行了更加残忍的报复,一度在每天夜里都被带到禁闭室实施羞辱与奸污,还教唆同室的女犯折磨她,只要她一投诉,别人没事,她却被关在禁闭室脱光衣服吊一通宵,她受不了了,既然投诉只能对自己不利,从此不敢再出声,任凭二十几个女犯发泄,每晚轮流睡在一名女犯的被子里,而她就像一个木偶是痛是痒是屈辱,全然默默的承受着,只当是又重新回到了妓女生涯,不同之处在于它是免费的,而且是乌鸦嘴下的一具腐尸。
开庭的前一天晚上,当同室的女犯得知无论关洁是否有罪,要么当场释放,要么被正式关进提篮桥监狱时,二十几名女犯集体品尝着这最后的一顿晚餐嚣声四起,值班的狱警装聋作哑,第二天清晨狱警来提她核对身份时,只见所有女犯都在睡觉,只有她一个人赤身裸体的躺在牢房的中央浑身冻得在发抖,一只手努力去抓不远处的一条被子,可就是够不到,几名狱警连忙把她抬到医疗室用强灯光照着为她取暖,并擦去身上的污垢,用热毛巾去捂伤口,庄重的告诫她,看守所里的一切对外要守口如瓶,否则后果自负。
关洁自然不会去投诉,因为让欧阳雅夫知道了怕会嫌弃。
她穿上欧阳雅夫之前托律师送进去的一套棉衣和毛线裤,虽然很普通,但这回猛然觉得是那么的漂亮,感觉就像马上要回家一般,今天开庭结果如何,她心里没有底,律师为她作无罪辩护,但也分析了其中的政治因素,也明白这个案子不单纯是她误杀哥哥的事,其中有警方为了洗脱包庇维持会的嫌疑问题,判她有罪说明警察并没有刻意要关阿狗死。
她戴上手铐在两名法警的陪同下缓缓的走在通往法庭的走廊上,另一头,欧阳雅夫与二妈、郝允雁、刘秋云正好路过,大家同时看到了对方,欧阳雅夫喊了声:“关洁!”关洁顿时热泪盈框回道:“雅夫!”
欧阳雅夫跑过去抱住了她,关洁戴着手铐手臂施展不开,让欧阳雅夫紧紧的搂着,“你受苦,受委屈了,我四周求情,可是,可是……”他猛然想起了“自鸣钟”,事后他深深的内疚过,如果自己不是那么的坚持保护这两尊国宝,她也不至于如此遭罪,关洁忙打断道:“别说了亲爱的,您已经尽力了,是这个社会无情无意。”欧阳雅夫打量着她说:“你瘦了,脸色也不好看,怎么,你患病了吗?里面有医院吗?对了,我听说那里的狱警都很凶的,他们没把你怎么吧?”关洁哽咽了下忙说:“不不,我身体很好,看守所里的狱警也非常照顾我。”
欧阳雅夫也不管这是在法院那么多人看着,捧住她的脸就是一阵狂亲,她没有激动的回应,闭上眼睛木衲的站着,她所感受到的是狱警和同室女犯人侵犯,眼泪冒出来沾到了欧阳雅夫的脸颊。
法警开口道:“你们有话就赶快讲。”意思是提醒他们注意场合。
关洁举起拷着手铐的双手轻轻抹去泪水,然后问:“雅夫,芬儿好吗?听不听话?问过她妈吗?快八岁了啊,年后可就要读书了呢。”说着望了望站在一边的二妈和郝允雁刘秋云,先没有跟他们打招呼,接着问欧阳雅夫,“二妈来了,芬儿太太在管着吗?”二妈微笑着说:“太太管着,芬儿很听话,越来越漂亮了。”关洁说:“二妈,谢谢您了,我知道您很会带孩子,今后就辛苦您了。”说着呜呜的哭起来。二妈忙上前安慰说:“轻点啊,这里不许喧哗的,别尽说傻话了,今天开庭你一定无罪释放。”
郝允雁主动上前喊了声:“关姐……”眼睛顿时控制不住掉了下来。
关洁走过去身体向她倾斜着深情的说:“妹,抱抱我。”
她们抱在一起都在想同一个人,那就是关阿狗,为了他,两个好姐妹曾经心存芥蒂不再来往,当郝允雁抱住关洁时,她感受到了一种原谅,欣慰的说了声:“谢谢!”郝允雁懂得这声谢的含义,忍不住哭起来。
法警铿锵地道:“时间到了。”
关洁放开郝允雁朝刘秋云笑笑,说:“秋云姐,气色真好。”刘秋云过去抱了抱她,在她耳朵边小声说:“我快要结婚了。”关洁叫了声问:“是谁?”郝允雁破涕而笑,她听到了他们的耳语,调侃说:“是我们这的一个新房客,被她骗了去,不用交房租,反倒人也给了对方。”
法警上去搀住关洁说:“走吧,马上要开庭了。”
欧阳雅夫叮嘱道:“在庭上要沉着,说不定你会无罪释放的。”
伍侯今天被刘秋云强行留在家里照看郝允雁的丈夫,起先他有些不情愿,今天上海的一家专营玉器的公司有新股开盘上市,他要去股票市场看行情,便说:“我不会照顾病人啊,平时家务都不会做,这你是知道的。”刘秋云说:“谁让你照顾啦?就在边上看着,他是睡着的,不要你喂吃喂喝的,过一两个小时被子里摸摸看湿不湿,湿的话就把他屁股上的尿布垫子抽掉,换上干燥的,有什么不会啊?”伍侯看着郝允雁也不好意思拒绝,尴尬的笑笑说:“我又没说不照看他。”就这样,郝允雁离开时检查了下丈夫尿布后,伍侯提了只热水瓶,倒杯茶,在藤椅上铺条自家抱来的毯子,对着王守财的床坐下,手里捧了份股票行情报,约莫一个小时将手伸进被子里摸摸,干燥的,自嘲的摇摇头,想自己从来没有这样照顾过人,当年老父亲在病榻下时,照顾的也是他隔壁邻居大婶。
他低头专心研究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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