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铁树花 作者:林继明(腾讯2013-12-16完结)
本无归,要生活,管家不得不到地主家干农活,口粮少得可怜,常常两人都吃不饱肚子,相互埋怨起来,三姨太说:“跟着你算我瞎了眼睛,出来时牛皮吹到天上去了,说找个大户人家重操就业没问题,现在一年多过去,却在干雇农连老婆也养不活。”管家起先还让着她,唠叨多了便心烦意躁的回敬她,说:“谁要你跟了?当初不是你被白老板吊着,苦苦的哀求我救你?我要是不救你也不会得罪他落到这下场,要说害也是你在害我,整天还叽叽嘎嘎的,我好歹在干农活挣点粮食回家,你挣什么啦?”三姨太火了,冲他说气话:“我一个女人家的能干什么?除了当大户人家的姨太太其他干不了,你让我当吗?”管家也急了,脱口道:“你这生不出蛋的黄脸婆谁会要?也就是我看得起你,还恬不知耻的号称当大户人家的姨太太,我看你当婊子也开不出价。”三姨太被钉在杠头上,一拍桌子赌气道:“好,是你说的?我就当个婊子让你看看我挣不挣钱。”
管家自当是大家在说气话,也没有当回事,白天去地主家干活,落了太阳回家过他们的日子,白天累,晚上照样在三姨太身上发泄余力。那天他黄昏回家,三姨太居然不在,桌上放着一大碗清水煮的山芋和半盘子萧山萝卜干,这是他们最近几个月里几乎不变的晚餐。
夜里掌灯的时候三姨太醉醺醺回家了,提了个布袋沉甸甸的,走进屋里有些摇晃,管家看她今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身上穿的是从白府逃出时的旗袍,去年开始就没有再穿过,认为在这种地方穿不协调,特意买了几套平民的布衣,这回头发亮光光的后脑梳了个发髻,一根簪子穿过,仿佛是古代的仕女。萧山镇上有家规模较小的窑子,里面的姑娘都是本地人非常的乡气,三姨太以前从这路过知道这地方,今天上午他取出压箱底的旗袍穿上,去年从白府出来时带了点胭脂红粉一直没有舍得用,她的头发有半年没有修剪过了,怎么梳都不服贴,以前白府有生发油压鬓角,这回从隔壁的木匠垃圾箱里拣了些刨花浸在水里,一会工夫蔫呼呼的,三姨太这门学问是跟白府的老妈子那学来的,那天早晨三姨太去厨房吩咐早点,看她用梳子往杯子里沾着梳理自己的长发,然后盘起来打个结在后脑,很奇怪,问:“你这是水还是油?”老妈子笑道:“你们大户人家的太太都不认得哩,这是我们穷人的生发油,我祖母就是这样弄的。”她翘起兰花指挑出杯子里的一片东西说,“这是木工的刨花,浸半个小时就行,效果好点的浸一夜,我现在是睡觉前浸,第二天用起来湿头发,服贴得要命。”
管家看不懂了,惊讶地问:“你哪去啦?怎么打扮成这样?还喝了酒。”
三姨太上午去了那家窑子,跟老鸨谈好生意当那里的过堂小姐,每次老鸨扣去三分之一堂费,其余全部归三姨太本人,老鸨见她长得于本地的姑娘与众不同,就答应了下来,当天就把她推举为佳人,介绍给了一名商贾,拿了五百块回家,路过熟食店想起管家好几个月没有沾荤腥了,平时吵归吵,心里还是念着他,就秤了半近猪头肉,打了瓶白酒。三姨太将布袋往桌上一放说:“你,别管我去哪了,看这里面装的是,是什么?”
管家倒出来一看,是酒,紧张的望望她,问:“你哪来的钱?”那包纸裹着的东西没打开就闻到了香味,“猪头肉?”连忙打开往嘴巴里扔了一大块拼命嚼着,打开酒瓶盖对着嘴咕咚咕咚的连喝几口,嗨的一声吐出长气,喃喃道:“真过瘾,他妈的好久没有吃肉和酒了。”
他低头狼吞虎咽起来,三姨太平静得脱去旗袍认真的将它吊在衣架上挂好,打了盆热水在洗下身,眯着眼睛似乎有些痛,今天她接的那名商贾是位东北汉子,五大三粗的,动作又十分野蛮,先摆着酒喝,自个儿喝还让三姨太陪着喝,三姨太不胜酒力,没几下就晕乎乎的,不知是什么时候被他抱上床的,三姨太头虽晕脑子清醒着,身体是有感觉的,那位东北商贾看来是个老手,而且是花了钱往死里问婊子要回来的主,不过倒也爽快,暴风骤雨后就像死猪一样打起呼噜来,中午一过老鸨就来结帐,将那个人推醒,付了钱悻悻的离开了窑子。这是三姨太第一次干这种买卖。却非第一次被人折磨,这无论是在白府的家丁,还是在日本宪兵司令部的审讯室里,都要比这次厉害得多,只不过心理上在第一步跨出去时比较困难,她毫无办法,不这样她和管家都得饿死。
134。以身养家
第二个客人是下午吃过饭后开始的,是一个当地的皇协军,喝了点酒斜跨着驳壳枪嚷嚷着闯进来,三姨太在二楼贵宾房间侯客听得清清楚楚,暗想,又来了个莽夫,最好不要叫到她,因为经过第一位客人后,下身已经有明显的不舒服,正想着,门“砰”的一声被踢开,那皇协军嘴里叼着牙签进来道:“吆,这里不是有个美女吗?”老鸨本来不想让他见三姨太,随便找个差的对付他,知道这种兵痞从来不付钱的,那皇协军挑来挑去不满意,自个儿跑到二楼来找漂亮的,老鸨说:“老总,老总,这位小姐已经有主了,客人马上到。”皇协军掏出枪来对准老鸨说:“那就让这家伙滚蛋,不然老子就毙了他。”
就这样,三姨太在惊恐中完成了她人生第二笔生意,但这次却没有一分钱,莫名的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让一个陌生的人玩弄了自己。
管家埋头喝酒吃猪头肉,猛然抬头问三姨太:“睡觉还早洗哪门子屁股?过来,过来,难得我们今天有酒有肉,来陪我一起喝。”三姨太没有理他,洗完铺床睡觉,明天还得去窑子挣钱。管家来了脾气,走过去骂道:“你这臭女人,跟我摆什么谱?”他撩开蚊帐坐床沿上,三姨太平时睡觉不穿衣服,尤其夏天这房间闷热,这回下面三角裤,上面汗衫背心,本来是管家的,洗了严重缩水就三姨太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时穿了,她见管家过来转了个身不去理睬他,吧嗒吧嗒摇着芭蕉扇,管家来气了,一把夺过扇子扔掉,强行把她转过来问:“今天你怎么变哑巴啦?睡觉还穿着衣服,什么意思你?”三姨太白了他一眼,白天去做卖肉生意虽然是自愿的,却是为了他的一句话,她与管家不算是夫妻,但患难与共,曾经的承诺,不过是少了一张政府的证明而已,如今落难于此也只能认命,想把今天去窑子的事说出来,定了定神又缩了回去,管家刚才想起了钱的问题有话要问,别看他只顾着吃,大脑是清晰的,三姨太打扮成花枝招展的出去,喝了酒带了菜回来意味着什么,联系到前几天自己的气话,往那方面去想了,但又不敢直接寻问,嗫嚅了老半天终于开口,小心的问:“你今天打扮这么漂亮哪去啦?”他手压着三姨太的肩膀一脸严肃,说话时散发出浓郁的白酒味,不像是随便问问,三姨太回避不了,淡淡地说:“在家没事到镇上去逛逛,怎么了,你认为我不应该穿得整齐点出去吗?”管家明知这是狡辩却也说不出个道道来,三姨太见他不响了,说:“问好了吗?问好了我睡觉了,我身体不好你也不体谅我。”管家打了个嗝喷出酒味,斜着脑袋傻傻的想了片刻,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刚才思路还清晰着,走过来风一吹似乎糊涂了,抹了把脸想起头绪来,问:“对了对了,我想起问你的话来了,你哪来这钱给我买酒买肉?”三姨太没好气地回答:“买给你吃还买出事情来了?吃你的吧,管那么多干吗?”管家又开始晕乎乎酒性上来,支吾道:“我,我吃。吃好了。”三姨太只想让他醉,醉了就不用问东问西,便问:“酒喝完了?”管家饶着舌头说:“那,那么多,多,怎么喝得完?不过也没多少了。”三姨太说:“那接着喝吧,喝完明天再给你买。”管家脑袋一摇,整个身体扑到三姨太身上打起呼噜来。
第二天天蒙蒙亮,管家苏醒过来,是穿着短裤背心躺在床的最里端,他望望三姨太,仿佛想起昨天夜里的疑惑,她会不会真的去当婊子了?想到这万分痛苦,扑过去就扯她背心和底裤,三姨太惊醒反应强烈的阻止他,道:“你发酒疯啦,眼睛挖开就干这事?再睡睡,一会要去干体力活的。”三姨太不想跟他行房事,一方面上午要去窑子,把身子弄脏了起来还要清洗很麻烦,而且一时半会也洗不彻底,若被客人发现投诉她,怕钱也拿不到,另一方面她是懂的,女人的身体若迫不得已给了自己不喜欢的男人,最好的心理调节方法是自己也进入高潮,所以她必须保持自己性欲的敏感度,与管家推来推去结果被他挨了一巴掌,马上静下来,轻轻说:“那就快点,天这么热一会我还要起来烧水洗澡。”
管家发泄完后躺着在喘气,三姨太起床烧水洗盆浴,水里坐了好长时间,管家过来拿了她的毛巾往自己身上擦擦说:“可以了,快给我做早饭,我得去干农活,昨天割下的草得晒出来。不然这黄梅天得捂着发霉不可。”三姨太往桌上挪挪嘴说:“不是有山芋在?”管家说:“怎么老是山芋,我已经吃了一个月了,在地主家老放屁,被骂过好几次,你不是有钱嘛,上午你出去吗?回来买点米。”管家这话是在试探她出不出去,三姨太顺口应了声。
七点钟,他干农活去了,地主家农田离他家十几分钟的路,每天他直接去刨地施肥,工具放在那里搭着的草棚里,中午吃饭地主家丫鬟会提着菜篮子送来,忙的当头就地蹲着吃,丫鬟站着等他吃完收拾,太阳火辣辣照的时候就到草棚里吃,跟丫鬟说说闲话,偶尔摸摸人家的脸吃豆腐,那丫鬟岁也只当他是长辈爱护小辈,美滋滋的朝他笑着,所以管家这农活干得也不觉得累,就是工钱少了些。今天他不打算马上到田里去,要看看三姨太一会出不出去,到哪里去。
他家出来是草垛,垒得跟小山似的,他整个身体躲在里面,只留着两个鼻孔和眼睛监视着家里的动静。半个小时左右,三姨太依然跟昨天一样的打扮拎了个小香包东张西望后从他的草垛边走过,沿着泥路转个弯就是通向镇里的蜿蜒小道,两边开着杂货铺,店老板们纷纷下门板营业,有的在地上洒水,有的在支凉棚,管家悄悄在后面十几米远的地方尾随着。
萧山的镇里有一条繁华的街,三姨太往那方向快步走去,根本不像个纯粹逛市的,有家馄饨店热气腾腾的在那吆喝着,三姨太坐下吃馄饨,管家闪在一个卖萧山萝卜干的铺子前,有人蹲着在挑货,他也蹲下躲在别人后面,眼睛却一直没有离开三姨太,心里想,这女人让老子吃山芋,她到在外面吃点心。
三姨太空肚子干不了活,她不是不能吃山芋,而是怕憋不住放出屁来扫了客人的兴。
她吃得很快,优雅的从香包里取出零钱交给馄饨店伙计,斜对面有条弄堂,里面就是萧山赫赫有名的烟花弄,因为有家窑子而得此名,她站着捋了捋鬓角,镇定的往四周巡视了番,昨晚被家里的那个男人询问过,心里很不塌实,没发现他跟踪后,七、八米的距离她一溜烟窜了进去,管家并不认识这弄堂是什么地方,马上奔过去继续跟着,一看那条长长的弄堂路人稀少,三姨太不见踪影,旁边有家大白天掌着花灯,门口有两名穿着旗袍,脸上涂脂抹粉的女子,一看便知是妓女,向他吆喝着:“先生,请进,请进,我们这里最近来了倾国倾城的大红花旦……”管家往前面张望,这个弄堂虽然长,但里面店铺不多,五、六家而已,他跑过去查看,没看见三姨太,转身望着那家窑子慢慢走过去,他坚信三姨太一定在里面,浑身顿时起鸡皮疙瘩,管家视三姨太为自己的老婆,老婆若让万人骑了自己算什么?
门口拉客的过去把他攥了进去,边忸怩着喊道:“先生别犹豫了,我们的花旦正在等着您去抚慰呢。”
管家也想进去看看,走到院子里前端有间三开门的大堂,坐着三个衣着考究之人,其中一个穿的是白色长衫,在里面喝茶谈笑风生。门口的妓女把他拉进窑子就算完成任务回去了,管家一个人还在院子里左右看着,这种地方他在上海经常去不希奇,由于时间太早,里面的坐堂妓女还在梳妆打扮,老鸨笑哈哈的从楼梯上下来招呼那三个客人,说道:“哎呀,有贵客光临,欢迎欢迎。”有个被称为少东家的男子背后有个保镖为他打着扇子,他敲敲桌子态度蛮横地嚷道:“你是怎么做生意的,让我们等那么久?”老鸨连忙说:“不好意思啊,姑娘们还在打扮呢,马上好。”少东家说:“你这妈妈是觉得我们付不起钱吗?”旁边的保镖收起扇子跳起来威胁道:“给你五分钟时,要再不来就砸你的店。”老鸨突然想起刚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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