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铁树花 作者:林继明(腾讯2013-12-16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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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守财忙起身迎上去,唐辛亥坐着没挪位置,表情十分难看。白敬斋一眼看见他便明白了几分,本来他在路上还担心会是哪路的大亨不好对付,见是唐辛亥在上海滩无权无势,又没有经验,估计哄他很容易,说到底就是大家来硬得也不怕他,南京路到处是巡捕,一喊就会闯进来,所以他笃定的坐下准备先礼后兵。咳嗽了下和颜悦色地问:“唐先生今天来有何贵干?”
唐辛亥在火里,听这话气得要命,气愤地道:“怎么,白老板以为在下到你这是来串门走亲访友的?”白敬斋忙摆手满脸堆笑道:“不不不,阁下是贵客,鄙人怎么请得动啊。”唐辛亥向王守财一横眼说:“告诉他,我来做什么。”王守财装出很为难的样吞吞吐吐说:“这……这,哦,白老板,唐先生说要全额取回60万先期存入的钱。”白敬斋早就听伙计说有人要来取巨款,看是唐辛亥就明白了几分,洋行里不是没有现炒,除了金条,500多万法币在库房里用于建设吴松地区宝顺洋行分行与先期运作准备金,区区60万不在话下,可是他不能动,也不想被唐辛亥取回,装着吃惊地喊道:“哎呀,那么多款子我怎么一下拿得出?我们行里有规定,客户提款10万元需要一个礼拜前申请,20万元是两个礼拜,你60万自己算吧,没一个半月是不行的,我们的资金根本回笼不过来的,请你海涵,海涵。”白敬斋尴尬的拱拱手。
唐辛亥完全失去了耐心,掏出枪往桌上一拍道:“我看你们正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想吞掉我的钱是吧?老子没有时间陪你们这样玩下去了,今天你们要是不给我提都别想活。”
白敬斋并不怕,认为他只是吓唬而已,这里是租界的南京路,枪声一响巡捕就到,从容地笑道:“唐先生这是何意?难不成是来抢劫银行的?兄弟不才,三十岁混迹黑白两道于江南一带,枪看多了,请你别吓唬孩子好吧?我话已说尽,本行目前没有那么多钱,60万元,又不是十万八万或许可以想想法子,你这也太多了,别为难兄弟啊。”
唐辛亥确实不敢开枪,但是再磨蹭下去就算拿到钱也出不了上海,很有可能现在各口岸就已经布满了盯梢他的特务,无奈之下道:“既然白老板说十万八万或可以想办法,那就先取10万吧,别再跟我搪塞了,我急需要钱,你们刁难我就是不让我活,我也不会让你们活,抢声一响巡捕马上会赶到这里,但你必须清楚,你一定看不到他们来抓我,要不要试试?”说着举枪对准白敬斋的脑门,拇指打开保险盖。
王守财坐在稍远的位置,忙过来劝阻,道:“唐先生别冲动,别冲动,不就是要取钱嘛,有话好好说,别出人命啊。”
唐辛亥脸涨得通红,一副亡命之徒的凶相,大声道:“滚开,拿不出60万,就先拿10万出来,要不我真的不客气了。”
白敬斋这时也害怕起来,看他这模样不给钱是不会罢休的,事实上这本来也是人家的钱,没必要博这个命,万一他失去理智开枪,再多的钱也买不会自己这条命的,想到这,换了副屈服的面孔道:“好好,你先放下枪,我答应先给你提10万,我们目前只有这点了。”说着向王守财使了个颜色,唐辛亥忙说:“别耍花样,就算巡捕来了,我先拿你们垫背。”
王守财取来10万法币现钞,100元一捆放在桌上,说:“请唐先生清点。”
唐辛亥哪还有时间点,估计了下放入带来的藤箱内,掏出票据办理手续,然后慌忙撤退,直奔上海老北站。
第十八章 搜查
唐辛亥赶得及时正买到马上就发车的去天津的列车,提着箱子东张西望的穿过候车室登上火车,他很幸运中央党部的那两名特务并没有埋伏在这里,难道他们并没有被释放吗?唐辛亥心里嘀咕着望着窗外,不放过任何可疑的乘客,一对情侣提着行李上车,令唐辛亥想到了自己的妻子,内心无比的惆怅。一声长笛,蒸汽火车车头喷出白色浓烟,随后隆隆的车轮在铁轨上滚动的声音由慢而快,“再见,上海,再见,太太,我将永远忘掉你。”唐辛亥动情的念叨着。
几乎是同时,一辆警用卡车在火车站大门口停下,跳出十来名巡捕,吹着警笛排成队伍,领头的给每位传阅了一张人像画后,巡捕四处散开检查进入火车站的乘客。半小时前,余文强通过中央党部驻上海联络站负责人与租界工部局和华界的警察系统取得联系,经过讨价还价,法租界、英美公共租界和华界的警察立刻行动,对全市的对外口岸进行设卡检查,同时,余文强在当局部门人员的陪同下,对本市各大银行进行了询问式调查,他认为能够接纳60万法币的应该是有相当实力的租界银行,所以他们首先对租界上的大洋行进行排查,很快来到宝顺洋行。
唐辛亥取了10万元走后,王守财把他的真实身份与教育部丢失巨款的消息告诉了白敬斋,并问要不要马上报警,白敬斋摆摆手说:“这件事我们就当什么也不知道,要不你我就成了替犯罪分子洗钱的帮凶了,不但钱没收,弄不好还要吃官司。”他思索片刻又吩咐道,“万一今后有人问起,别承认那个姓唐的存过钱。”王守财问:“若被官方盯上说要查帐怎么办?”白敬斋一拍额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差点忘了关键的,你现在去把那个人三个多月前的存钱记录销毁了,对,还有刚才的取款记录,帐目核对持平,你是财务专家这点不难吧?”
王守财应了声去财务档案室,白敬斋焦头烂额的在房间里转着圈子,心里忐忑不安。
一名外堂伙计跑进来报告,门口来了两名工部局的调查人员说找老板,白敬斋并没有把这与唐辛亥的事联系起来,在工部局他有不少朋友,也包括调查人员,最近正在忙碌建分行的事常常有人来拜访他,所以他定了定神阔步走到外堂大厅,人还未出就拱手喊道;“是哪位朋友驾到啊?咳咳。”一抬眼看不认识,正在惊诧中,来人中一人掏出证件向白敬斋晃了下收起,道:“我们是法租界工部局财政司的调查人员,有件案子请你配合调查。”来的人是余文强和一名工部局财政司的人员,白敬斋慌了神,以为唐先生被抓住交代出他的赃款是存入宝顺洋行的,结结巴巴地问:“出了什、什么事了?”余文强不想让人知道的太多,便抢过话头说:“哦,没事,就是想检查一下贵行最近的进出款记录,别担心,跟你没有关系。”
“哦。”白敬斋稍稍放心了些,暗中盘算,这说明跟唐先生并没有干系,或许只是一次例行检查,来人说严重了无非到时候给他们些茶钱打发了事,以前也曾遇到过,那些政府部门的小鬼来敲竹杠,白敬斋虽然背后黑白两到转得开,有时也懒得去计较,托人办事花的钱还不如打发小鬼的数目,想到这心里便有了底,恢复常态道:“行行,鄙人积极配合,我和你们工部局张董事是老朋友了,他最近好吗?呵呵。”说着令伙计拿来当月的帐目交给他们,放在外堂一长圆桌上,他站在旁边笑吟吟看着。调查人员仔细翻阅了几遍,没有发现帐目里有一下60万存款的记录,朝余文强摇摇头,白敬斋偷笑着心想,看你们这帮拆白党查不出问题怎么敲竹杠。余文强沉思了片刻,道:“那就跟其它银行一样追溯四个月。”余文强本来以为在唐辛亥住所发现地板被掀开,意味着钱刚刚被取走,所以重点在最近发生的银行进出款流水帐上,但是他实际上查得是四个月份,因为唐辛亥携款来沪差不多近四个月,理论上完全有可能一到上海就洗了钱,而刚才掀地板也许不是他干的,如果想象力丰富些,那应该是吴涛并没有把钱的秘密藏匿地交代出来,企图事后独吞,待巡捕房把他们带走后,她以为机会来了,便去找那些钱,可是她实际上也并不知道丈夫已经转移了钱到银行里,这时,被正好赶来的找妻子的唐辛亥看到然后双双一切逃逸。
白敬斋装着没听见站着没动,对方要查前三个月的帐目不知王守财在档案室处理得情况如何,不敢轻易去取来,余文强问:“你没听清楚吗?把前三个月的拿来。”
这时,王守财做完假帐兴冲冲出来向老板汇报,见有客人转身要走,余文强眼光六路,喝声道:“站住。”又警惕的问白敬斋:“他是谁?”
余文强住在同泰里唐辛亥房间里时,王守财并没有见到他,两人没有照过面,便怯怯的走过去望望老板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白敬斋忙向余文强介绍:“这是鄙行的财务主管王守财。”王守财面前这位大汉来头不小,掏出名片双手捧着欠身递过去,道:“请多多关照。”
余文强对此不屑一顾,生硬地道:“别需要那么多礼节,你既是财务主管,那就请你把前三个月份的帐本拿出来,我们要审查。”
王守财不知其意,看看老板,白敬斋吃不准假帐完成了没有,也毫无办法只得硬着头皮吩咐他去档案室取来,暗示了句:“人家是工部局派来查我们帐的,你小心取来别拿错了。”
王守财也没有多想,反正刚刚重新修正了之前唐辛亥的存款记录,不管跟他有没有联系都禁得起检查,做假帐方面他是老手,以前在老师那里学过这门技术,说是为杜绝假帐,必先了解假帐的技术,今天他算是歪打正着用上了这门邪恶的财务技术。
拿来后余文强他们查不出结果,还要去下一站,顺口吩咐了句:“最近如果有一个姓唐的男人来存巨款,请你们先稳住他,并向巡捕房报告。”
直到这时,白敬斋和王守财才意识到这次查帐跟唐辛亥有关,庆幸事先做了处理,两人再次约定,这事天知地知。王守财回家也叮嘱妻子,千万不要对外面透露唐辛亥曾经找他帮忙的事情,郝允雁为此好几天惶惶不可终日,埋怨道:“我们只要做到本分就可以了,穷点富点没什么,先生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叫我们娘俩如何生活?”
在余文强组织全市排查银行这段时间里,和他一起开的那个小特务带着另一批人在全市的旅馆和可疑房子进行搜查,他们认为,既然唐辛亥没有溜出上海,那就一定还住在某处,只是租界工部局和华界不同意大张旗鼓的挨家搜索找人,影响太大,于是只能够便衣先去华界地区巡视,那日,小特务带着一干人等到杨树浦棚房进行巡查,来到一条小弄远远的望见围着十几个汉子高声喧哗着,便过去看个究竟。有人维持着次序喊道:“大家排好队人人有份,别挤来挤去反倒慢,耽误大家的时间。”
小特务带了几名便衣检查凑过去问:“发生什么事情了?”排在最后的一位老汉打量了番他们,见衣着干净,不像是这带的穷人,便讥讽道:“哇,这华瘸子的生意正是兴隆了,连外边的人也闻讯赶来了啊。”小特务莫名其妙,问:“什么生意?我们是路过的。”另一个十几岁模样的小乞丐手里托了个破碗神秘兮兮地说:“华瘸子把老婆献出来卖,一元玩一次好便宜,不是一般的美女呢。”便衣警察一听这还了得,这帮穷鬼居然聚众卖淫,还卖的是自己老婆,这岂不是乱了伦理?掏出枪来在空中挥舞,高声喊道:“我们是警察,都给我散开。”排对的汉子看到枪吓得一哄而散远远的望着,人群散尽只见一个老乞丐蹬在门槛上在数钱,他就是华瘸子。
几天前,唐辛亥把吴涛送给他后,他兴奋的闭门不出玩了几个昼夜,有了解点情况的邻居纷纷在他家破屋门缝往里欣赏,华瘸子不干了,说这是我的老婆,你们给我滚蛋,有个大汉缩头缩脚的凑过去说:“你别瞎扯淡了,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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