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铁树花 作者:林继明(腾讯2013-12-16完结)





沈默然去联络站与负责人讨论撤换莫依然的可能性,负责人同意换人,不过从延安派人过来接替目前一时办不到,只有在上海工作的女同志中物色合适的人选,傍晚,他回到家想把这个消息告诉妻子,母亲跑出来说:“默然,你媳妇几个小时前被你的同事接走吃饭去了,对了,他们还留了地址,让你回家赶那去。”沈默然有点莫名其妙,所谓同事无非就是宇喜多井他们,他为日本情报机关工作并没有把妻子带进去,请吃饭跟她有何关系?他按照地址赶到吴淞区找那家饭店,马路上行人极少,除了警察巡逻,偶尔可以看到军车浩浩荡荡的驶过,或者有伤员撤下来,所有的饭店都已经歇业,也根本找不到那家,悻悻的离开吴淞区。
沈默然敏锐的意识到自己已经暴露,而妻子是被宇喜多井他们绑架了,回到家在楼下周教授拦住了他,神秘兮兮地说:“沈家小弟,看你愁眉苦脸的是否在找老婆啊?”沈默然平时不大理睬周教室,嫌他贼头贼脑的不愿意跟他多说话,现在听他一说,面部肌肉猛的抽搐了下,紧张地问:“对,你知道她上哪了?”周教授拉他到卫生间轻轻说:“我在门缝里看见一男一女将她带走了,不不,不是带走,是请走的,楼上的王家小妹也正好路过,和他们闲聊过几句呢,这一男一女来过你这,女的就是以前住在这的吴涛。”沈默然冲上楼,家里看不出有任何的打斗痕迹,往床地下看,宇喜多井交给他的电台还在,但是没有像以往那样用布包裹起来,回想起他今天走的时候吩咐莫依萍向延安发过电报,可能是她正发的时候门外有人敲门来不及安置,想到这马上反锁房门,从床下搬出电台,戴上耳麦,打开后调整到延安的频率,不久,传来了对方的回电,他认真记下后去找密码本翻译,把书架里的书全部倒出来也没有找到,又翻箱倒柜的寻找,连床底下,任何可能藏匿的角落都寻了个遍仍然一无所获,这时他才彻底明白了,应该是加藤和吴涛来找他,以外发现了密码本,于是设计将莫依萍骗走,这说明自己已经暴露,两年多来苦心经营的潜伏工作到此彻底瓦解,他必须马上去联络站汇报这个突发事件,而且照此情况看这个家也已经不安全了,马上吩咐母亲收拾东西转移,母亲紧张地问:“出什么事啦,这里不能住了?”沈默然没有时间向她解释,带走的东西装了两个箱子匆匆搀扶着八十多对的老母离开,去联络站暂住。
考虑到莫依萍已经被日本人控制,理论上联络站可能也不安全了,组织上慎重起见决定马上转移,这是个庞大的地下组织结构,废弃原联络站需要及时通知下去,于是整个晚上上海地下党好几条线神经绷得很紧,因为莫依萍知道得太多了,万一她经受不住日本特务的折磨那将造成及其严重的后果,另外他们还不知道莫依萍被关押在何处,是否挺不住已经泄露了机密,中日目前正在交战,原来设在虹口区的几个日本情报据点已被封锁,而其它地方沈默然并不知道有无日本人的秘密场所。
这一夜,在吴淞区的宝顺分行地下室内,疯狂的肆虐已经结束,十几个武士们横七竖八各自在用箱子拼凑起来的床上睡着了,吴涛与加藤在一个角落用箱子挡着与外面隔开,找来一块帆布铺在地上两人相拥卷缩在一起,白敬斋原来应该是睡在外面的前台劝当是值班,万一夜里有警察来巡夜普查也可以抵挡,这回他一直借着微弱的灯光在莫依萍伤痕累累的身体上抚摩着,日本人在的时候他插不上手,当他得知这个女人不会放走时,心里的顾虑立刻烟消云散,但是他虽然想却不敢进入这肮脏不堪的身体里,只能摸着她的大肚子和被摧残得严重变形的乳房,联想自己没有生育能力颇为伤感,有时候他臆想着如果郝允雁嫁给他,她的女儿现在还小,感情可以慢慢的培养起来当作亲闺女来养,今后继承自己的产业。正胡思乱想着,莫依萍苏醒过来,由于手被绑在木箱上挣不脱,身体动了几下轻声对白敬斋说:“他们都睡着了,大家都是中国人就把我放了吧,跟日本人搞一起没有好下场的。”白敬斋从她身上缩回手说:“很抱歉,我虽然同情你的遭遇,但我不能放你,也不敢放。”莫依萍问:“因为我认出了你?放心,我不会告发你,只要你救了我,我们的组织会暗中保护你。”白敬斋一怔,问:“你的组织是谁?”莫依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忙说:“这个你就别问了,求求你放我吧,只要出了这个银行的大门,外面全部是中国的警察,把这些日本人抓走,你一点危险也没有。”白敬斋何尝不想摆脱日本人的纠缠,原先他投靠日本人是想给自己找个后台,现在看来这个后台太可怕,他深知宝顺分行实际上已经落入宇喜多井的手里,这里有他一半的身价,可是自己与日本人千丝万缕的关系难逃政府的惩罚,即便救下这个女人也无济于事,何况在他周围还有十几个日本武士,未必救得下她。
他们的对话被很容易惊醒的吴涛竖着耳朵听到,生怕白敬斋正的被说动,他每隔两天就要出去采购食物,万一去通风报信他们全得被逮捕,突然大声道:“你们嘀嘀咕咕在说些什么?对了,白老板你怎么还不走?”声音惊动了加藤与几个武士,纷纷朝他走过来,白敬斋慌忙解释说:“你,你们不是让我尝尝这女人吗?”加藤骂道:“八格,你衣服还穿着,磨蹭什么?快快的,干完就去值班。”旁边的几个武士也瞪着眼睛凶狠的目光逼向他,吴涛为了不让白敬斋被收买,也想拉他下水成为他们的帮凶,喝令道:“白老板,刚才她已经无意中坦白了自己是延安派来的,如果你再不动手,我就拿你一块当共产党处理了。”一个武士抽出短刀朝他比划着喊道“死啦死啦的。”白敬斋吓得连忙脱去衣服,在众目睽睽之下对莫依萍动起手来,为了保住自己不得不彻底奸淫了她,几个武士也欲望顿起过来参加了新一轮的折磨……



第七十章 守株待兔

妻子失踪后家里已经不安全了,沈默然首先做的是将母亲转移到联络站,由于莫依萍目前的情况不明,联络站不得不迅速撤离到了上海郊外的一栋很不起眼的楼里,凡是与沈默然这条情报线有联系的一律停止活动。沈默然深知,密码本的遗失说明自己彻底暴露,周教授与郝允雁的描述也证实了妻子被绑架是加藤与吴涛所为。他分析,凇沪战争开始后,宇喜多井的据点在虹口区正处于战时封锁阶段不会在那里,而他们在其它地方是否有新的秘密地点,沈默然不得而知无从找寻,日本人绑架莫依萍目标无非是引出自己来,所以他安排完母亲后立刻返回家中,等候宇喜多井他们的进一步动作。鉴于这一情况,联络站的负责人派两名锄奸队成员保证沈默然的安全。
中午时分,外面的天气骄阳似火,他们选择这个时候到同泰里是考虑正午弄堂里行人稀少,他们分别坐了两辆黄包车直接跑到自家楼栋的大门口,果然没有人注意。底层的周教授夫妇白天都有课,说是有课其实是市政府下达的命令,让学生尽可能的在学校里不要上街去游行,租界当局也支持这一做法,不愿过多的得罪日本政府,关洁这几天早出晚归在帮助新成立的上海抗日工人纠察队散发传单,所以也没有在家,沈默然带着两名同志蹑手蹑脚的上楼,望望三楼很安静以为没有人,其实郝允雁在刘秋云家说闲话,时间长了去看看丈夫,路过走廊时看到了他们,正要回避,沈默然叫住了她。
在这大楼里所有人都认为沈默然在为日本人做事,凇沪战争爆发,他无疑就是个汉奸了,只有郝允雁心里面清楚沈默然与日本人不是一路的,有件事情她一直记忆着,几个月前,吴涛带着两个日本人来沈默然家,看来是约定的,他在前一晚将一只神秘的箱子藏匿在她家里,所为何事她是明白的,从这天起,便对沈默然肃然起敬起来,现在他的妻子被吴涛和另外一名日本人绑走了,所有这一切说明这个沈默然是在为国家做事,因此郝允雁内心非常愿意帮助他,这回看到他带了两个陌生人回家,知道是有重要事情,连忙知趣的想逃回家,沈默然三步并两步的上楼,轻声对她说:“郝小姐,他们是我的朋友。”郝允雁倒尴尬起来,笑着敷衍说:“哦,没事没事,朋友之间是得多走动走动。”
沈默然特意上楼并非是为了向她解释这两个人的来路,而是有事请她帮忙神情凝重地说:“好吧,我也不瞒你,我妻子失踪可能是被人绑架了,慎重起见我把母亲送到了我的一个朋友家去暂住几日,我留在家里等妻子的消息,刚才你看到的那两位是来保护我的,可能要住上几天。”
郝允雁是个聪明的人,沈默然对她道出真相必定有事相求,从她的角度也愿意帮助他,便开门见山问:“我可以为你做点什么吗?”沈默然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是这样的,我和他们两个都不会做饭菜,要不我给你点菜钱,麻烦你每天做饭时多加我们三个人的量如何?”郝允雁爽快地道:“没问题,我一样烧饭菜,多三口就当家里来了亲戚。再说沈先生是个好人,这忙我是要帮的。”沈默然朝她抱拳供供,千谢万谢,叮嘱说:“不过最好别告诉别人。”郝允雁说:“放心吧,我虽是个家庭妇女,但这事儿我懂,不会乱说。”
第二天上午,郝允雁照例与刘秋云结伴去菜场买菜,刘秋云见她买得比平时多,便问:“现在夏天,买那么多全部烧完吗?”郝允雁故意逗她,笑嘻嘻说:“是啊,不一次性烧掉第二天这蔬菜花儿也要谢了,嘿嘿。”刘秋云睁大眼睛问:“日子不过啦,吃得完嘛。”她凝神思索起来,自言自语道:“不不,让我想想,今天什么日子?囡囡三月生日,王夹里五月份,你是年底,我记得清清楚楚……哎呀,猜不着,你说呀卖什么关子?”
快回到家的时候,郝允雁禁不起她的纠缠,把沈默然托她烧饭的事和盘托出了,站在大门口不进去,吩咐她说:“别声张啊,我都答应人家不说出去的。”刘秋云紧张的楞了老半天,心里七上八下的,生怕出事连累到她这个房东,她虽然答应就当没发生什么事情似的,回到家就搬把小凳子坐在走廊上,一边拣菜,一边观察楼下有无异常动静,郝允雁送完女儿上学也搬了凳子和她并排坐一起忙活买来的那些菜。
中午刚过,郝允雁和刘秋云两人拿了把芭蕉扇打着蚊子在走廊上乘凉,郝允雁说:“这走廊上两只煤球炉子热腾腾的,今天风又没有,不如你去底层乘凉吧,那里有大门穿堂风,我走不开得看着我家先生,你不用陪我的。”刘秋云缩缩头颈说:“那不行,你不是说绑架沈太太的绑匪可能会来吗?我坐下面多危险,哎,你呀,自己的事情一大堆,还要管人家的闲事,楼下那个沈先生来路不明,别跟他扯那么热乎的。”他们正说着,二楼沈默然的房间门咯吱的打开了,他从里面笑着走上楼,看到刘秋云在不自然的打了个招呼,把郝允雁拉到她家,说有话讲,偷偷塞过菜钱给郝允雁,出来时,刘秋云总在担心部队里的儿子叫住他问:“沈先生,你看这仗要打到什么时候啊?会不会引发全面战争?”沈默然不像妻子被绑架前与邻居不苟言笑,怕无意中流露出自己的进步思想,而当时他极力想给外界的印象是个生意人,现在他的真实身份似乎不那么重要了,索性就宣传起抗日来,说:“其实战争的长短要靠我们中国人自己去把握,如果我们团结一致,日本人很快就会被赶出中国,至于是否引发中日之间的全面战争问题,我想,现在已经是国共合作全民族抗日了,蒋先生说的好,‘地无分南北,人无分老幼,无论何人,皆有守土抗战之责’。所以,行动起来吧,有多少力就出多少力。”郝允雁眨巴着眼睛问:“沈先生,那我们应该做些什么?我可什么也不会呢。”沈默然笑着说:“现在吴淞区、闸北区、杨浦区都是战争的前线,你们虽然不能真刀真枪的上去打日本鬼子,但是可以帮助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比如捐款、在医疗站参与救助伤员等等,可做的事多着呢。”刘秋云紧张地问:“要捐款?捐多少啊?我们老百姓那点钱能派什么用场?”沈默然摆摆手向她们解释道:“俗话说聚沙成塔,我们四万万同胞每人一分钱那就是笔巨大的资金,每个人捐的钱不在于多少,那是一份力量。”郝允雁忙说:“秋云姐,我们也多少捐一些吧,不过我们往哪去捐呢?”沈默然说:“很简单呀,马路上天天有募捐的游行队伍,你们往那捐吧。”刘秋云突然想起关洁来,说:“上次我遇见楼下的关洁,她手里捧着一大叠传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