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石盟 (1~45) by 风樱雪





狻!薄?br /> 这倒也在情理之中,但江堂主仍是心有疑虑,思量着又问:“濮庄主可曾前去探个究竟?” 
“老夫如何不去。无奈当时杂事纷呈,老夫于二月之后方才到了青州,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飞儿下落。也曾想过要请贵门帮忙查找,却实在开不出口来。好在那位朋友与老夫世代通家,看着他们三兄弟长大的,虽多年不见,也还不至于错认。” 
江堂主能在龙门中身居高位,也自有过人之处。当下便道:“濮庄主有心关照,江某十分感激。但中流尚有一事不明,盼聆指教。” 
“指教不敢,江堂主但说无妨。” 
靴声往复,似乎在来回行踏:“子午问心钉本濮家家传暗器,自来见血封喉从无身免。然则庄主从何断定,这枚毒钉必然是从令公子手中取得?实令中流不解。”江湖上栽赃嫁祸的手段多不胜数,他却直接把罪名定到了自家人头上。 
“这本是寒家一大秘辛,江兄既是问起,老夫亦当以实情相告。寒家所传子午问心钉,实则一而二,二而一也。江湖传言此钉无坚不摧,乃因打造之时,在其中加入五金之精所成。手发者无毒,名为问心钉;毒钉由射筒发出,以其毒性剧烈称为子午钉。” 
“先祖因此物过于凶险,故而立下家规,濮家男子一生中只能持有一枚毒钉,非至凶至险之境,不得妄用。人钉同在,死后由家长收回,即行熔炼。毒钉上铭有人名,各不相同,亦无从仿制。适才老夫一见,便知确是飞儿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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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堂主久久没有开口,似乎正在考虑着什么极为重要的事情。一时间,静寂笼罩了小小的舱房。 
沉默终于打破:“濮庄主,江某另有一事相询。” 
“江堂主请讲,老夫知无不言。” 
“东方堡堡主重伤中毒之事,庄主想必已经知道?” 
“不错。只可叹他一世英雄从无败迹,竟也落得个身残功废,缠绵床榻。” 
“本门门主与东方堡主颇有私交,也因此才远赴洛阳。经齐神医诊视,东方堡主所中之毒极似当年鬼手崔民自异域带回的‘红袖添香’。崔民仅传一徒,便是如今已死的毒王上官均。风闻上官均死前将手著毒经传于独生爱女,却不知此女去向何方。据说濮家前代主事与上官均有些交情,敢问……” 
濮守仁颇有些意外:“上官均业已去世?老夫长年闭门不出,几成井蛙矣。昔年先父误食毒蕈,恰逢毒王解救。但此人‘利’字当头,非但索去千金药资,还讨了先父一个人情到手。” 
“哦?如此说来,上官均之女若是登门求助,贵庄定不会拒之不纳?” 
“武林人一诺千金,上官均与先父虽已辞世,濮家亦当信守前言。只是老夫从未见过上官姑娘。” 
见江堂主辞了出来,龙毅立时起身迎上。照面之下江堂主不由心头猛震,面上却丝毫未露声色,只向濮守仁殷殷作别。 
此际彩霞烧天,残阳落醉,映得一江似血,分外绚丽。 
一叶轻舟随波而泛,龙毅和江堂主相对静坐。 
“影护卫,难得你路经此地。若你不来,本座亦需连夜登程,求见门主。” 
龙毅神情未动:“但不知江堂主何事为难?” 
江堂主眉心现出个“川”字:“方才濮守仁一番言语,谅影护卫都已了然心中?” 
“不错。” 
江堂主点头道:“但本座听闻之后,心中更是惊悸万分。”心下亦自暗暗惊异:不愧为门主心许的影堂继任之人,那艘船看似平常,实则暗藏玄机,就算是有人在内交手,声音也很难传到外面。自己和濮守仁交谈甚轻,居然被他听得清楚,只此一桩,修为已可见一斑。 
“青州是总堂所在,本座任癸水堂主已有二十余年,一应人事均经本座之手。其实当濮守仁说出青州地名,本座便一直在想他所指何人。但思来想去,五年前自总堂调往他地的共有七位,与濮家长子年岁相符的只有一个。”江堂主顿了一顿,才接下去说:“记得是调往明州的第三分堂,为分堂主。” 
什么!在听懂江堂主话中意思之后,即使是冷凝持重如龙毅,也不由心头剧震。 
他不敢想象,一向待人以至诚的门主,在得知这个消息时,将有怎样的反应。 
火光熊熊,象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精灵在跳着幻变无方的舞步。不时传出的‘噼啪’轻响,便是不合节拍的音调。龙行天偎倚在熟悉温热的怀抱中合着眼睛,眉心浅皱,微笑却在唇边漾着满满的幸福。 
武人入定,身外所有声息均不在耳目之中。故而东方英奇只同意两人小睡一阵,再行上路。 
好在运气不错,乱山丛中,他们找到个足够栖身的小山洞,燃起火堆。 
东方英奇低头看看好不容易才倦极睡去的龙行天,悄无声息地向火堆中添着柴。耳边不期然又响起临行前齐供奉的话:“东方堡主,门主得你为友当真是生平幸事。可惜你同门主都是堂堂丈夫,不然一门一堡结个姻亲,该有多好?”…… 
眼前似乎又闪过自己临行前一日,叔父东方霁那欲言又止的表情,和带着莫名忧虑的目光。 
唇上传来温柔的抚触,好象带着种神奇的魔力,把他从不安里解救出来。 
不期微微皱眉:“怎么不睡了?手痛得厉害么?”龙行天向来浅眠,更熬不得困,每次睡得差了,隔天一准精神不济。 
硬是痛醒了算不算厉害?不过这话可不能对他说。 
手指轻划过他唇际,龙行天看着他现出个淡淡浅浅的笑。短暂且隐约,却如雨后天际那一弯虹,美得令人目眩神迷,只怕惊动上苍,收回它偶然失落的魔法。 
顺势环上他项间,双唇贴合。龙行天在心里取笑自己,好象只要是对着他,身与心都会脱离控制,本能地朝着他的方向前往。 
吻,轻浅却缠绵。 
东方英奇应和着,带着种急切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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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急切。从交会的第一个眼神开始,那种急切常在想起眼前这个人时揪痛他的心,却又不时有种热热暧暧的感觉自心房涌出,几要淹没了他。 
这让他无所适从。 
他一直不懂自己是怎么了,直到有一天他忽然明白,那种感觉唤做‘温柔’,是在爱上一个人之后,才会生出的温柔。 
想对他温柔——倾注所有,想在他云淡风轻的笑容里,再添上一抹满足。 
对自己来说,能为他做尽一切,便是上天眷顾。 
可是他太容易满足了,小小的任何一点关心,都能够让他开怀。 
随之回报的,往往就是更大的惊喜。 
这世上只有他,是用最单纯的目光看着自己,不是因为‘东方英奇’这四个字所代表的权力、财势。他眼中映出的,就只是自己这个人而已。 
每一次相聚都美丽得如同一场梦,让自己每每沉溺于中不愿苏醒。 
龙行天待他的方式让他感觉自己不再是那个威凌四海、正邪两道既敬且畏的东方堡主人,而是天上人间独一无二的瑰宝,被那样小心翼翼、珍而重之地呵护着。 
过往的阴影早已烟消云散,快乐在心中一点点堆积起来,收藏在内心最深、最重的那个地方。 
群山深处罡风如狂,这小小的山洞里却一派缱绻情浓。 
火焰若明若暗,渐渐转为朦胧,让这小小不足丈余的方圆平添了几分魅惑迷离。龙行天有些慵懒地在东方英奇怀中舒展一下四肢,又窝了回去。 
火光映照之下,他的眼神温暖如春,他的笑容明净如水。 
将环着蛇的手腕以衣袖包裹住,免得自己不小心看到了反胃,他看了更难过。 
束发有些松了,龙行天顺手抽下白玉发簪,柔亮丝滑的长发立时披落肩头,倾泻在东方英奇胸口裸露的肌肤上。 
在瞬间看得痴了,那一刻,他散发的风情…… 
“英奇。”一声低唤,打破来自洪荒远古的魔之心咒。 
微觉一惊,暗责自己分神忘却了警惕,此去前途尚吉凶未卜,自己须得步步留神才是。 
“嗯?” 
“齐供奉说……生长鹤灵草的万年冰峡,就是雪山派的属地?”龙行天似乎若有所思。 
“不错。”东方英奇触动心事,不由皱了下眉:“那里长年冰封,温玉佩只能护住心口,就怕你吃不消。”本来右手已经血脉不通,再受寒冻岂非雪上加霜? 
龙行天淡然一笑:“船到桥头自然直。事已至此,急也无用。我在想,我们要不要提前跟雪山派打个招呼?”毕竟是人家的地盘,总不好直接就闯了去吧? 
“这倒无用担心。我临走前交代子成传书给鲁掌门,想来他不会吝于帮这个忙。”东方英奇淡淡道来,低头看看怀中的人:“行天,你确定鲁掌门会知道些内情?” 
“十有八九。当时他登门拜访,我就隐约觉得有些不对,所以才派了人跟在他后面。事实上我并没有证据能证明鲁掌门了解真相,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天同他会面的人之后一直在偷窥我们的行动,被龙远擒获自尽。极有可能就是此人点燃了炸开石墙的引线,那也就是说这个人是敌方属下,而且不会是普通身份。” 
东方英奇慢慢点了下头:“由此看来,鲁秀夫定有隐情。”否则也不会找上行天。 
“而且肯定同这一连串的事情有关。”龙行天笑得璨然:“莫非……你想瞒天过海?” 
东方英奇亦是微然一笑,若论起心机,他又何尝稍弱于人。 
也许这一次,他们会迎来一个转机。 
龙行天合上眼:“我们大概要走几天?” 
眼光扫过龙行天右腕,深沉的眸子里飞快地闪过一丝愤恨。将搭在他身上的氅衣向上拉了拉:“十天左右。第八天可以到雪山脚下的孜城,会合龙毅之后进山。我想鲁掌门会迎出来的,之后的事情就好办多了。”看鲁秀夫之前的举动,想来是有求于龙门,这般示好机会,焉得放过。 
轻轻“嗯”了一声,龙行天再次让睡意主宰。手腕以下渐渐失去知觉,但他并不为此焦急。呼吸间尽是熟悉的气息,耳中传来心脏跳跃的节律。身上环拥住他的双臂稳若磐石,坚定得足以推开任何障碍,更挡去了所有伤害到他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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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怜悄悄爬上脸庞,将冷硬的线条软化。听着怀中人轻匀舒缓的呼吸,东方英奇感觉有些微醺。 
他的温柔,只属于行天所有。 
象暗中有什么在悄悄开放,那是属于幸福的声音…… 
第一次听到幸福这个词,是在行天口中。他说——幸福就是两个人互相守护着对方。 
他说,幸福其实只是一种心情,可以复杂,也可以简单。但无论是哪一种,都只能靠自己取得。 
他说:“我的幸福在你身上,你感觉到多少,我就有多少。” 
从没想过,有这么一天,自己能亲身体会到这样满满的、浓浓的幸福感。自己是何其有幸,竟能得到出众如他的全部真心…… 
从没想过,自己是如此贪婪。每个白昼,每个夜晚,不知饕足地索求着他的给予,藏入心怀。有时不免会有种慌张,生怕得到的太多后会满溢而出,转瞬成空。 
然而行天总是会很快就发现了,然后会微笑着摇摇头,告诉他他还可以得到更多。 
行天从不说谎。 
于是他不再做无谓的担心,只是将所有的所有凝结成珠,一一缀串,化为生命中最美丽的珍藏。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怀中人浓密如扇的羽睫轻轻抖颤几下,慢慢睁开。宝石般的明眸流光溢彩,瞬间摄去他的心魂。 
目光交会,沉醉在彼此深情的眼波中。 
有些话,无须多说。 
浅浅的微笑,始终挂在龙行天眉梢、口角。不论时空的距离有多遥远,爱恋如丝,将相依的两颗心牢牢缠系,直至永恒。 
东方英奇就着火烤了些干粮分吃,再将用物整理妥当负在身后,准备出发。龙行天在犹未熄灭的余烬前蹲下身,打算浇点水把火灭掉。 
“咦?”龙行天忽然出声,话音中满是诧然,立时引来东方英奇关切的目光。 
活动着右腕,龙行天一脸惊喜地回过头:“英奇你快来看,这蛇好象松开了!” 
可不是么?在衣袖的遮盖下,那小东西又变成象开始时的粗细,不松不紧地环在他的手腕上。 
本来因长时间缺乏血供而青紫的手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恢复了正常的颜色。 
龙行天五指屈伸,觉得活动自如,登时笑开了脸。 
东方英奇轻轻牵过他右手,小心地在掌中抚揉。微运真力,热流丝丝缕缕从掌心渡入。 
“这蛇怎么突然就松开了?”龙行天心头一动,起身向洞口走了几步。果然,顿时手腕又是一紧。 
“英奇,看来这蛇喜欢热。” 
“有可能。”东方英奇目露深思之色:“金冠子生长苗疆,喜热厌寒也很正常。” 
龙行天不由得啼笑皆非:“这可麻烦了,总不能一直烤在火边上吧?” 
东方英奇沉呤一阵,道:“有个地方,也许可以试一下。”说着揽起龙行天向外走去。 
踏出山洞,龙行天口中逸出一声轻呼。 
满眼赞叹地凝视着头顶的天空,近得仿佛抬手便可触及。浩瀚的星宇如极品的黑丝绒,洒满颗颗晶莹碎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