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莱太史慈
太史慈想起昨晚的剽窃名句的行为,虽然当时是理直气壮,现在想一想登时老脸微红,大感尴尬道:“幼安兄过奖了,昨晚不过是游戏之言,贻笑大方。”
管宁一摆手,道:“子义的才华又岂止是昨晚那种雕章琢句的小才,在来临淄的途中,我早对子义治下的东莱西北六县有所耳闻。”
于是把当日与那名当利商人的一番交谈告诉了太史慈,太史慈听得大感自豪,知道自己这几年对开民智下的功夫没有白费,毕竟有了些微成果。
管宁续道:“我当时就在想,这太史慈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为什么他能说得出‘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这种一语道尽了天下黎民苍生痛苦的句子呢?昨晚又听到子义那句‘劝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心中的疑问更加的强烈,更在心中问自己,太史子义到底是不是我的同道中人?他到底知不知道有何办法壳免得我华夏子民再遭受‘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的悲惨命运!”
顿了一顿,管宁露出思索的表情,道:“当年我与华歆也是至交好友,不过道不同不相为谋,华歆虽然也感慨于民生艰难,但他更热衷于名利,若论机谋权变,他在我之上,但其心更好虚名,焉能真正懂得这天下的大道所在?因此才有当日割席断交之事。”
太史慈却被管宁的一番话感动的心潮激荡。
自来到这个时代,自己一直就是个独行者,尽管他在东莱西北六县大展拳脚,播撒文明民主的种子,但伊籍等辈终是受正统儒家思想颇深的知识分子,尽管已经比这时代的其他文人要超前得多了,但毕竟尚处于启蒙期,一个不小心就会熄灭这微弱的文明之种,而其他百姓则受的文化较少,虽有一番热情,但还有待培养。自己可说是在孤军奋战。
可是管宁不同,通过刚才管宁与太史慈的对话,从骨子里看,他就不是一个君权至上的人,他更关心的是百姓,这是一个一心追求天下“至道”的人。
管宁所要的不是一时的太平盛世,而是希望华夏民族拥有内在的永恒生命力。
他与华歆的断交就很说明问题,并非是向后世人所说的那样,是假清高,根本就是因为管宁看穿了华歆利欲熏心的本质。
尽管他还有封建士大夫的习气,比如认为护送歌舞姬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但是,在管宁的心中却有播撒文明的潜质和种子,这才是最难得的。
太史慈长长出了一口气,此时此刻,他有十足的把握说服管宁,加入自己的政治团体。
只因为他们两人都有一颗为民请命,振兴华夏的胸怀!
管宁又道:“从那时起,我交友就越发地慎重,但身边每多华歆之辈,哪有真正把天下大道放在心上的同道中人?……直到听闻太史子义的其人其事才动了一丝好奇之意,我在想:太史慈是不是我辈中人呢?他做的事情到底出于何目的呢?因此我今日才来请教子义:我虽未到你西北六县去过,却知你在西北六县的所作所为。今日正想请教子义心中究竟有何丘壑?”
言罢,双眼一瞬不瞬的盯着太史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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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大家的书评,看来很有必要谈谈我这段的写作思路,否则大家会以为我离题太远,不过今晚有事,我先发书,回来后在书评区仔细谈谈自己的想法。
但我先说一句,现在写这些东西都是伏笔部分。
第二卷 云涌临淄
~第八章 闲情(下)~
面对管宁炽热的目光,太史慈心中盘算,到底如何说才可表达出自己的主张又可令管宁接受,不禁大感头疼。
猛地灵光一闪,想起了一个在后流传很广的一个寓言,信心大增。
喝了一口茶,缓缓道:“小时候我在山中与师父学艺,生活艰苦倒也其乐融融,尤其是自己打来的猎物吃起来特别的美味。”
管宁呆了一呆,没想到太史慈讲起了童年往事,不过他却耐心倾听,因为他深知对面的年轻人的不作虚言。
太史慈依旧缓缓道:“当时最愿意吃的是青蛙,不过并非总是烤着吃,有时也会放到锅里煮,开始的时候我总是先把水烧热,再把青蛙扔到锅中,可是效果总是不理想,那青蛙被热水一激,就会从水中跳出,让人不胜其烦。”
管宁皱眉道:“如此一来,岂非永远不可能煮熟青蛙?”
太史慈一笑,道:“其实很多事情换个思路效果会更好,后来我就想到了一个办法,试着先把青蛙放进冷水的锅中,然后再慢慢加热……”
管宁恍然大悟:“如此一来,锅中的水是慢慢加热,青蛙就会在不知不觉中在越来越热的水中被煮熟!”
太史慈点头道:“正如幼安兄所料。其实治国也是如此,为什么没有万世长存的江山?那是因为每个朝代的后期皇帝都是昏君,弄的老百姓民不聊生,这才天下大乱。”
管宁当然深表赞同,眼下的黄巾之乱就是这个道理,如果朝廷政治清明,张角又怎能轻而易举地蛊惑如此多的百姓为其效命?说穿了还不是百姓走投无路,左右是死,这才索性奋起反抗。
太史慈又道:“我常常想,这上位者和百姓的关系就是青蛙和水的关系,任何朝代的建立者都是那只受到热水的刺激的青蛙,知道沸腾的水的厉害,可他们的后续者渐渐变成了那只在凉水中的青蛙,只要那水温还可以忍受,就绝对安于现状,不思进取,一直到死。因此,对于一个国家来讲,最重要的就是上位者每一天都要有一种水深火热的感觉,让上位者明白百姓的需要到底是什么。”
管宁盯着太史慈看了半天,才道:“原来子义比较相信孟轲‘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的思想。提倡为君者要处处为百姓考虑。”
太史慈摇头道:“并非如此,孟轲的说法,更多的是强调君主要有以民为本的思想,可这实际是行不通的。一个人的道德的养成并非一朝一夕,历史上有多少君主品行不端?”
顿了一顿道:“更何况君主大权在握,一旦皇位所托非人,只会诛杀忠臣。别说皇帝,就是地方的封疆大吏一旦让居心叵测之辈大权在握,哪个不是专横跋扈?”
管宁默然,要知太史慈说的恰恰是人治问题的根本弊病,而且也是长期以来存在于自己脑中一直说不清道不明的问题,眼下太史慈三言两语交代清楚后却根本不能让管宁产生一丝一毫的轻松感,反而是一种清醒后的无可奈何。
太史慈当然理解管宁的心情。
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作为一个现代人,在这时代有许多事情自己根本就是无法忍受,可又有谁知道自己因为面对现实,而不得不一步步妥协和屈服并且为之夜不能寐?
太史慈曾经妄想在西北六县实行“三权分立”的制度,但需要的先决条件太多,根本就是不切实际。
现在自己做的只不过是走一步算一步缓慢的改良。想想历史上的管宁在辽东避难时,所做的也无非就是出于这个目的。自己唯一要比管宁占优势的就是有一个明确的改革方向。
想到这里,太史慈对着依然沉默的管宁轻声道:“所以我太史慈才在西北六县希望尝试一些前人所未有的东西,也许能找到解决的办法也说不定。”
这句话一下子说到了管宁的心中。
是啊,自己又何尝不是想要尝试着建立一片可万古长存乐土?
太史慈却在那里自顾自地说下去:“比如我时常在想,自古以来实行的就是重农抑商,从短时间看,确实是对稳定国家有好处,可是一直把百姓束缚在土地上到底是不是好事?繁荣的商业不是更能富国强民吗?幼安兄的先祖贤相管仲不就是这样使得齐国强大起来的吗?”
管宁闻言不自觉的点头。
太史慈此时却已出神,像是对管宁说,又像是对自己说,轻声道:“我又在想,既然一味强调道德无法阻止大大小小的上位者的堕落,为什么不试试完全彻底的法治呢?”
管宁点头道:“所以子义才会在西北六县提倡‘军法面前,人人平等’,并且把自己也置身于这种军法之下。”
太史慈这才惊醒过来,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道:“这也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单单一个‘军法面前,人人平等’根本就不能解决根本问题。”
管宁赞同道:“子义言之有理,你的这种方法也是建立在你的个人道德上的,正如远古的禅让制度。一旦子义不在人世了,这种制度就会被有野心者破坏掉。安能传世?”
太史慈点头道:“所以我才要开民智,要知道天地间任何事情单靠一个人是无法完成的,所以我才在西北六县提倡做什么事情不要抱有成见,而应该先试试看,是否有比现在更好的办法,须知先贤们的道路无一不是终日思考后的结果,就连孔老夫子也认为自己非生而知之,所以这世界上的路都是人走出来的,我想,只要百姓开始学会尝试着自己思考问题和解决问题,哪怕是我太史慈化成了这人世间的微尘,也终有解决问题的一天。”
太史慈说的完全是心里话,尽管在现代社会依然有种种不合理之处,但是人类的总的进程却是进步的。
这世界上总有人忘记自己和整个的人类历史相比只不过是一个短得不能再短的瞬间,他们总是以自己生存环境的好坏来判断当时社会的优劣,有许多的问题在当时不能解决并不等于以后就无法解决。
古代和现代又有什么区别呢?旧的问题消失了,新的问题自然会产生,怨天尤人是没有用处的,而应该积极的需求办法解决才是。
要知道,中国自古以来就缺少类似于西方的文艺复兴和思想启蒙的阶段,如果说文艺复兴的意义在于否定神的力量而承认人的力量,那么思想启蒙则是把这一观念传达给每一个平民。
遗憾的是,这在中国的历史上实现起来很难。
这也是太史慈在后世最佩服鲁迅的地方,要知道鲁迅明明可以做一个彻头彻尾的所谓的“大文豪”,只要接着去写自己的小说就够了。可是鲁迅却把后半生的精力用于传播思想和开启民智之用:办报纸、作版画、改良汉字、为老百姓能看得懂的连环画摇旗呐喊、扶持文学新人……
每次一看到鲁迅先生那怒发冲冠的头像,什么胡适、周作人、梁实秋之流统统变得微不足道。正是这个说自己身边都是黑暗的鲁迅,在不停地播撒光明的种子,毫不在乎自己的力量是多么的微乎其微。“我以我血荐轩辕”!
遗憾的是在现代社会人们渐渐把鲁迅先生扶上神坛,却忘记了鲁迅先生为国为民的精神,只剩下一群孩子在那里分析课文了。
太史慈当然不敢跟鲁迅先生比肩,却是无时无刻不在铭记着鲁迅先生的本意。
太史慈蓦地长叹道:“人生不过区区数十载,活着的人对死者最好的纪念就是忘记,唯有后人更好的活着才是真正对得起我们的先人。”这话正是鲁迅先生在临死时候的愿望,虽然原句太史慈已经不大记得清了。
而听到这里的管宁豁却然而惊: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今年才多大?当他拥有西北六县时又是多大?这种做事不计成败得失,只为天下先的勇气与智慧当真得令人佩服。
自己现在还在这里为了自己的理想裹步不前优柔寡断,可是太史慈已经在几年前开始试着实现自己的主张了!
管宁看向太史慈道:“我管宁徒有虚名,不及子义万一,天下有子义足矣,要我管宁何用?不若归隐山林!”言罢欲飘然而去。
太史慈吃了一惊,心知自己玩过了火,不过是一时的感慨,居然让这位大贤心灰意冷,有点儿矫枉过正了。
忙唤住管宁,真诚道:“幼安兄差矣!我一个人哪里能成什么大事?难道管宁也是寻常之辈,要把这天下的希望寄托在某个人的身上?难道我太史慈就十全十美,不犯错误吗?幼安兄怎能弃我而去?以幼安兄之才,难道就不想施展自己的抱负,闯出一片新的天地吗?”
顿了一顿道:“我西北六县虽然并非什么至善至美的净土,但幼安兄却可在那里安心地实践自己的梦想,不知幼安兄意下如何?”
招揽之意,溢于言表。
管宁深深望着太史慈,突地退了一步,在太史慈的愕然中,一躬到地:“主公!”
太史慈大喜,一把拉起管宁道:“你我还是平辈相称最好!需要幼安兄的不是我太史慈,而是整个天下的大道!”
管宁一愕,欣然会意,两人抚掌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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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宁走后,太史慈食欲大开,看看已到中午,吩咐开饭。
为了不成为众矢之的,两人约定保持现在这种若即若离的关系,待庆典结束后,管宁才与太史慈回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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