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莱太史慈
太史慈赞叹之余,对曹操奇道:“孟德兄并非青州人士,没想到竟然对临淄的人文地理如数家珍。”
曹操呵呵笑道:“看来子义入仕青州时日尚短,其实济南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隶属于齐国郡,现在虽分为两地而治,但遗失在济南郡关于临淄的地理志书还有不少,曹某是爱书之人,闲暇时自会随意翻翻。”
太史慈恍然。
此时众人已经来到牛山北麓,纷纷下马,时值阳春三月,佳木葱郁,绿茵遍地,淄水湍湍,泉水从山隙间流泻而出,潺流跌岩,水气蒸腾,如雨似雾,望之宛若霏霏烟雨,大山南连另一列层岩蛊蟑的山峦,景色使人叹为观止。
那里就是牛山的第一处名胜——管仲墓。
以太史慈这现代人的眼光看来,管仲墓相当的宏伟,这墓地高约14米,东西34米,南北近14米。墓前立石碑两方,一方刻“管仲像”,一方刻“齐相管夷吾之墓”。
此时上山下山的人络绎不绝,其中绝大多数是临淄的百姓,有担水者,有登山者,其中更不乏娇柔美丽打扮入时的齐女。更有许多文士打扮的年轻人摇摇摆摆,三五成群,向牛山高处进发。
沿途的叫卖声更是络绎不绝,竟然比城里还要热闹。
太史慈大感奇怪,正要开口询问,却听曹操叹道:“早听说临淄牛山一年两度庙会,热闹非凡,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太史慈这才恍然,想起临淄风俗,每年农历三月三和九月九的牛山庙会远近闻名,热闹非凡。在六天的会期里,人们或游春踏青,或秋日登高,或酬神祭祖,或买卖交易,当真是熙熙攘攘,盛况空前。
那句“遍插茱萸少一人”不就是描绘牛山重阳节胜景名句吗?
不由暗骂自己记性不好使,但亦盘算着曹操叫自己出来的目的。
说真的,虽然自己心知肚明眼前的人将是自己最大的敌人,但仍然阻挡不住自己对他的欣赏,这种惺惺相惜的感觉令太史慈泛起了虽知没有可能但仍让想要说服对方为己效命的冲动。
或许对方也有吧?毕竟在历史上曹操曾经多次写信诚恳邀请太史慈脱离东吴加入曹魏。
算了,天下万事不如意者常居七八,岂能强求?毕竟今日彼此曾经真心交往过,也就不虚此生了。
太史慈放开怀抱,与曹操谈笑风生起来。两人并肩行至管仲墓前,站立凝望。
两人的侍卫时自是散开,不打搅两人说话。
周围很多原本在此观看的百姓见这伙人一个个体性彪悍,并非善与之辈,纷纷离开。
太史慈大感尴尬,以前在二十一世纪时,太史慈虽然经常执行保护重要人物的军事活动,但最讨厌的就是这种大人物一出场就扰乱别人正常生活的行为,不料自己今天却充当了这样的角色。
曹操却已习以为常。
突然间太史慈发现自己与这时代还是有很大的不相容处。
正当太史慈在那里体味这种奇异的感觉时,曹操轻声道:“子义可知我最佩服的古人是谁。”
太史慈不置可否,一言不发。心说你领我到此出来,还用说吗?
曹操见状,先是一愣,摇头失笑道:“是曹某糊涂了,……不错,曹某生平最佩服的人就是辅佐桓公称霸诸侯的管仲贤相。”
太史慈也分不出曹操此话的真假,因为在太史慈的心中想来,曹操的偶像应该是周公才对。
“周公吐脯,天下归心”不就是这枭雄的诗句吗?
不过周公与管仲还是有相似之处的,毕竟都是辅佐明主一匡霸业的贤相。
等等!
太史慈突然反应过来,这历史上的曹操一直在强调自己为贤相的意愿,而且终生没有议论废立皇帝之事,倒是曹操的儿子曹丕纂位。难道曹操就真的是天生奸雄吗?
最关键处是太史慈知道人们对于曹操的印象都来自于罗贯中的《三国演义》,那可是把蜀汉当成正统的小说,而且人物的塑造都是脸谱化,基本上这人物出场时是什么性格,一直到死都是这种性格,没有变化,没有发展,甚至连形成的原因都没有。
以小说而论,由于人们对三国人物的固定认识,这种放在其他小说中极为失败的人物描写方法,在《三国演义》中反而非常成功。
可是在现实生活中,有哪一个人是凭空产生的神物?须知任何人做事都是有原因的,性格也是后天形成的,岂会天生就有好坏之分?
自经过昨晚与秦周的交谈后,太史慈对这时代的人物的看法已经到了一个新的境界,逐渐的开始摆脱《三国演义》和史书的束缚。
就拿昨晚秦周论及宦官时来说,这老狐狸明显区别一般的清流党人,秦周以为宦官未必就一无是处。
“比如司马迁公,一部《史记》足以傲视古今,那是任谁也否定不了的大才,再比如说本朝的蔡伦公,他发明的纸质量远超前代的那种粗制的纸,使我大汉的文化精华得以更为广泛的传播,此二公为我深所佩服。就是那个弄权的张让也非一无是处,听说他去年发明了灌溉用的翻车,大大提高了粮食的出产,也是有功于社稷。”
至于说到曹操的祖父曹腾,秦周更是由衷的佩服。
“举目满朝文武,哪有一人可象曹腾一样不计私利,一切以国事为重,举贤不避恩仇?比如我那老朋友种嵩,居然诬蔑曹腾接受贿赂,先皇安帝要严厉惩处种嵩。反是曹腾替他求情,还推荐种嵩出任高官。曹腾去世后,种嵩升为司徒,便是曹腾死前有意安排的。这又是何等的心胸?可恨我秦周醒悟太晚,出狱后这曹腾已经去世,可惜、可惜。幸好孟德深得乃祖遗风,我心甚慰。”
秦周为曹腾黯然神伤的样子此时仍然犹在眼前。
难怪他见到曹操那么亲热!
如果说孔融的亲近曹操乃是因为曹操的惊人文采,那么秦周接近曹操则是认为曹操是朝廷不可多得的人才。
看看历史,太史慈恍然发现曹操前半生所做之事根本就是以大汉臣子的身份舍生忘死的尽忠。
那枭雄的形象当是在不断地政治和军事斗争中逐渐形成的。
太史慈忽然想起了一个笑话:假如救了汉献帝的人是刘备,那么刘备会怎么对待汉献帝呢?会不会把自己的大权交出去?答案不言而喻吧!
哼!刘备被杀曹操就是辅佐汉室,曹操杀刘备就是大逆不道!哪有这样的道理?说穿了不过是一场政治游戏而已。
至少曹操是一位改革家,他看到了东汉的弊病所在,竭力打倒世家大族的封建割据,虽然最后失败于自己扶植和依靠的其他世家大族手中。
而且曹操似乎一直以自己并非名门望族为耻,毕竟自己的祖父是宦官,这种人其实最需要的就是社会对他的认同,所以才会有曹操日后不断讨好各个世家的种种行为,并且最终把自己变成了皇亲国戚。表面上是胜利了,其实是一种变相的屈服。世家大族的接受曹操实则是曹操思想投降的结果。完全极端地只看门第出身的九品中正制的实行就是曹操心灵历程的最好证明。
正如鲁迅所说:奴隶一旦当了主子,比原来的主子更凶。
可以说后半生的曹操看似风光,内心却有无穷的悲哀,哪里还有年轻时藐视权贵和此时在济南以铁腕政策打压世家大族的豪情?
不过曹操如能加入己方,那么他的这种顾虑在西北六县绝对不是问题,因为西北六县是绝对不讲出身的地方。人人身份平等,甚至只要有才能,反而更能得到尊敬。
要知曹操予人最大的印象是多疑,其实这是一种深深的自卑造成的,正如《红楼梦》中的林黛玉,在贾府中寄人篱下,无依无靠,不多疑敏感才怪呢!
曹操的悲哀在于出身的低下,他必须时时刻刻地防备别人对他的敌意和轻视并由此可能产生的陷害和伤害。
想到这里,太史慈的一颗心霍霍跳动起来,那个一直埋藏在心中的收服曹操的胆大包天的念头不可遏止的膨胀开来。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
曹操看太史慈不说话,自顾自地说下去:“尊贤尚功, 任人为公,不拘一格,严管慎用,树人育才,千金纳贤,这是管仲用人的六术,更是齐国称霸诸侯的保证。想我曹孟德生之也晚,恨不能在管仲他老人家门前为一小吏!”
太史慈道:“贤相已逝,孟德兄还需往前看,以孟德兄之才,日后定会有功于社稷。”
曹操摇头苦笑,叹道:“哪有那么容易?”转过头来恳切道:“子义,我与你一见如故,有种说不出的亲切之感,或许这就是我前些日子看浮图经文中所说的‘缘分’吧?所以今日才约子义出来,心中有些自闻得子义大名以来就存在的疑惑希望子义能指点一二。”
太史慈这才明白曹操约自己出来的原因,看来眼前的这个在济南锐意进取的改革者颇有心力交瘁之感,看来曹操这济南相正如自己所料,当得步履维艰。
太史慈看着眼前的这个被后世人成为枭雄、此时却满脸刚毅的曹操,心中涌起一丝难以名状的情绪,有同情也有敬佩,也用无比诚恳的语气对曹操道:“孟德兄太客气了,太史慈能与孟德兄纵论天下实是平生一大快事,欢喜还来不及呢!”
曹操大喜,赞道:“好,子义快人快语,深得我心。”一顿道:“子义可知我这两年在济南的作为?”
太史慈点头道:“孟德兄大才,济南历来淫祠横行,豪强地主借此把持郡治,历代官员屡禁不止,无能为力,想不到曹兄快刀斩乱麻,居然使济南吏治为之一清,可以比拟古之西门豹了。”
曹操摇头道:“愚兄哪敢与西门豹相比,济南的情况也并非外人看到的那么简单。”
看着太史慈认真聆听的样子,曹操苦笑道:“济南的豪强们势力根深蒂固,与朝廷当权者的关系又是错综复杂,就说我在济南杜绝淫祠这件事情,就已经引的天子震怒了。”
太史慈听得莫名其妙,虽说早知道汉代的皇帝特别迷信,但是淫祠为害青州那是有目共睹的事情,皇帝不高兴个什么劲儿啊?
曹操一看太史慈摸不着头脑的样子,不由笑道:“子义年方弱冠,又身强体壮,当然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仿佛怕别人听见,压低声音道:“子义可听说过道士炼丹之术?”
太史慈点点头,这个他当然知道,这完全是骗人的把戏,那些炼丹的道士练出来的东西与其说是仙丹,倒不如说是毒药,三国时代就有种从汉代叫做“五石散”的东西,记得二十一世纪时看过鲁迅先生一篇满有趣的文章:《魏晋风度及文章与药及酒之关系》,那里面就写着这种所谓的“仙丹”,说是身体弱的人吃了就可以强身健体。
不过在太史慈看来,还是鲁迅先生说得对,这东西绝对是鸦片烟一样的东西,吃了后要经常活动,说是要发散药性,否则会死的,而且脾气变得暴躁,吃东西和喝酒也有诸多的讲究,皮肤也变得纤细敏感,穿上新衣服就会磨破皮肤,只能穿旧衣服,更不能洗澡。
这种东西听名字就知道是五种石头做成的,哪会是什么仙丹?据说三国魏晋南北朝有不少人就是吃这种药死的。
不过炼丹之术与淫祠有何关系?
曹操看着太史慈的样子,就知道太史慈尽管知道但所知不多,唯有耐心道:“道家所谓的炼丹之术实际上分为‘内丹’和‘外丹’两种,外结金丹当然是指用药在炼丹炉中炼制,而内结金丹则是指‘采阴补阳’之术。”
太史慈失声叫道:“什么?”
采阴补阳?不会吧?那不是武侠小说中的邪门武功吗?难道还真有这种东西?
曹操看着太史慈大惊小怪的样子,为之啼笑皆非,他倒没有想那么多,反倒觉得太史慈吃惊是正常的,毕竟太史慈的年纪摆在那儿呢。
曹操笑道:“子义莫惊,‘采阴补阳’之术自古便有,《黄帝内经》和《素女真经》中均有记载,采女子体内的精华与男子本身的精华结合,结成内丹,据说可窥天道。这远比修道之人数十年皓首穷经独自面壁苦练才能得道成仙要快得多,当然谁也没有见过。”言罢满脸的讥讽,显是对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不屑一顾。
不过曹操这些话太史慈倒是很好理解,以前看《覆雨翻云》、《破碎虚空》等书时对道家的那一套理论有一些研究,看来曹操所谓的“内丹”指的就是什么“道胎”和“魔种”与女子交合后体内产生的什么“太极循环”吧?那个与所谓“妖女”结合过的传鹰和与秦梦瑶结合过的韩柏不就是最明显的例子吗?
曹操的不屑一顾也在太史慈意料之中,历史上的曹操那首《龟虽寿》不就是这个意思吗?在所有人都在寻求长生不老的时候,曹操却发人深省地写道:“盈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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