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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九江得意地说:“我说的没错吧。”
  温德厚赞叹说:“院长厉害。”
  闻笛好像没听见温德厚的话,对张九江说:“张院长,我觉得,还是要住院做一次全面的检查。”
  张九江点头说:“好,你来负责。”
  这基本上是不成文的规矩了,县里四套班子无论谁身体有毛病,只要是内科的都是闻笛负责。闻笛医术高,人缘好,只有她亲自看过才放心。有的医生见闻笛来丰安不久,左右逢源,春风得意,暗中不服气,说闻笛是“漂亮的太医”。言下之意,闻笛是因为长得漂亮才得到赏识的。闻笛不在乎别人说什么,不但给领导看病,也给一般老百姓看病。有的病人从乡镇慕名而来,闻笛有求必应,从来不拒绝。逢年过节,总有村民来医院看她,给她带些土特产,逢人便说闻笛是少有的好人。
  丘大章问,能不能去看看廖书记。闻笛说,可以。但不要太多交谈,让他好好歇歇。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休息。
  丘大章、张九江、温德厚、梁小磊跟在闻笛后面,轻手轻脚地进了廖远山的病房。廖远山已经醒来,看上去精神还不错,除了脸色有些苍白外,别的看不出什么异样。他想坐起身,因为手上连着输液的管子,不太方便。闻笛走上前,把吊输液瓶子的架子往床边移了移,又把另外一张床上的枕头拿过去,垫在廖远山的后背。
  丘大章拉过一张椅子,在廖远山跟前坐下。其他几个坐在另外那张床上。闻笛站着,看着廖远山。丘大章关切地说:“廖书记,你太辛苦了!看你都累成什么样子啦?比刚来丰安的时候瘦多了,黑多了!”
  廖远山轻松地笑笑说:“没什么,只不过中暑吧,劳烦各位这么挂心,真是很感谢。我真的没什么,吊完针就好了,大家不用担心。”
  温德厚劝慰说:“廖书记,工作做不完的,身体要紧呀,一定要先把身体养好。”
  张九江接着说:“廖书记,我从医生的角度建议,你还是做个全身检查。刚才闻医生跟我交流过,也是这个意思。对了,你的病,由闻医生负责。”
  廖远山微微摇头说:“不必了。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没事的。去年,我做过体检,没有任何问题。好的,大家都很忙,不用在这陪我了,我输液完就回去。”
  丘大章想了想,问:“是不是回省里大医院检查好一些?”
  廖远山说:“以后再说吧。不过,你们可不能让我太太知道,他们会很担心。”
  寒暄了一会,一班人告辞出去。在门口,丘大章吩咐梁小磊:“小磊,你先不要忙别的了,好好照顾廖书记。”
  病房安静下来。闻笛拉上窗帘,把空调的温度调高了两度,把椅子摆整齐,轻声对廖远山说:“你好好休息一会。我等会再来。”
  也许是药力的作用,也许是实在太累了,廖远山沉沉睡去,直睡得昏天黑地。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11点。
  
美丽的女医生闻笛(2)
闻笛适时出现,微笑着对廖远山说:“饿了吧?小磊去拿吃的了。”
  廖远山感觉头有些沉,糊里糊涂地问:“几点了?我睡了多长时间?”
  闻笛说:“现在是晚上11点,你睡了十个小时。”
  廖远山把被子一掀,套上衣服,就想出门。
  “你去哪?”闻笛惊问。
  “回宿舍。”廖远山果断地说。
  “不行。”闻笛站到他面前,挡住他的去路。
  “我没事。”廖远山愣了一下,无力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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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你还要做全面检查。”闻笛温和地提醒说。
  “我自己身体我自己知道,我真的没事。”廖远山摇头说。
  “我是医生,你有没有事我比你清楚。”闻笛沉稳地说。
  廖远山愣住,这才认真看了一眼这个穿着白大褂的女医生。说实话,就廖远山的审美标准,她可以算得上美丽,是那种清雅的美丽。此刻,她一脸严肃,眼神里,透出一股子执拗。她姓什么来着?好像是温?不对,是狄。似乎也不对。
  “医生……”廖远山支吾着说。
  “我叫闻笛。门字里边有只耳朵的闻,也就是新闻的闻;笛是长笛的笛,就是笛子。”她不厌其烦地解释说。
  “噢,闻医生,我很感谢你对工作负责的态度,可是我真的没事。主要是明天,明天是星期一,对吧?明天省里有领导来,我现在得赶紧准备汇报材料。很重要,不能耽误。你明白吗?”他结结巴巴地说。
  闻笛轻轻地笑了。廖远山猛然意识到,怎么自己变结巴了?他把目光从闻笛脸上移开,看着门外。神情就像是一个被老师留堂的学生,随时准备夺门而逃。
  闻笛微笑着问:“材料小磊没有给你准备好吗?”
  廖远山着急地说:“准备了。但有一些,是必须要我亲自做准备的。要是什么都能由秘书代劳,我这个书记还有什么用!”
  闻笛点头说:“明白了。那我跟你说说你的症状。你很清楚,你不是中暑。你是因腹部剧烈疼痛被送到医院的。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对吗?平常不痛的时候没什么,一旦痛起来,脸色苍白,冷汗直流,痛得人满地打滚。这不是你说的一般的胃痛,吃错了东西,不消化引起的。我担心,是别的病。引起腹痛的原因很多,心脏、肝脏、胆囊、肾脏等有问题的话,都会引起腹痛。这些病越早查出原因越有利治疗。县医院去年进了一批设备,一般的检查都可以做,完全没有问题。如果你是不相信县医院,要回省城大医院检查,也要抓紧,千万不能耽搁。”闻笛声音温和,轻软,却又隐隐透露出清高、冷傲和职业的果断。她说的话句句在理,全是站在医生的角度为病人着想。
  廖远山找不到固执己见的理由,沉默了一会,说:“好吧。我后天来。后天,就隔一天,可以吗?”
  闻笛问:“说好了?”
  廖远山肯定地回答:“说好了。”
  闻笛叮嘱说:“好,我先作好准备。后天早上8点,你准时到医院。对了,记住不要吃东西,要空腹。”
  廖远山点头说:“知道了。”
  闻笛开起了玩笑:“我叫你的秘书小磊到时候一定把你押来。”
  廖远山幽默地说:“他敢?我是他的领导。”
  闻笛耸耸眉毛,做了个夸张的表情说:“那也是他的工作,他必须做。就像我,我是医生,在我的眼里只有病人。”
  廖远山开玩笑说:“目无领导?”
  闻笛还以幽默:“到了我这里,根本没有领导,只有病人。”
  廖远山微微一惊,心里,对闻笛有了好感。以前,好像听说过闻笛的名字,似乎是梁小磊说过。不对,是不是马骏良提到过的?廖远山想不起来。他微微一惊的是,丰安这个小地方,还有这样容颜美丽而又业务精干的女子。别人对他一口一个“书记”,很是恭敬,可是闻笛直呼“你”,态度不卑不亢,热情周到,分寸感又很强,让人感觉她距离你很近,却又很远。这是不是缘于她的职业操守,把所有人都当成病人的缘故呢?廖远山赞扬说:“你是个认真负责的医生,也很懂得说服病人。我明白了,身体是自己的,别人不能替你保重;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有好的身体,才能把工作做好。这几句话虽然你没有说出来,但我领会到了。所以星期二我会准时来检查,你放心好了。我可以走了吗?是不是要办出院手续?”
  闻笛忍不住笑了起来。
  梁小磊拎着两个大塑料袋,急匆匆闯了进来。
  廖远山一挥手,说:“走,回家吃。”
  梁小磊见廖远山精神焕发,一点病容也没有了,很是惊讶。转头瞅一眼闻笛,闻笛眼角含笑,神情有点神秘。闻笛叮嘱梁小磊,星期二早上8点,一定要提醒廖书记回医院检查。梁小磊还没有回答,廖远山就说:“知道了,闻医生。”
  闻笛站在病房门口,一直看着廖远山走远,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明处暗处(1)
闻笛对廖远山并不陌生。闻笛是一个医生,并非县委大院的干部,跟廖远山也从来没有接触过,怎么了解廖远山呢?这就是闻笛的本事。她不用问,总会有人主动告诉他。到他这里来的病人,县委县政府那些官员,对她从来都是不设防的。每次来,闻笛给病人看病的时间很短,听病人说话的时间很长,心中的郁闷、不平、忧虑、伤感,他们愿意对闻笛倾诉。很大程度上,闻笛充当的是心理医生的角色。闻笛善于倾听,然后用一颗温柔善良的心安慰与化解。最让人放心的是,对闻笛倾诉很安全,她不传话,不搬弄是非,不出卖病人。在她眼里,他们都是病人。面对病人的时候,她的心充满了慈悲和怜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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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笛温柔可人,冰雪聪明;知识渊博,善解人意。她明辨是非,又不卷入是非;她理解病人的心情,更明白自己的职业。她懂得体贴,更懂得拿捏分寸;她能掌握病人病情,更能掌握与病人间相处的尺度。像她这样清水出芙蓉般的女子,对她有想法的男人不是没有,而她总能处理得好,不会伤害你的自尊心,还能让你更加尊重她。
  廖远山的故事,她从不同的病人口中,听到过不少。整顿班子,对全县干部禁赌,打击犯罪,整顿治安,全面整治老龙河等等,这些廖远山来丰安后所发生的事,闻笛从电视上就能看到。谁对他看不惯,谁对他不满,谁跟他关系微妙,党委会议上,廖远山说过哪些特别的话,甚至他有什么癖好,说话时有什么习惯用语,闻笛都听说过。听得多了,对廖远山的印象渐渐深刻。可那些都是间接的,闻笛不止一次地想,总有一天,我要亲眼见识见识。
  有人这样说廖远山:“还不是来镀金的?他爸爸在省委组织部,当副部长,他自己当过副省长秘书,又是硕士毕业,要背景有背景,要资历有资历,下基层不过是做做样子,捞点资本。”
  有人这样说廖远山:“一个书呆子,没有农村基层工作经验,想当然,照搬理论,能行吗?人际关系的复杂,他根本就没有入门。”
  有人这样说廖远山:“年轻啊,热血沸腾的时代,激|情燃烧的岁月,锻炼锻炼,碰碰壁,摔摔跟头,才能懂得什么是美好的理想,什么是血淋淋的现实。”
  有人这样说廖远山:“难得,丰安来了这么一位县委书记,年轻有为,有文化,有知识,人很正气,很廉洁。有他这样真正干事业的人,丰安才有发展。早来几年就好喽!”
  有人这样说廖远山:“知道为什么把廖远山放到丰安来吗?原因是丰安以前太乱,政治风气和社会风气太差,初生牛犊不怕虎,他一个外地人跟谁也没有瓜葛,不用顾忌。”
  有人这样说廖远山:“是个聪明人,是个干事业走仕途的聪明人。他知道什么是轻重,什么是得失。为了一点利益毁了大好前程,不值得!再说了,他要钱干什么?他有的是钱!”
  这些话,在目送廖远山离开医院的那一刻,又回响在闻笛的耳旁。短暂的接触,闻笛的第一印象,廖远山是个典型的事业型的男人,坚强的外表下,有着平和温存的内心。
  “等等,我要打个电话。”这是廖远山对闻笛说的第一句话。当时,廖远山躺在病床,闻笛穿着白大褂,戴着大口罩,撩开他的衣服,准备为他做检查。
  “你都痛成这样了,还打电话?检查完再说。”闻笛用职业性的语气说道,一边开始在廖远山的腹部按起来。
  “医生,”廖远山挡住了闻笛的手,坚持说,“先打电话,很快的。好吗?”因为忍受着剧烈的痛楚,廖远山眉头拧成一个疙瘩。
  闻笛心想,他可能有非常重大的事情,便同意了。廖远山侧着身体,要闻笛把他衣服口袋里的手机拿给他。衣服刚才脱下来,搭在椅子上。闻笛取出手机,对廖远山说:“什么号码?我帮你打。”廖远山说出了一串号码,闻笛接通电话,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闻笛没有出声,把手机放在廖远山手上。
  “豫清,真的对不起,我这边,有个,紧急的会议,今天,又不能回去了。……没什么事,我这是着急的,说话才断续。好的,叫望望听听……望望,我是爸爸呀,爸爸今天有紧急的事情,不能回家去给你过生日了,爸爸跟你说对不起。好,好,以后一定双倍,双倍补上。生日快乐,望望!”廖远山拿手机的手垂下去,手机眼看就要掉在地上了,闻笛眼明手快,接了过去。回头看时,廖远山缩成一团,痛得龇牙咧嘴。
  凭着丰富的经验,闻笛初步诊断,廖远山患的是肾结石,或者胆结石。不过,还得进一步检查,才能最后确诊。在确诊之前,也不排除其他脏器病变的可能。她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