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锅
直看得车走远了,在队里没宿舍的杨红杏和梁舞云收拾着东西准备回家,这一路玩得高兴,吃得舒服,梁舞云直咂吧着嘴叹着:“老大……还是你有眼光啊,这一家子真有意思,你发现没,他妈妈看你的眼神不对哦,不会是看上你了吧?哈哈,哎,你要嫁给他儿子可爽了啊,俩个超级大师傅伺候着,我可有地方吃了……这零食都不用买了,纯天然的。”
“哼,凭什么是我呀?胡扯。他妈还看上你了呢?”杨红杏啐了句,脸上微微见红。
“那不更好。哈哈……咱们俩都给他当老婆,让他伺候着……”
梁舞云没心没肺地笑着,俩人笑作了一团。
◇◇◇◇
指认现场的车队开到医院前西街上的时候,已经是人山人海挤了个水泄不通,胡丽君和简凡来得早,开到了医院外围警戒线的一个位置,周围重案队和特警们拉成了警戒线,外部隔着几层都是人群。
来了,从这里消失后十四天的嫌疑人来了,简凡注视着特警押护的囚车里,门一开,前后四名特警围着,中间两名架着,被铐着的嫌疑人几乎是从车上被特警拖下来的,再一细看,是戴着连体的镣子,移动的时候不是走,几乎是在挪。隔着十几米远,隐隐地能看清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匀称的体型,一头头发散乱地扎在脑袋上,看不清表情,不过简凡也没有想看清他的表情,不用看也知道,即便是再平静,也掩不住末日来临的心悸和恐惧。
没有人给予这种人同情,围观着群众里指指点点、咬牙切齿在大声叫骂着,嫌疑人下车的一刹那,人群潮涌一般地动了动,几个矿泉水瓶从空中飞舞着就上来了,警戒线的特警大声喝斥着维持着秩序,获得了特许采访的市台、省台几家政府媒体的记者一拥而上,和鉴证法警一起抓拍着嫌疑人指认的开枪和抢劫现场。
车里,胡丽君缓缓地说道:“这就是嫌疑人A,牛青峰,34岁,大原人,当过三年兵,转业后一直没有正当职业,走南闯北做过不少生意,最近几年一直在中缅边境的赌场里混,据说在里面把十几年挣的家业输了个一干二净,他招了几个同伙策划了这起抢劫押款车的案子,以医药器械推销商的身份多次堂而皇之地出入这里,前后足足策划了八个月,他们四个人,几次来大原商议,踩点,最终才在24日实施了抢劫……试射的地点据他们交待在全市有四处,你找到了其中一处……”
“有点哗众取宠了啊。”简凡打断了胡丽君的介绍,事后再来个诸葛亮已经没有什么意思。
“什么?”
“你看。”
简凡指着一干新闻媒体的记者拍照的场面,评价了句:“支队是不是提前通知了媒体了,搞这么大场合有必要吗?”
“很有必要。”胡丽君正色纠正道:“要对这些作奸犯科的人形成高压,特别是这种恶性犯罪,没有高压就没有稳定。”
简凡一听,嘿嘿嘿傻笑了,笑着质疑了句:“犯罪是一种社会现象,有社会存在,就不可能消除了这种现象,就共产主义社会,也不可能消除了这种杀人抢劫的恶性犯罪吧?”
胡丽君本来想说几句,却不料被辨住了,悻悻解释道:“那我们也是尽力阻止嘛。”
“没错……可没必要这样。即便是程序也没有必要这么扩大化吧?一个指认而已,非要搞得人尽皆知吗?生怕别人不知道咱们警察破了个大案似的,那没破的案怎么不向社会公布公布?如果这个嫌疑人有家庭有老婆有孩子或者还有父母,这么着大张旗鼓搞一次,枪决的时候再搞一次,让他的家人怎么活,左邻右舍的人怎么看、社会上认识的人怎么看?他犯罪了按律论刑,可他的家人是无辜的,他们有权力保持自己有尊严的生活,我们没有权力剥夺他们最后的尊严……没意思,要这样,干嘛不搞个株连九族、戴枷游行、午门斩首,不更有震慑力么?”简凡像耍小脾气一般,十成十地看不惯这类作态。
胡丽君呵呵地笑着,笑着,只觉得简凡这话的怪诞比以往更甚了几分,破了这么大个案子,不管怎么着大张旗鼓地搞个指认、搞个新闻发布胡丽君都觉得不为过,不过笑到了最后笑容却凝结在脸上,人群乱了,指认现场的车返回的时候刚到街口,人群里冲出来一个老人,花白的头发,直从人群里冲出来扑到路面上跪在地上扑天呛地,恸哭不已。车队瞬间凝滞了,维持秩序的法警迅速上前把这一干人带离了现场。只是微微地顿了顿,囚车载着这名主犯,四周的警车鸣着警笛,离开了现场。
这是被害人的家属还是嫌疑人的家属无从得知,不过胡丽君却觉得如鲠在喉,怕是又被简凡不幸言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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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未醉见春梦
庆功宴摆到了离支队不远的江南水乡酒店,一个不大不小的酒店,晚八点,简凡和肖成钢、郭元、谢法医、史静媛一行参案的人员到场的时候,人已经林林总总来了七八成,一楼的整个大厅摆了五桌都坐上了人,按照往常的惯例本来无此一项,即便是有也是各队自己撮一顿,不过这次适逢大案告破,省厅又在复核,功劳大小尚不确定,支队长又担心过了一段定下的宴开的时候这干手下又聚拢不到一块冷了场,干脆择日不如撞日,在专案组即将解散的时候开了这么个宴。
非官方的,不过肯定是公款报销。忙前忙后招呼的是支队办公室主任和通讯员,粗粗一看,各大队队长们凑了一桌,那基本就是领导桌了;各大队带头的外勤最多,派个代表来差不多能凑四桌,女警最少,勉强凑一桌,都是各队成像描蓦和法医鉴证专业的人,这里头带头的一看却是胡丽君在招呼,看着简凡他们进来,身着便装,一身牛仔的胡丽君飒爽无比,打着招呼,把谢法医和史静媛拉到了女警桌上,一挥手却把简凡几个打发走了,那意思是:爱上那上那去,这里没你们的地儿。
警察们开车都比较野、而开公家车就更野了,只要听到一阵急促的刹车声音,不用猜就知道那个大队的又来人了,慢慢地上着,认识的,不认识的,反正凑一块就成哥们了,外勤地抽着烟胡吹大气着,女警们在磕着瓜子,偶而谁说个笑话,会逗得众女警咯咯笑成一团,在这一群里显得格外招眼。
直到宴开,才见得伍支队长和秦高峰、陆坚定仨人相跟着进来,一进门立即被一干队长们扯到了桌上,菜没上来酒先倒了一盘,说话着闹闹嚷嚷,大宴开席了。此时此刻的简凡,同样被一干同行的兴高彩烈感染着,即便是和大多数人都素昧平生,此时也觉得亲切无比,吆五喝六的爷们,捋着胳膊喝酒甩着大手划拳,豪爽之至;就是那一干女警们也不示弱,偶而谁开一句玩笑,立马会被女警们中顶回来,跟着是一干女警们奔放地大笑,这氛围,让简凡想起了高考结束后一干学生的狂欢,满天飞舞的都是撕成碎片的课本;想起了在大学寝室里的狂欢,一狂欢之后,第二天都得排着队再买一个饭盆和脸盆。
其实都一样,警察也是人。平时压抑得久了,一闹起来比普通人好像要更甚几分。而且今天是非官方的场合,大多数是来自一线的干警,这规矩就没那么多了。
“同志们,同志们,静一静啊……咱们欢迎伍支队长训话……”
众人正吃着,陆坚定的矮胖身子站起来拍着巴掌示意大伙安静,一说这话,都放下碗筷,劈里叭拉鼓上掌了。伍支队长看着一脸喜色,这次支队可是风头出尽了,三天摸到了线索、一周侦破了大案,从省厅到市局,那是一个交口称赞得不得了,放下筷子举着酒杯喊上了:“同志们,今天啥也不说了,高兴,我为你们感到自豪,不到十天拿下了这个案子,我为你们感到骄傲……接下来,还是啥也不说了,喝酒,我敬各位大队长和干警们一杯。”
下面的一听,有的举起杯来了,不过一干大队长好似已经商量过了一般,嗷嗷叫着起哄喝倒彩,有人在喊,太简单,领导诚意不够;有人在起哄,绝对不行,要挨个敬酒;更有人起哄,酒喝得不爽快,那工作以后就干得不痛快了。一起哄场就乱了,简凡、肖成钢、张杰这伙是属于看热闹不发言的,那干女警里也有胆大了跟着起哄的。不过伍支队长也豪爽,干脆一扔小杯喊了句:“来,换大杯……挨个敬就挨个敬,豁出去了,下次训你们别给我有牢骚有意见……”
这一下可赢得了众人的齐声喝彩,掌声雷动,挤兑的和被挤兑的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这些相互间的劝酒里,倒也透着亲切。
酒一瓶一瓶开着,菜一盘一盘流水介地上着,五十三度的玻璃瓶汾酒,入口味足,后劲比入口更猛。伍支队长敬了三桌,等到了女警桌跟前,基本就顶不太住了,边喝边倒边耍赖,小动作不断,等到敬完了六桌,得,直接奔着去了卫生间,一干队长们都看着领导偷笑,不一会回来就告了个缺,先自溜了。
此时的宴席已经过半,众人的矛头又对准着陆坚定,这重案队要比普通刑侦大队高一个档次,关系不那么好处,可陆坚定人缘颇好,看样和各大队的关系都不赖,不过也正因为熟悉的缘故,灌他的人更多,宴没结束,陆坚定就差不多了,挨着桌拍着肩膀搂着大大小小的人称兄道弟,到了女警桌边倒没敢搂,却被一干女警围着不让走了,又被谢法医硬揪着猛灌了三大杯。
这个场合简凡和肖成钢、郭元之流就属于小辈兼晚辈了,只有跟着众人起哄的份。简凡浅斟慢饮倒也吃得逍遥,偶而一瞥女警那桌,风光无限的却是胡丽君了,但凡谁凑到女桌前想逗个乐子、说句诨话、敬杯酒难为难为,都是颇具侠风的胡丽君挡着,桌上一瓶高度汾下了差不多一半,基本都被她灌肚子里了,这倒让简凡咂咂称奇了,看那样,喝半斤基本没事,真能喝多少,还是个未知数呢。
斛筹交错、杯箸不停,吃到了最后有家有口的陆陆续续开始退场了,看看时间差不多俩个小时了,只有一干大队长和外勤们还在闹活着,闹着的时候,笑话又来了,简凡一看却是师傅陈十全出洋相了,要在这里论资历,陈十全和支队长差不多,这倒好,先被队长们围着喝,一干闻得大名的小警们又轮着敬,这陈十全也是喝得兴起,来者不拒,越喝越没谱,喝到最后拉着谁也是诉完战友情再叙兄弟情,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伤心事,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谁劝也劝不住了,一干小警们倒干脆不劝了,都看着老家伙们出洋相偷着乐呢。
“简凡……简凡,来把你师傅送回去……”
听得有人喊,简凡一支脑袋却是秦队长看不过眼了,要拉陈十全,这陈十全还赖着不走,又要和别人拼酒。简凡赶紧地奔上去扶着师傅,嘴里不迭地喊着:“师傅,师傅,您还没跟我喝呢?”
劝醉的人千万别说人家醉了,要不人家死活还不认你,简凡这么一说,陈十全醉眼忒忒,看着简凡稍顿了顿:“你谁呀?简凡?”
师傅的眼神稍稍一顿,简凡正高兴着这还没醉透呢,却不料瞎高兴了,陈十全跟着又把简凡一把搂起来,如同找着了个失散多年的儿子一般,一把鼻涕一把泪干嚎着,直说俺这小徒弟比儿子还亲,惹得一干干警们又是笑得乐不可支。简凡就着这势头,顺势扶着师傅踉踉呛呛往楼下走,等好容易下了楼了,准备拦着车送师傅,背后有喊着自己的名字,一回头却是尚自清醒着的胡丽君,从楼上奔下来,跑到车前,呜地一声倒出来,嘎得一声刹到简凡面前,人在车窗里挥着手喊着:“上来,姐送你……”
动作是威武之至,声音是豪爽之至,简凡连扶带推把胡言乱语的陈十全塞进车里,胡丽君一踩油门一放离合,车身呜地一声直窜出去,吓了简凡一跳,大喊着:“喂喂,胡姐,已经疯了一个了,你真疯了,我可收拾不住了啊。”
胡丽君却是长笑着,开着车窗,车速虽快,但却也稳当,看样酒量不止这么多。这倒让简凡稍稍放心了,到了地方,俩个一左一右挟着把陈师傅送回家,挨了陈师母一番冷眼,这才往回赶。
◇◇◇◇
一返程剩下了俩人,胡丽君吹一路冷风像是酒意微来似的,车速越来越快了,绕在环城的高速上,一拉警笛,见着巡逻的交警也片刻不停,呼啸着开着飞飙,直窜进中原街,拐上了平阳路,还以为要回五一路,不料却反向而行,直驶着进了花园路。简凡正叮嘱慢点开、慢点开的时候,胡丽君捉狭似地一打方向盘,拐进了艺苑小区,疾驰了几十米,嘎地一声,刹住了车。
被折腾得七荤八素的简凡没好气地说着:“胡姐,要让交警抓着可有好戏看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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