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声起

　　　　‘啪……啪……’小院中央燃烧着驱寒的篝火，时不时的炸响着火星子，给漆黑的夜晚打上一圈晃动的赤色光影。
　　　　篮子抱出一床厚实的夹绒双面狐皮盖毯，轻手轻脚的穿过遮掩的门帘盖到靠在窗台竹榻上等小黑等到睡着的肖起身上。
　　　　“小黑？”温暖的绒毛触感却激得肖起猛的张开了眼，却只是撞上了篮子担忧的脸，肖起语气低落的揉了揉困乏的双眼：“是你呀……小黑还没回家来么？汤圆都冷掉了呢……”小榻一侧的一侧的正方形矮几上，放着一碗已经表皮已经被原汤泡到有些发胀起融的彩色汤圆，即便是屋内稍暖的温度下，整碗汤圆也都冻得冰凉发硬了……
　　　　肖起抬手轻轻摩挲着冰寒刺骨的汤圆瓷碗，手脚已然因为久坐气血不畅儿冻得麻木了，触在瓷碗上都没了知觉：“篮子，你今天陪小桃下山送汤圆也没少在山路上折腾，自己热些包子和竹子吃饱了就去休息吧，我自己等着小黑回来就可以了。”
　　　　“可是少爷你这都等了一整天了……殿下神通广大的一定不会有事，许是走了远路又给您寻礼物去了，您一惯是畏寒的，还是早些回床上暖暖吧？”篮子学着肖起和小桃另外包出了一篮子的汤圆后就带着汤圆顺道送小桃下山会店子里去了，哪知道等到傍晚篮子都已经回到家了，才发现一早就不见人影的墨石殿下还没回家……可把自家温柔的少爷担心的食不知味的，还不肯好好休息，就那么守在窗户边上不肯挪动一步。
　　　　“可是篮子，小黑他以前不管上哪去吃饭的时候也都赶回来了。他那样有本事的，天都黑了还没回来……”难道是出了什么意外不成？肖起一思及此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立刻转开话题：“没事，你们都休息去吧。我也就是怕他回来饿着肚子了，等重新煮了汤圆喂饱他我就会去睡了。”
　　　　“肖少爷，您这样子墨石殿下回来会很生气的，要是您生病了可怎么办？”篮子苦口婆心的劝到。惹来肖起安抚的一笑：“我这么大个人了，哪就有那么容易生病了的？别瞎想了，去吧去吧~”
　　　　篮子无奈，只好翻出老黄历来说事提醒肖起到：“怎么不会生病了？旧年雨汛刚过您不就是着了凉风病过一回的，当夜里整个人烧糊涂了呢，吃东西也吃不得、水也灌不进；要不是后来墨石殿下亲自拿嘴硬灌了少爷您大半碗稀稀的瘦肉粥，还有殿下的圣血给您，奴婢真就万死难辞其咎了！”
　　　　“？”肖起有些糊涂了：“我……上次不是睡一晚上就好了的么？”小黑……那嘴灌我喝粥……？突的忍不住联想到之前那次小黑强势的舌吻，肖起脸上一下子就像发高烧了一样蹿得通红。
　　　　“我的少爷，您身体受不凉你自己还能不知道，咱这山上也没个医官药师的，你又不是咱们这样粗生粗养的奴隶胚子，只睡一觉怎么可能好得了？”篮子老老实实的把这件早都被肖起抛到脑后的旧事拿出来好说了一通：“还是墨石殿下担心您知道他喂您喝了圣血会多想，这才不让咱们告诉您的。”
　　　　小黑对自己果然是不一样的啊……可是，可是为什么又会突然不告而别，还到这个时候都没有回来？难道竟是因为自己语焉不详的推拒了小黑的表白，所以小黑不要我了？！止不住没边没际的胡思乱想，肖起的脸色又开始发白了起来：“小黑……难道是生我的气了？可是他不回家来，又上哪去了？”
　　　　“生气？墨石殿下对少爷您那么好怎么可能生气，一定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少爷您可别胡乱猜测啊。”篮子可是见过小黑连亲口把自己咬出血去喂肖起，都舍不得拖延肖起的病症带下山去让医官救治的，而且这些日子以来两位主子见天都好端端，哪来的气？赶紧宽慰肖起。
　　　　“篮子，白芷城主和小黑是旧识。明天你送我下山上梵城去一趟吧，若是小黑今天一整晚都不回来，我也只能托白芷城主问问了。”明明心里想着小黑的时候是甜蜜的，可是肖起的手心里却又止不住的发寒冒冷汗。放目远眺，尽是印在黑幕上影影绰绰的高枝曲杆，随着呼啸略过的夜风‘嘎吱嘎吱’摇晃着摆动着……阴森如鬼魅一般。那个总是爱厚着脸皮贴来的小黑这次却没有再出现，用身体圈住自己，用体温温暖自己，更没有那些原本很讨厌很讨厌的呼噜声了……
　　　　“少爷……是，奴婢这就去和竹子安排。”篮子看着肖起苍白淡然，沉静如水的清秀脸孔，忍不住在心中埋怨起小黑的不告而别了。随即又被自己如此犯上的念头吓了一大跳，赶紧挥去这般大不敬的想法。
　　　　“不……让竹子留下吧，若是小黑回来家中没个人问话也不成。”肖起摇摇头，一边几乎已经确信小黑当夜不会回来，一边又抱着一点希望，希望小黑真的是有事被耽搁了。
　　　　“……是，少爷，奴婢知道了。”篮子不忍的俯身行礼，悄悄退出了小楼。与守在篝火边的竹子低声细语说了一回。
　　　　竹子是个憨实的，当即回屋取出一支用肉油自制的火把往院外大步走去：“篮子你早些休息吧，我再去殿下常去的几处地方找一回。”
　　　　第96章　求援
　　　　“墨石殿下家的小公子，独自带着下人来的？”白芷听完门童的话，颇感意外：“还不赶快派人请进来，那样的贵主子也是你们能耽误的！”大声斥退了门童，白芷用力一招手亲自领上一堆子仆从赶往了正门迎接这位意料之外的贵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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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路途中，重管家紧随在白芷的身侧附耳提醒到：“大人，那位殿下看起来连陪着肖少爷下山都不可能，如今竟然放了肖少爷只带着一名女仆就独自莅临咱们府上，蹊跷啊。”
　　　　白芷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心里头也直犯嘀咕：这话根本不必重管家提醒自己也是知道的，墨石殿下可从来没有掩饰过分毫对于这位肖少爷的偏疼宠爱。而且自己才邀过墨石殿下来城主府，墨石殿下都没舍得把这位小公子带来；如今人单枪匹马的来了……莫非是斗了嘴赌气来的？但是斗嘴赌气也尽可以上店铺里去小住，来自己这儿又算是怎么个事？
　　　　虽然城主府五进的大宅从起居室赶到大门不算近，但是在白芷带头一通小跑的情况下还是很快就到了，见到了依然是包裹得严严实实，一袭紫貂大氅兜帽掩面由篮子搀在一侧的肖起，白芷率先迎上去笑着抬手作了个揖：“小公子竟然亲自登门，真是稀客，家仆不懂事，门庭风急居然让小公子站着受风万分失礼，请进请进。”竟是亲自伸了手去扶肖起。
　　　　肖起见没有小黑作伴白芷也依然客气有礼，心中安定了不少，反手的搭住白芷伸来的手臂，急切的对上白芷的双眼说到：“白芷城主，肖起这次不告而来是有急事拜托的，请一定要帮帮我！”
　　　　白芷身才颀长足有1米9上下，肖起不过1米7稍稍出头，这一靠的近了想要对上白芷，肖起就不得不仰起消瘦的脸颊，大氅连带的紫貂兜帽向后微微滑动了几分露出了肖起乌黑柔软的刘海，随着肖起的动作顺滑的刘海左右滑落开来，从白净的额头到圆润的下巴，肖起带着几分憔悴的苍白五官第一次如此清晰的展露了出来。
　　　　白芷看着这个比自己女儿都还更显病弱的大男孩莫名的泛出了几分父爱来，侧脸让重管家去收拾准备好铺有地龙的暖室，并把今年新铸的银丝玛瑙暖手炭炉和暖胃的姜茶都准备好。冷静的一边领着肖起往宅邸内走去一边劝诫着肖起：“小公子入冬身体不适只带一个下人出门未免太不爱惜身体，您这手上也凉的不像话，有什么紧要事都且等着进了屋，缓过来了再来细说。”
　　　　“可是……”我真的很急啊。
　　　　“小公子放心，您是墨石殿下亲自带来引见给在下的，有什么事情在下都一定不会推脱半分的。”看着肖起着急的双眉紧锁，白芷只好尽量放缓了声音安慰着，心里飞快的琢磨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篮子看着白芷的态度也慢慢放心下来不少，等陪着肖起进到暖室里捧着手炉，脸色缓过些了，才又小声的问到：“少爷，要不您就在城主大人这里暂且休息一阵，奴婢单独上店铺去问问去？”
　　　　肖起被篮子伺候着喂下几口热热的姜茶打了个大哆嗦脸上终于有了丝血色，也知道自己这一路骑着马从上山赶下来被冷风灌了不少，一时间的确是走不动，只好答应了篮子：“嗯，那你去吧。只是也别伸张，打听一下店铺里有人见过没有他就是了。”
　　　　“是，少爷。”篮子福身，然后转向白芷再一福，道：“主子吩咐了奴婢要事，只能劳烦城主大人暂且看顾一阵我家少爷了。”
　　　　肖起与篮子说话的声音虽然轻，却没有刻意隐瞒的打算，反正肖起还是要对白芷说清楚了才能够问他帮忙找小黑的。于是白芷听见了主仆二人的对话，微微皱眉，心中自有了几分揣测，略一点头算是应了篮子的话，抬手让她退下了。转脸认真的问向肖起：“找人？难道竟是墨石殿下不见了？”
　　　　肖起苦涩的扯了扯嘴角，颌首：“昨天一早我起来就不见了小黑，本来这样的事从前也是有的，大约只是小黑贪玩往山里跑去了，到了吃饭的时候也就回来了。可是……可是昨天我等了他一夜也不见影子，平日里他爱去的山溪里头，山谷下边，老松树冠子上……什么地方也找过了，都没有。白芷城主也知道我不是本地族人，对这里的事情也都只是一知半解的，除了拜托你帮忙我真的是不知道还能上哪去找小黑了……”肖起说话的声音很低很慢，一字一句艰涩的说着，话到最后竟带着哽咽了，看的白芷着实不落忍。
　　　　“在下认识墨石殿下多年也知道殿下是个什么样的不羁性子，但是在下更看得出殿下有多看重小公子。殿下除非是有了什么天大的事一定不会就这样丢下小公子不管的，在下倒觉得或许是有什么别的原因，亦或是为小公子寻些什么物件去了？”白芷这话虽然是为了安慰肖起，但却是实打实的真话，相视数十年，若是他连小黑的性子都摸不清楚也不可能长久以来都能够和小黑还保持着联系往来。
　　　　“才刚过完年，又说好了昨天一起过元宵的，小黑不可能这个时候出门寻什么东西啊？”肖起郁郁的轻轻摇头。
　　　　“呃……但如若是有什么别的缘故的话……”白芷脑中突的闪过一个念头，忙追问到：“小公子可否将近些日子您与殿下相处的细节告诉在下？譬如有些什么与往日不同的事情发生？”
　　　　第97章　窥窃
　　　　“禾苗，看见小桃了吗？”另一头，篮子骑着快马飞快的从城主府赶到了‘肖氏’，没等到马匹停稳就一个跨步跃了下来，利索的将手里的缰绳抛给站在店铺门口的小伙计，叫过店内的一个少年家奴问到。
　　　　“呀，篮掌柜的您怎么来了？小桃刚做完了豆腐回后院了，篮掌柜的您找她有事？”禾苗点头欠身迎进了自家的女掌柜，就近从柜台上找出个素花的茶碗倒上热茶，递给在大冬天里都跑出一脑袋汗珠的篮子：“掌柜的您先歇口气，喝点茶水吧。”
　　　　隔着高高的柜台，禾苗和篮子都没有发现，正巧掉了荷包弯腰下去捡的李绯霞耳根一竪，敏捷的立刻屈膝蹲了下来，屏住呼吸凝神窃听了起来……
　　　　篮子接过了禾苗递上来的茶碗闷头灌下去了一大口，警惕的左右扫视了一圈：“店里一应可都还好？城里头安静了许多，路上客商也少了。”
　　　　禾苗讨好的笑了笑，答应到：“是啊掌柜的，年假虽然是放过了，但是开年祭典还没过，所以出来吃东西的人并不多，大约也就是贵族老爷们常常派了下人来买了吃食装回去，店里看着人少了其实生意还是一样的。”
　　　　篮子本来也就不是真关心这些个的，又随便闲扯了两句，打发走了禾苗继续做事去，自己穿过的店面堂子，径直往内院小桃的房间走去。
　　　　李绯霞耐心的听着禾苗的脚步声顺着木制的阶梯‘哒哒哒……’上了楼去，这才恍若没事人一样的站直了身体，双眼飞快的扫过大厅，见并没有多的人，只有另外一个小丫头正蹲在大厅一角擦洗地板。便故作随意的的从柜台上随便拿起一册账簿神色自然打起布帘转身进了包厢走廊，再从另一侧的角门绕路赶到了天井一侧小桃的房间外，转转了眼珠子，也没有贸贸然的贴着墙角偷听，而是神色自然的随意撩开小桃隔壁一间用做调料仓储的屋子，转过身，脸面朝向门窗那头，一边从雕花镂窗户打量着内院天井的动静，一面将耳朵贴在青砖墙壁上偷听。
　　　　“……你真的没有见到殿下来过？”
　　　　“这么大的事情小桃哪敢对篮姐姐撒谎的，更何况昨儿个上午小桃还是跟篮姐姐一块儿下山的，当时店里店外的确是没有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