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马恶人骑






  手臂一伸,抓住追著大美人跑圈圈的小美人,扯近,在小贝壳般的耳朵旁低沈的说:「强Jian他不如强Jian我,我不跑,一定会好好配合你的。」

  李从紫身子僵了僵,用力甩著他的手欲挣脱。

  小家伙明显不喜欢过於亲近的碰触。沈绿酒当即松开他,别一下子便吓跑了才好,不然怕要像那小尼姑抛拂尘,甩水袖,左右顾盼皆成空。

  佛前灯,做不得洞房花烛。
  香积厨,做不得玳筵东阁。
  钟鼓楼,做不得望夫台。
  草蒲团,做不得芙蓉,芙蓉软褥……

  李从紫登登二步弹得远远,充满戒备的瞪著他,表情明显写著「生人勿近」四个大字。

  这个人很危险!
  李从紫的野兽直觉警告他,离这人愈远愈好。

  「小兄弟,方才是在下不对,在下与你赔个不是,请你大人有大量,莫同在下计较。」沈绿酒转变态度,诚恳的向他举杯赔罪。

  李从紫没接过他递来的赔礼酒,仍旧瞪著他。
  「在下先乾为敬。」潇洒饮乾,斟一杯再递上前。
  李从紫始而接下来,状似犹豫了会儿。

  「既然你诚心诚意的道歉,小爷我就大发慈悲的原谅你……才怪!」陡不期然反手一泼,泼得那张俊脸滴滴答答,泼酒还嫌不够,又顺手抄起一盘辣子鸡丁往他身上扣,猖狂大笑道:「看你穿得活像家里有死人,我替你加点颜色冲冲喜,不用太感谢我,哈哈哈!」

  一边喊著一边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一溜烟消失於沈绿酒及楼初云错愕的视线外。打了就跑虽然有点没种,不过这种感觉真是……真是……太爽啦!哇哈哈哈哈──

  听著嚣张到不行的笑声张狂远去,几近洁癖的沈绿酒没把人捉回来揍一顿,只是嘴角再抽了抽,额头青筋隐隐跳突。

  哼哼,好,很好,非常好。

  终於被惹火的沈大公子怒极反笑,眸子点燃二蔟阴阴的火。

  小家伙果然欠修理,没遇过真正的坏人,哼哼哼……

  楼初云见他鬼气森森哼笑个不停,阴风阵阵,一颗豆大冷汗不住滴了下来,晓得他的恶趣味被大大挑动,谁能知道胜雪公子十全十美的面具後,隐藏一颗睚眦必报的小心眼。

  唉,李家那个孩子想必吃不完兜著走了。楼初云反而同情起李从紫来了,李家不好惹,花信山庄也绝不会是棵软枺印?br />
  「表弟,擦擦吧。」楼初云掏出汗巾递给他。
  「谢谢。」沈绿酒拭著脸,拭去阴恻恻的诡笑,眨眼又是飘逸似神仙的风流尔雅,无人能窥见这样温和良善的外表下,其实酿了一肚子黑水。

  金玉其外,败类其中,讲得就是沈大公子这种人吧。

  「你呀,怎麽就看上这麽个小魔星,听表兄一句劝,别去招惹他,他本身就是个大麻烦,李家不是好相与的。」楼初云由衷劝道,他是唯一知晓沈绿酒喜欢男人的人。

  沈绿酒微微一笑,说:「我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麽。」

  视线飘向窗外,重新落在走回大街的李从紫身上。

  李从紫抬头冲他掐了个丑得很可爱的鬼脸,然後背过身,对他拍拍自己的屁股。「来呀来咬我呀,笨蛋!」

  挑衅的粗俗行为於沈绿酒看来简直和挑逗无异,眸中的火光更炽。

  呵,我可以把这个动作视为邀请吗?

  他想,他绝对会很乐意去咬那个可爱的小屁股,而且不光只是咬,甚至对它干尽一切能干与不能干的事。

  至於什麽是能干的事,什麽又是不能干的事……咳咳,请各位看倌自行揣测沈大公子的邪恶想像力吧。

  李小弟弟在做了很幼稚的事之後,心情整个好起来,不过本来打算到醉月花庭找红霓的兴致已大打折扣,索性打道回府,明天再去。

  「从紫!李从紫!」
  才刚要走,忽听到有人叫唤他的名字,回头,一名长相斯文的年轻公子快步朝他走来。
  「王康,是你啊。」略带漠然的不冷不热。

  王康算是他勉强能称得上朋友的少数人之一,曾经一同在学堂上课,考试时会偷递小抄给他(被李五爷逼的)。不过李从紫後来因为太过顽劣,不服师长管教,被学堂恭恭敬敬的「请」回家,二人也就很少往来了,只偶尔会在街上不期而遇。

  「真是好久不见了。」王康热络笑道。「你要去哪里?」
  「回家。」
  「我也正好要回家,咱一块儿走吧。」

  「喂,你家和我家不同方向吧。」
  「我是说我刚好有点事要到那附近。」
  「随便你。」

  沈绿酒目送二人并肩而行的背影,目光复而变得阴沈,鬼火又飘了起来。
  「我先走了。」楼初云再受不了他的阴阳怪气,起身告别。

  沈绿酒替自己斟满一杯酒,细细品啜,若有所思的喃喃自语:「李从紫,李从紫,是你招惹了我?还是我招惹了你?」

  台上,小尼姑犹自幽幽舒歌著春心如炙,秋波荡漾。

  奴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汉。
  为何腰盘黄绦,身穿直缀?
  见人家夫妻们,一对对著锦穿罗,
  啊呀天吓,不由人心热如火,不由人心热如火……

 王康一路跟随李从紫来到李府大门前才告别,临走时邀请道:「改日一起去琵琶湖游船赏景可好?」
  「没兴趣,再见。」李从紫直截了当的拒绝,随意挥了下手。
  王康依依不舍的目送他进门,才转身走开。

  李从紫刚进门,即遇见温吞慵懒的二哥,瞧他手撑腰杆拖著老牛步,一副精神不济的萎靡模样。
  这李家老二四年前官拜礼部侍郎,虽不是什麽好大好忙的官,却常常在宫中待到半夜才回来,有时甚至彻夜未归,难得傍晚就能在家中见到他。

  「二哥,你今天怎麽比较早回来,天还亮著呢。」
  「今天没什麽事,所以提早回来。」李从青散漫应道。
  「你怎麽了?一直揉腰。」
  「没事,坐太久,腰酸。」眼神状似心虚地闪烁了一下。

  「我替你揉揉吧,我常替大哥捶肩揉腰,大哥还夸我手劲儿好呢。」
  「不用了,休息一会儿就好,谢谢你。」
  「二哥你竟然跟我客气!」李从紫眉毛一竖,二话不说扯了二哥推到一张榻上,噼噼叭叭折了折手指,开始发挥他的手足之爱。

  李家人虽对外人生疏冷淡,但兄弟之间的感情好得不得了,李从青推却不了好意,只好顺从趴著,接受弟弟的按摩服务。

  「不要这麽使劲,小力点儿……嗯……就是那里,可以加些力道没关系……好舒服……哦……啊……」

  李从紫听二哥怪声怪气的哼哼唧唧,脸上不由得挂上三条黑线。「……二哥……你能不能不要叫得这麽奇怪?」

  何止奇怪,根本是那个什麽淫什麽荡的。

  「啊?!」李从青连忙捂住嘴,脸色微微一阵红、一阵白。
  「二哥,我发现你最近好像变得愈来愈漂亮。」
  「胡说什麽。」
  「我没胡说,你的皮肤变得好好哦。」

  「小孩子别乱摸。」
  「别这麽小气,给小弟摸一下嘛,又不会少块肉。」
  「你在摸哪里啊?」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碌山之爪乱摸好几把,枺犹羧淼某裕廴砼掠驳睦钚〉艿芗俳璋茨χ写莶兄担鄹浩鹞卵彼婧偷亩纭:俸伲谕馔访荒艹缘酱竺廊说亩垢丶业飨纷约倚值芤部梢怨?br />
  兄弟俩嬉笑打闹著,也回到家的李大闻声,好奇走过来问:「你们在做什麽?」
  「二哥腰酸,我替他揉揉。」

  「腰酸呀……啡啡啡……」
  「……大哥……你能不能不要笑得这麽诡异。」李从紫脸上的黑线挂更多,怎麽自家兄弟都怪怪的?

  「我好了,不用揉了。」李从青一骨碌坐起来。
  「二哥,我才揉二下而已,哪这麽快就好了。」
  「你手劲儿好嘛,揉二下就不酸了,换替大哥揉。」

  「腰酸的又不是我,揉什麽。」李从银的眼睛在老二腰间暧昧流转。「小五,你还是替你二哥多揉几下吧,他的腰可关系到咱们李家的荣华富贵。」
  「说什麽呢。」李从青咕哝,脸色显得更怪了。
  「哥哥我说你的腰好呀,无价之宝呐。」

  李从青的脸色青红皂白变化不定。
  李从紫则一头雾水,呆呆的听不懂二个哥哥打什麽哑谜。

  「要不要叫叫厨子炖只鳖给你补补啊?」李从银笑眯眯的问。
  「呼哈──这只鳖还是留给你自个儿吃去,我要睡觉。」李从青懒洋洋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摆摆手走开。

  「大哥,二哥身体挺好的,你做麽常常炖鳖给他吃?」李从紫不解。
  「他做官辛苦呗。」言不由衷,众人皆知李家的瞌睡侍郎是个大閒官,只有极少数人心知肚明他真正辛苦的事,不是在官场上,而是在龙床上。「咦?你身上怎麽有股香味?」

  「有吗?」抬起手臂左闻闻、右嗅嗅,当真闻到淡淡香气。
  「好像是梨花香,嘿,你小子打哪儿沾来的?」

  奇怪,他今天并没有去找红霓,怎麽会沾上花香味?偏头想了想,回道:「大概在街上蹭到的。」

  「这味道不是平常人薰得起的昂贵香料,还掺合淡淡酒香,你是蹭到谁啦?」李从银在弟弟身上抽著鼻子,努力上上下下嗅一通。
  「外头人那麽多,我哪知道蹭到哪一个。」

  「这味儿好,雅而不俗,郁而不媚,清新高洁,彷佛月光中盛开的梨花。」李从银的嗅觉几乎可以媲美狗鼻子了。「咱的香料铺没这个味儿,要能拿到配方配出来卖,一定会大受欢迎。你再想想,今天到底蹭了谁?」

  李从紫的记性不特别好,本来早把沈绿酒给抛得一乾二净,连叫啥阿猫阿狗都不知道,而且认定以後不会再碰上,所以压根儿没放心上,可现在被老大连连追问提醒,不得不想起他。
  仔细回想,那个人的身上确实有淡淡梨花香。

  但是,他完全不想说。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别问啦!」李小弟弟不耐烦了,撇嘴使小性子。
  「怎麽气嘟嘟的,嘴都可以吊三斤猪肉了,在外头受气了?」李从银宠溺捏捏他的脸。「叫你出门带个人你偏不,若受了气还有人可以替你当打手不是。」

  「才不要,有人跟著绑手绑脚的,烦死了!」
  「咱李家虽说是狗仗人势,财大气粗,没人真爬到头上来撒野,不过总有那麽一两个不长眼的蠢东西,你打得过也就罢了,如果打不过怎麽办?」

  李五爷理所当然的回答:「呔,打不过我还不会跑吗?」
  李大爷理直气壮的附合:「没错,打不过记得跑快些,跑回来告状是谁好大的狗胆敢欺负你,我叫人去堵他,别自个儿逞强装英雄,知不知道?」

  「知道啦,知道啦。」
  「知道就好,你打小娇生惯养,一身细皮嫩肉的多金贵,要有人敢伤你半根头发,咱李家绝对拔光他全身的毛。」

  「大哥,你比我更流氓哩!」李从紫笑嘻嘻的说。

  「你哥哥我是天下第一大奸商呗。」李从银相当自鸣得意,鼻子仰得高高。「奸商是比流氓更流氓的大流氓。」

  瞧,这就是李家兄弟之间深厚的手足情谊,谁管你有没有道理,胳臂一律往内弯,精诚团结,炮口一致对外。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沈绿酒对杀人放火没兴趣,他目前比较想嚐试另一种也多在夜间进行的作奸犯科──
  采花贼。

  他想采的,当然是那朵香得很呛的漂亮小紫花儿。

  你说他堂堂一个武林名人,一个人人称颂江湖大侠,怎麽可以做这种偷鸡摸狗的勾当,多破坏形象。

  嗳,看倌您有所不知,胜雪公子人前是人模人样没错,人後虽不至於杀人越货,但偶尔干起不厚道的小奸小恶却如鱼得水,谁惹火了他谁倒楣,不是被他卖了还替他数银两,便是被整治得说多惨有多惨,而且通通莫名其妙,究竟被谁搞死了都不知道。

  你问他干过哪些不厚道的事?有道是好汉不提当年勇,逝者已矣,不值一提的事就甭提了吧。

  话说沈绿酒打定主意後即付诸行动,没特意换上夜行装,他才不穿那种毫无美感的丑东西,依旧坚持洁白如霜的格调品味,飘逸地起落於屋脊间高来高去,身似秋月流云,衣若冬雪飞絮,说有多潇洒就有多潇洒。

  隐隐约约的,可听见惊鸿一瞥的人们的惊叹声──

  快看,有神仙在天空飞耶!
  那不是神仙,是大侠。
  唉,管他是神仙还是大侠,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