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医(1-3部)
鱼悦没吭气,眼神很呆滞。
“知道这些东西是谁做的吗?”榔头端着杯子喝了几口说。
鱼悦没有说话,依旧看着前方。
“一个老婆婆送来的,她说,奶奶去了,作为老街坊,她们有义务照顾你。她没把你当成那些高高在上的乐医大人,他们只是单纯的想做些什么,所以这几天,一直是那些老街坊来送饭的。哦,整理奶奶的遗物,我发现了这个。”
榔头从怀里拿出一张旧照片递给鱼悦,鱼悦眼球动了几下,接过那张旧照片。
照片里,鱼家奶奶年轻,漂亮,幸福。
“我们答应的啊,要去找奶奶的亲人,如果可以,希望可以一起生活。奶奶她怕你寂寞吧。”榔头侧着头,和鱼悦一起看着鱼家奶奶的笑容。
鱼悦放下酒壶,抚摸着那张发黄的照片,他先是叹息了几下,接着肩膀颤抖了下,一阵海风袭来……掩盖不住慢慢喷发的嘶哑哭声……
“好了,好了……哭出来……就好了……就好了……”榔头搂着鱼悦,轻轻拍打他的背,他知道,这次真的是无法走脱了。
小店市的旧街区,过去这里是城市最热闹的街区,许多店铺开在这里,婚纱店,首饰珠宝店,特色小吃店,人们在此进行人生的周而复始。如今,这里依旧人迹罕见,戒严令依旧在,只不过巡场的士兵却不在了,几天前,在这里守护它的最后士兵永远地留在了这里。
街区边,不知道谁采集来了一些野花和青色藤蔓编制成的花环,就祭拜在地当中,一阵风缓缓吹来,花环松开,从海面席卷来的风卷着发黄的野花翻滚着,翻滚着,一直翻滚进了一条小巷子。
小巷子里,依旧安静,破裂的水管里,细小的水柱滴滴答答地从小巷的一座旧楼上流淌下来,水质很干净,透明,白色,这些水滴汇集在一起,慢慢流泻下来。在水滴坠落地面的刹那,一张干涸的嘴接住了它们。
野花翻滚着,一直翻滚进地面上的水洼,干渴的花瓣被水滋润,已经曲卷在一起的黄|色花瓣缓缓地再次铺开。
一只巨大,非常巨大的手,对,这是手,五指齐全,它非常大,最起码是人类的四五倍。
爪子向前巴拉了几下,显然,从指甲下猛地闪出的利爪无法完成抓这个动作,于是锐利的钢抓缩回指甲缝,大拇指犹豫了一下,它向前伸展,按住花杆,小花从水洼不情愿地被拖了出去,留下一排水渍。
大拇指无奈地在地面划拉了几下,接着无名指犹豫了很久,缓缓伸出,大拇指和无名指终于会和形成了“捏”这个动作。
小花被捏了起来,透过水帘的七色光映照的身影,那是一个和人类如此相像的一个身躯。它赤裸着,皮肤是苍白的,它的双腿直立,屁股后却拖着保持平衡的大尾巴。因为善于攀爬,它的手臂很长,它在学习着,观察着,即使它的脑袋依旧看上去和它的母亲如此相似,不过阳光下,观察小花的大眼睛里,压抑不住的情感流泻出的光如此明亮。它在笑,在欣赏,它觉得……花是美的,所以它笑了,笑代表愉快……
榔头和鱼悦慢慢从山崖那边返家,田葛站在小楼的外面,他的伤依旧在,只是不再想打石膏了,他必须站立。
“您好,我带来了这几天的给养,帝生说,我这张脸还不招惹这里人讨厌,所以就派我来了。”田葛微笑着看着归家的人。
鱼悦犹豫了下,发现自己被纳入了脾气古怪,性格孤高这一奇妙的行列里。
“哦,谢谢你,进来吧。”榔头推开小楼的门,这里原本也是田葛的家。
田葛看下身后,几位军警扛起地上的给养,慢慢踏入小楼。田葛站在门口看着那几排柜台,柜台的油漆还是新的,只是货物已经卖光了。
“几天前,我来过这里,中心区事件后,我是第一批到的,当时这里还有一些货物卖,正好我有些零钱,所以,我得到一个非常意外的礼物。”田葛回头冲鱼悦笑了下,他很小心地把手伸进口袋,拿出一个人鱼陶埙,他握着陶埙的手翻了下,陶埙的底部,一条漏网之鱼,用蓝色的油彩画在上面。
“鱼悦先生,我想,我欠您两条命。”田葛微笑地看着鱼悦。
跟随
空气慢慢地流动着,田葛一直好奇地看着鱼悦,仿佛要从他身上看出花来一般,鱼悦扭头看了下窗外,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抱歉,只是以前没看清。”田葛笑了下,端起一边的杯子慢条斯理地开始喝第四杯水。
“你……找我,有事?”鱼悦低声问了下。
“恩,有的,一次在常青林,还有一次在下水道,两次救命之恩。”田葛回答。
“只是碰巧了。不必在意。”鱼悦。
“这房子住得可舒服?”田葛看着天花板问。
“恩,还好,田先生,你到底来做什么?”鱼悦纳闷地看着这个人,最近心情不好,他实在没空应付此人。
“鱼先生,我想请您允许我跟随您。”正当鱼悦发愣的时候,田葛那张脸突然出现在鱼悦面前,吓了他一跳。
在一边一直不说话的榔头拽了田葛一下,他有些不悦,什么时候了,这个人竟然来说这样莫名其妙的话,鱼悦的心情好不容易好一些。他需要安静。
“我知道,我这样很冒然,其实,来的时候我考虑过了,我不喜欢亏欠别人,可是对于您,我也没什么可以还的,我想成为您后面的人,有些情现在也许没什么,但是我不想一辈子欠着,我跟随着您,如果有机会我会还给您,不管是一个月或者是一年,甚至是十年。请允许我跟随您。”
田葛缓缓地跪下,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趋势。
乐医的世界有传统,他们可以互相跟随,确定主仆关系,虽然这个只是传说里才有的东西。
“您回去吧,我不需要跟随,而且,能不能活着走出这里还是个问题呢。”鱼悦侧身躲避在一边说。
“正是这样,假如您死去,我希望可以死在您前面,如果走不出这里,那么请叫我跟随,您想下,日子没有多久的,这个城市,我们这些人。”田葛很执拗。
是啊,还有最后一只,最后的实验兽和这些最后的乐医。
时间依旧缓慢地流动,鱼悦终于开口:“您先回去吧,我考虑一下。”
田葛笑了,他站起来:“没的考虑,鱼先生,最后的日子,就叫我跟随吧,这个不是您定的,是注定的,这份情,我不想背负到下一世,明天我会住过来。如果可以,一楼以前的儿童间可以给我住下吗,那里是最小的房子了。”
田葛走了,榔头莫名其妙地生气,他看着那个消失的背影突然伸出手,怒气冲冲地说:“为什么不拒绝他?”
鱼悦玩着田葛留下的那个陶埙:“有什么关系,他能跟随我多久呢?”
吴岚的双月冉冉地挂在天空,今日的潮水格外地高涨,海水击打着浪花,鱼悦站在窗户边看着海面。海面下千米深处,方真认真地切着水果。
“先生,这是最新的死亡报告书。”一位少校,小心地把一份文件递给帝堂秋。
帝堂秋楞了下,从华莱西亚离开,他就呆呆地坐在这里,几个小时时间,一些胡子茬冒了出来。
帝堂秋接过文件,慢慢地翻动了一下:“请四季女士,还有随氏、钬氏族长来我这里一下。”帝堂秋抬头对这位少校吩咐。
少校先生敬礼,刚想离开,帝堂秋突然叫住他:“我们见过?〃
年轻的少校回头笑了下:“恩,见过的,不久前,在小楼外面,那个时候我只是个上尉。”
帝堂秋摸了下下巴:“恩,升得蛮快的。”
年轻的少校苦笑了下:“是啊,时势促成,军方这几天基本每天都在奖励、授衔,他们在自我安慰,我们坦然接受就好。死了棺材的款式差不多,不会区分上尉和少校的。”
帝堂秋的心情突然好了很多,他伸伸懒腰:“恩……你的名?”
少校把文件夹放到胳肢窝下,利落地敬礼:“吴岚陆军总队特勤部,叶杨。”
帝堂秋点点头:“叶杨是吗?想来天盾营吗?跟随我。”
叶杨呆了下,和平时期的话,进入天盾营服役后,那简直是军部最肥的缺,不管是前途还是钱途,都是吴岚甚至六国最肥的地方。可是在这个时候,这个位置是死得最快的缺。前几天的人兽大战,这位帝生的整个乐盾在第一道防线全军覆没,就是因为人员大量死亡,叶杨才从一个小小的军警一跃而起。
“好的,听从您的召唤。我这就回去交接。”叶杨只是呆了短暂的十几秒,再次敬礼离开,他没有权利拒绝,他是军人。
帝堂秋转身进了卫生间,开始洗漱收拾,二十分钟后,他再次成为了那个利落精干,浑身没有任何缺陷的帝堂秋。
“这是,最新的死亡报告,很有趣的数据吧!”帝堂秋笑眯眯地看着被他拖入水的两位族长。
“发情期之前,这些东西的胃口是这样的,我们应该感到庆幸,因为没有交配对象。不过那个东西发情期是很可怕的。”四季婆婆叹息道。
“全身血液,脂肪全部抽干,现在的死者倒是好统计了,一天一百五十具,既不多也不少,最近它胃口一般般呢。”帝堂秋说着凉飕飕的冷笑话。
“你叫我们来就是说这个吗?”随景致看下帝堂秋,眼神里没有多少温度,随家这次算是被算计惨了。
“并不是的随叔叔,一天后,港口有一条小艇,大约能容纳一百人左右,我很抱歉,可是这是我最后的力量了。虽然发情期的实验兽皮毛不会那么坚硬,但是它的啸声制造的负面情绪是可怕的,能保全多少算多少吧。我……我不想知意回来,连个亲人都见不到。”帝堂秋不遮掩的徇私,大家没有发表什么意见。
距离小店市最后的摧毁日,还有十一天。
损坏的水琴放在一边,鱼悦在做新的琴,榔头拿着一张细砂纸小心地打磨着那把琴的边缘。
“后悔吗?”鱼悦突然问。
“什么?”榔头呆了下。
“跟我在一起,后悔吗?”鱼悦抬头看着榔头,没有遮掩的脸映照在月光下,非常漂亮。
“从未后悔过。”榔头笑了下,低头继续干活。
“我知道,如何离开这里,我知道有个地方,可以暂且让你藏身,你和灿灿明天就住过去吧。”鱼悦突然伸出手抚摸了下榔头的乱糟糟的头发。
榔头的心跳加剧,心脏都要蹦了出来。
“有个人,和我有个承诺,希望以后可以一起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我在小店市一直等的就是他。如果,我说如果,我真的无法活下去,我想请你,请你代替我,告诉他,我爱他。”鱼悦的声音很低沉,甚至有些沙哑。
没来由的,榔头张张嘴巴,心里酸楚了一下:“他……是谁?”
鱼悦看下外面的圆月,眼睛亮晶晶的:“他是月光,我的爱人。”
榔头站起来,把砂纸丢到一边:“我拒绝,天晚了,睡吧,鱼悦,有时候,你还真是很残酷。”
鱼悦笑了下,没有理会榔头的抱怨,月光下,他缓慢地吹着哀凉的陶埙。
叶杨提着笨重的行礼,站在豪华的客厅当中。他是个贫家子弟,当兵就是为了脱贫,这样豪华的卧室,还是第一次来,他有些无所适从,不知道问什么,或者说他不知道该睡在哪里。
帝堂秋推门进屋,看着一脸窘迫的叶杨,他笑了下,伸手想接他的行李。
叶杨向后躲避了下:“先生,我自己来,您……告诉我,我该在哪里睡就好。”
帝堂秋伸到半空的手停到了那里:“哦,客房在主卧的左边。”
叶杨点点头,转身向卧室的方向走去,两个小时以后,帝堂秋捏了几下疲惫的眉心,简单地洗漱了下推开卧室,却发现叶杨缩成一团躺在自己的床上。
帝堂秋倒退了几步,来到卧室外面看下周围,无奈地摇头笑了,一排一模一样的三间卧室,主卧的左边,大约这孩子觉得最大的房间才是主卧吧。其实帝堂秋说的是心目中的主卧。啊,算了。帝堂秋摇摇头,转身进入卧室。
迷迷糊糊睡得香甜的叶杨,觉得有人和自己抢被子,他很生气,一个大力,扯过被子,按照部队里的传统,一脚把身边的人踹到了床底下。
为何?
低沉哀怨的啸音在街区边缘游荡。孩子找不到妈妈的哭泣?孤苦无依的悲鸣?茫然四顾独立一人寂寞荒野?为何如此难过、伤心?
巡街的大兵,大头皮鞋慢慢地走在寂寞空旷的小巷,皮鞋落地声带出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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