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身锋刃
一声凄厉的叫声传来,我听见瓷器破碎的声音。虽然隔了雨幕,但跑来的身影还是那么熟悉!
“可心!走啊????”用力大叫着,我已无力保护你,只求你远离这怪诞的世界。
没有停步,就快冲到我身边的可心被持枪的保镖拦住,撕打中,缠在可心颈上的白色丝巾被扯落,一条银质的链子露出她的衣襟,坠在链子上的小巧指环衬在她纯黑的外套上,显得格外醒目————
“那是雪山女神的魔戒,送给心爱的人就可以一辈子套牢她!”
曾经的誓言,原来我们一直守护着啊!雨太大了吗?为什么我的眼前一片湿润?
“放开他!我知道你拿了外公的骨灰。如果司城正敏觉得有价值的话,你就把它带走好了。放开阿泾 ,他没有欠你们什么!”冲着司城浈一郎大声说话的人是可心吗?从小讨厌日本的可心,居然会说流利的日语!
“放开她。”冷冷地命令,魔裔般诡魅的男人靠在我耳边小声说:“幸亏她提醒,我还差点忘了你是来干什么的。今天先放过你,司徒泾,下次见面希望你收敛一点!”松开架住我的手,任我无力地跌坐在地上,司城浈一郎转身退开。
可心扑上来把我紧紧搂入怀中,泪流满面:
“我已经没有外公了,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太大的变故一波一波冲击着我,看到砸碎在山道台阶上的白底青花的瓷制骨灰坛,我却突然出奇的冷静了下来。伸出还能动弹的那只手抱住可心,我轻声问:
“你早就知道他们掉包了么?”
可心哽咽着点了点头:
“骨灰盒送到陪厅我就知道了,没有一点外公的气息啊!”
抬起头看向几分钟前还怕得要命的男人,而他也正若有所思地看着我,四目相对,我努力正视着那双皓石般纯粹的眼睛,坚定地说:
“保管好你手中的东西,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亲手把它交还给我,就算是偷,抢,骗,我都要拿回来。不管你有什么理由,生前不会付出的东西,生后也不会属于你们。”
似乎想挤出一个蔑视的笑容却在挑起嘴角的瞬间恢复平静,司城浈一郎默默地站在雨里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了我许久,直到那眼神如吸纳了所有光明的深潭,恢复止水般宁静,他才什么也没说掉头离去。被我用枪打坏车门的丰田世纪发动起来,我看到自大的年轻贵族把那个精致楠木盒子郑重地捧在手中,车窗缓缓关上,司城浈一郎没有再看我。
这就是我和他的第一次交手吧,彼此都低估了对手。下次交锋,我们都会更冷静,更谨慎吧!
一把伞递到可心的手上,姗姗来迟阿静默默顿蹲我旁边拉过我脱臼的手:
“别动,好歹我也当过护士。”
巨痛,不专业的装回我的手臂,阿静难得贴心地说:“连累了!老弟。”
凌晨三点,我悠悠转醒,隐隐还能听到百里外歌舞町的嘈杂声。我挣开眼睛坐起,有些虚脱的无力,可心躺在我身边已经睡熟,温玉般的手臂紧缠着我的腰。从陵丸回到我新宿的寓所随便处理了一下伤口,我就搂住可心疯狂地作爱,如同要补回我们七年来的煎熬,我们激烈地接吻,放恣最原始的情欲拼命拥抱,只为真切地感知彼此的真爱,化解长久以来的寂寞。
没有什么是绝对的,如果还有什么是值得我去珍惜,那就一定是我的爱人和我的执念。如同在剑锋和利刃间游走的武士,拼杀抗争的目的不只是扬名天下的雄心,更是守护誓言的执著和直面血迹的强韧。生如蜉蝣稍纵即逝,我本求安泰,可命中注定似的要经历不安和惊险,邂逅激爱与狂放。如果可以再选择一次的话,我一定陪着可心一辈子呆在圣地亚哥,看尽雪山上的云起云灭,终老一生也不后悔。
低头吻住可心,为了我的爱和义,必得寄身锋刃。
拉了拉被子为可心盖好,我小心起身走进浴室,慢慢躺进宽大的浴缸。子弹擦伤的左脚架在沾不到水的椅子上,还有些轻微的疼痛,太过刺激的一天啊!
微微偏头,无意中看到镜子里自己的脖子。一点绯红的印记显得格外突兀,想起日间司城浈一郎的恶意报复和不理智的兴奋,我用力甩出手中的浴棉。妈的,居然那么容易就被一个下流的男人控制住情绪,我的反应真是糟透了。忘记这不光彩的经历吧,真是我人生中的一大败笔。用力搓揉着那碍眼的痕迹,电话突然响起。怕吵醒熟睡的可心,我迅速拿起浴缸边的分机,
“喂???”
伊藤淳史粗重的喘息声传出,焦躁不安:
“司徒,司城正敏死了!”
5,
BBC 5月19日电 全球500强之SONTOY科技前任社长司城正敏于今年5月17日夜意外死亡。一直以日本皇室成员身份与白金汉宫保持友好关系的东方绅士就此结束了他传奇般的一生,威尔士亲王将以私人身份前往凭吊。
纽约金融时报5月21日特刊封面人物 SONTOY科技的明天,司城家族的产业帝国,又一个年轻继承人。
新华社东京5月21日电 日本SONTOY科技前任社长,日本皇族四大宫家之一的司城宫正敏亲王于今年5月17日因心脏病突发在其京都寓所去世,享年79岁。据报,其葬礼将定于6月4日在在东京新宿御苑举行。
日本天皇和皇后等皇室成员、首相等内阁成员、国会议员和财经,社会各界人士以及各国驻日本的外交使节约2000多人将出席了葬礼。 届时我国外长也将以中国国家主席特使的身份,赴日出席司城宫正敏亲王的葬礼。
台北有线 5月25日特约访谈 我台追踪报道的花岗暴动索赔案在上诉到东京高等法院后不到一个月后,被告SONTOY科技前任社长司城正敏竟于5月17日因心脏病突发意外去世。对此,我台特约跟踪报道的负责人称,除了东京高等法院决定推迟花岗暴动索赔案二审时间外,不会对案件的公开审理造成威胁。为进一步了解相关情况,记者电话采访了追踪报道花岗暴动索赔案的台北有线著名主播司徒静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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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视厅高级警部伊藤淳史野蛮地推开已经破旧不堪的大门,酷热的风随之而来。我微笑:
“我说怎么警视厅的门都松松垮垮的!好在这是你的地盘,如果在承平,我必定要你赔公物磨损费。”
闷气地白了我一眼,伊藤淳史揉着鸟窝状的头发抱怨开了:
“3。2万名警察,宫内省那些混蛋不知收了司城家多少好处,要我们干这些没有技术含量的保卫工作。从皇宫到葬礼主会场,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地派人,都快赶上天皇的级别了!”
“你知道我也很忙,不是来听你抱怨这些的!”平静地提醒他,其实我们都知道麻烦的不是这些。
“不用你提醒!去他妈的心脏病突发!你猜得不错,司城正敏是自杀!”
“???证据!”
看着我眨巴了一下眼睛,伊藤淳史诡秘地笑着:
“我亲眼看到17号晚上司城家本宅的一处观景阁里有侍女抬出一盆盆血水。心脏病人会吐血的么?”
“也就是说秦非的骨灰盒一送到,司城正敏就自杀了?”
“对,而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还是???” 伊藤淳史谙压着声音说着,在自己腹部画了个十字的形状。
“剖腹?”我有些惊讶。
微微点着头,伊藤淳史叹道“不然血不会溅那么远,整个屏风上都是啊!很久没有人敢尝试这种死法了,真是个武士!”
一时沉默,我看向伊藤淳史缠着纱布的左手,清了清嗓子问:
“你的手就是那天晚上伤到的?”
无所谓地笑笑,他轻松地说:
“你不让我跟你到陵丸殡葬馆,我就只好去守京都司城家的本宅。说起来那个司城浈一郎真是厉害,我还没来得及拍几张照片就被发现了!亏我逃得快,否则就不只是伤到手那么简单了。不过,和你缺腿断胳膊比起来,我还算走运了。”
无意追究他的讽刺,突然提到的名字让我很不舒服,我也知道那家伙是个怎样的狠角。只是,案件要继续,我和他就必然要明里暗里地较量几回合,更特殊的是,为了隐瞒那个不可告人的秘密,我又不得不回避一些明显的线索。如何权衡轻重趋利避害,才能完成可心的愿望呢?我陷入了沉思。
“司徒,你不觉得这个秘密很有用吗?”默默看了我一会的伊藤淳史兴奋地说:
“他明显是出于内疚而自杀的,追查下去就很容易找出秦非在日期间的证据,特别是1944年到1948年间,他在什么地方,经历了什么事,为什么回国时腿已经断了。我猜想,这期间秦非很可能被司城正敏囚禁了,还有???”
“你说出了一种可能的真相!但是,”我极不礼貌地打断他的分析,冷静地说:
“不是任何真相都代表正义,尤其是在法律面前。很感谢你,伊藤,这些真相我用不上。”
尴尬地笑了笑,伊藤淳史表现得大度而理解:
“也对,我相信你会用自己的方式处理这些问题。而且,我也没有把这件事情往局里报。司城正敏死于心脏病才是外界能够接受的现实,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我们都不希望在国内制造皇室丑闻引起更大的混乱。”
我抬起头,男人诚恳地笑着,一脸忠厚。为什么他总能给我及时的帮助和理解呢?
“伊藤警部!”可怜的门又一次被大力推开,一个满头大汗的警官大叫着:“局长让您马上到都厅路那边去看一下,运冰袋的车被堵在路上过不来了!”
“妈的!连这个都要我管,总有一天宰了宫内省那帮酒囊饭袋!司徒,你自便,我先走了。”
看着骂骂咧咧走出去的倒霉警察,我不禁暗笑。 司城正敏的“大丧之礼”预计将持续14个小时 ,期间为了缓和东京五月的酷热天气,日方特地为来客预备了冰袋,只是这细心的举动似乎害苦了敬业的警察。
在我印象中, 有多国特使出席葬礼的日本皇族只有1989年去世的裕仁天皇。确切地说,司城正敏只是天皇的连襟,并非嫡系皇族,虽有宫家亲王的封号,却也并非台面上周旋于国与国之间的政客,与其说他的身份是尊贵的皇室成员,还不如说他是一个有皇族背景的精明商人。但在这个用文明的经济手段代替了野蛮的金戈铁马来展示国家实力的时代,拥有庞大产业帝国的商人往往比徒有虚名的皇室贵胄更为重要,他是死了,但与他庞大产业密切联系的政治友谊,商业利益却必须继续。又一轮的权利交割,为完成关乎未来的“葬礼外交”,各方都卯足了劲为自己的信念和利益开始活动了吧!司城浈一郎,你是否真能如外界宣称的那样表现得游刃有余呢?
走出警视厅的大门,烈日当空,街上却全是忙碌人群,为一个和自己没有直接关系的人的去世,五月的东京改变了正常的井然步伐。我不禁感叹,死则死已,何必惹那么多人不得安宁,在这纷乱的时节,又有多少人会过问你的感情,关注你真正的死因啊!
突然很想念可心,她回上海已经快一星期了,没能带回外公的遗骨,是她的遗憾,更是我的内疚。我站在树阴下掏出超炫的新款手机,这是我那坑人不要命的天才姐姐司徒静为表彰我奋不顾身捍卫爱情和民族尊严,不幸断胳膊断腿的英勇行为而送的新款多功能手机:3000万象素射相头,超大内存,经典蓝牙,JPS全球定位,无线上网?????天知道她为什么不直接送我个电脑?
“喂,可心”拨通的瞬间有种久违的甜蜜,真是小别胜新婚呢!
“阿泾啊!在东京还好吗?”
“还好,秦老的葬礼怎么样了?”虽然没能带回老人的遗骨,但国人的传统,落叶归根。可心还是决定为外公建衣冠冢,她相信,老人的灵魂一定会回到魂牵梦吟的故乡。
“族里的长者选好了日子,明天下葬!”
“明天?6月4号?”我一楞,太巧了吧,竟和司城正敏的“大丧之礼”是同一天。
“怎么了?”
“没什么。”可心为秦非老人选的墓地是老人家乡义乌的家族祖坟,那地方远离市区,或许,她并不知道明天也是司城正敏的葬礼。
“阿泾,我知道,明天也是司城正敏的葬礼,不过,就像你说的,生前不会给的东西,生后他也得不到。没什么的!”可心温和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但我知道她还是自责没能让老人入故土为安。
“可心,我会想办法的???”
“阿泾,其实你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有你这句话,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微笑着挂断电话,我又一次看向那漂亮的手机盖,一个精致的标志正不无讽刺地在阳光下闪耀SONTOY…5200。
“没办法啊!谁让他们的手机做得世界一流呢!”送我手机时司徒静如是说,语调是无奈的酸葡萄味。
一衣带水之国,有过太多牵拌太多纠葛。浓得化解不开的记忆里有秦代的海船,唐朝的经文;也有明末的边乱,近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