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钧天






  慢慢地顺着墙滑下,跌坐在地上,抱着膝,我心烦地想着,昨夜为何会作这些梦呢?  

  是因为她的同伴吧,那个娇娇小小,秀秀气气的女孩,那个笑容清纯如水,目光却也冰冷如水的女孩吧。  

  真是好久好久了,久得我都快要忘了,在我记忆中,也曾有过这种笑容的记忆啊,只是……真的太久了……  

  伊,也曾经如此笑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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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是我同父异母的兄长,他纯真,温和,高贵,优雅,不语也带三分笑意,总是给人温暖,自在的感觉,因此,大家都喜欢他,都愿意待在他的身边,那时,他的身畔总是有着许许多多的人。而他看来,也是对谁都一视同仁,温柔对待。  

  但是,我知道,他最宠爱的人,是我。  

  他是与父王与泠天后的长子,是南天名正言顺的第一皇储,而我,只不过是个私生子。父王不曾纳过母亲,也不愿给母亲名份,因此,大家虽都尊我一声容皇子,却没有人瞧得起我,因为他们知道,就算他们奉承我,也是得不到任何好处的,甚至会激怒泠天后。  

  现在想想,当时的我,如果真的不在乎此事,所有的事情会不会向好的方向转变呢?  

  空想是无益的。当时的我,敏感又缺少自制,虽在母亲的叮咛下,对外一倶表现得很完美,让人不得不相信,我是真的毫不在意。  

  而夜里,逝川就成了我唯一的去处。  

  逝川,位于天宫之处一千七百里之处,水中含有强大灵力,云堆雾绕,水气森寒,每年有一半时间会逆流而上。不论顺流逆流,它总是逝者如斯。  

  我在逝川边怒吼着,狂啸着,发泄着心中的不满,日复一日,直至……  

  “请别生气了,让我来想想办法好吗?”温暖,柔和的声音吓着了我,正如我的怒吼吓着了前来逝川修练的他。  

  他的肤色晶莹,他的目光柔和,他的笑容……便是用尽我脑海中的形容词,也是无法形容那一刻在我心造成的震撼。他沐浴在星光下,周身却散发出比阳光更强烈的光芒。  

  那一刻,我居然差点哭了。虽然,我还不知道他是谁,但是,他是第一位,真真正正表达出对我的善意的人。  

  第二日,他亲自来到我位于外宫处的宫殿。带来了一纸诏令。  

  我,将迁到极天殿,与他一起,同衣,同食,同住,同行。  

  “我不放心宫里的人,你知道,他们总是习惯于阳奉阴违的。只有我亲自来照顾你了。”他的笑容,清纯如水。  

  那一年,伊还是幼童,而我,也是……  

  不管对我还是对他,那都是生命中,唯一的一段美好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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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像回想地太多了。我有些不悦地站起身,看了看外面,从刚才起,就一直吵吵闹闹,不知道很烦人吗?  

  “嗨,容,起床啦。”同伴们见到趴在窗台上的我,都会嘻嘻哈哈地朝我挤眉弄眼,打着招呼。“居然泡上了那个辣得要死的大小姐,好本事。馨呢?”  

  馨?大概是昨晚那个台柱小姐吧。“早走掉啦。现在只剩我一人,要进来陪我吗?”我闲打趣着,觉得他们真是活力十足得可爱。  

  “啊,免了免了。”众人忙不迭失地推却着,同时失望道:“瞧你昨晚的表现,我们只当木头人终于动心了,还下了赌注呢……唉,亏本亏本!”  

  木头人,我吗?真……不错。“那谁是蠃家呢?”  

  众人对看一眼,异口同声,愁眉苦脸地道:“大管事!”  

  “……我想也是。”耸耸肩,我听得远处又是一阵哗然,不由问道:“那边怎么了?”  

  这一问,大家又兴奋起了。“方才大管事居然一点也不龟毛,马上就收下了一位新团员。”  

  “难得!”这绝对是我的由衷之言。  

  “是吧是吧,不过那个亲团员,也是非常难得的人物,音律之佳,我还没听过能胜得过他的,容貌之秀,也没见过能胜得过他的,人看来又是温和的紧,难怪大管事会急急收下了他。”  

  音律?容貌?合起来的话……  

  “不对,我看他是骄傲得很,虽然看起来一副笑咪咪的样子,可是怎么看都是傲得过头,真是看不下去了。”  

  “是不敢才对吧。在我看来,他却是很无情的,……反正就是这种感觉,很可怕,不敢多接近他……”  

  “但是……”  

  “才怪……”  

  大家说着说着,就吵了起来,反正都觉得自己的看法才是对的,别人的是错的。  

  貌美,善音律,一个人,却能同时带给旁人不同的感受,让我想到了那个人,那个倾国倾城,总是伴随着杀戮和血腥降生,所行之处,赤地千里的——夜、之、魅、姬……  

  她,是父……亲唯一想要,却要不到手的人,是个美丽地只能在梦幻中才有可能存在的——娃娃。  

  娃娃无心,娃娃无情,娃娃,只是傀儡。  

  如果那人真的是夜魅,在这传承祭之时来到南天,又加入这个乐团,真的只是巧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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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梦也没有想到,居然会在南天再次见到伊。那一刻,我全身血液凝固,完全失去了反应能力了。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怎么可以出现在这里?他,不可以在这种时间,出现在这里的!  

  幸好那时大家都忙于他的状态,我的失色才没有人发现。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也不记得自己到底干了些什么,当我意识恢复之时,我已走出大帐篷,坐在重天之流的招牌上了。  

  抚住头,只觉得脑海中有着细细的针在刺着,刺着,不是很强,不是很痛,但却在麻痹已久的神经中,带来郁闷的烦燥与苦恼。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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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始天历  南。修47183年  

  那一年,是我搬到极天殿之后第276年。  

  伊达成他的诺言,一直用着他的方式保护着我,呵护着我,不让外界的暗流伤害到我,不管宫中人事繁变,几多起争宠夺妒之事,全都不曾波及到此处,这里,另成天地,不与外界通人烟。  

  我们哭,我们笑,我们喜,我们乐,全都是属于我们自己的事,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尔虞我诈,在极天殿的花园中,流淌着的是我们最真实的心情,最纯净的反应,学文,习武,修练法术,逗弄精兽,在小小的幻境中排兵遣将,敌我争锋,闲来无事时偷溜到别的大臣属星上去,再悄悄回来,为着同谋的小小坏事而兴奋着……  

  伊总是笑着伴在身旁,纵容着我的坏心眼,有时还会助纣为虐,不过,有时也会直直接接坏了我的好事,将我结结实实地逮回去揍一顿屁股。  

  而当我想要偷懒时,原本不见形踪的他总会在莫名其妙的时候出现,然后笑盈盈地看着我,而我也只有很理直气壮地回瞪着他,然后灰溜溜地跟在他身后回到太博身边。  

  在极天殿,大家都知道,当我与伊的命令犯冲时,以我的命令为准,因为伊总是宠着我,不忍违逆了我的心思……只除了某一点  

  当泠天后来临时,我必须暂时离开极天殿。  

  我并不太清楚是为了什么原因,只当是伊太孝顺了,不想让他的母亲见到我,就好像我的母亲每次见到伊之后就会心情不好一般,所以,我也尽量顺着他的意思,每次泠天后来前那侍卫声音拖地老长地吼着的时候,我就从后花园中出去,随便去哪儿都好,反正那时……伊一定没空理我的。  

  我真的是蠢材,在那一段被禁足得太厉害的时期,还祈祷着泠天后多来几次,这样我也好逃出去玩,而我,居然还当着伊的面前这样说的。伊听了也只是笑笑,并没有特别的反应,所以我也不知道,泠天后的到来,对伊而言,是个恶梦。  

  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件事呢?大约是那次泠天后来时,我溜到相爷府,却又惹怒了被称为南天最恶的元帅阡,只得逃回极天殿,那时,泠天后还没有离开……  

  “你说呀,你说呀,为什么他身边总会有那么多人,为什么他的心总是不肯停留在我身边?为了他,我连族人被灭之恨都可以遗忘,可是为什么他的眼睛再也不看我了呢?”尖锐的女声极为刺耳,完全不像泠天后平日里的雍容华贵,温和平善,我只当我听错人了,悄悄探出头去。  

  “对不起,母亲。”伊神色平静地跪在一旁,轻声地说着,他的脸上,有着鲜明的指痕。  

  我一惊,便要跑进去,但想到伊绝不愿让我看到这一面,强自忍了下来。  

  “对不起对不起,你只会说对不起,除了对不起以外,你还会说什么?为什么你不能再优秀一点,为什么你无法让你父王的眼神在你身上多停留一下,如果你足够出色,如果你足够耀眼,那你父王的眼神就会多停留在你身上,也会多陪在我身畔了……你为什么这么不争气呢!如果你的表现只能到此为止,那我当初又何必生下你,你根本就一点用处也没有!”身着华服的绝色丽人焦燥地在屋子里跺着脚,来回走动着,一说到生气的时候,就狠狠地在伊身上捶着,踢着,用灵力鞭打着,眼神有如困兽,极其疯狂,让我看到了竟极为害怕,原本是忍着不出声,现在却是怕得出不了声。  

  泠天后又愤愤地走了好几遍,双手不动地挥动着,抱怨着父王又有了新宠,如何地宠爱着,然后又恶毒地诅咒着那个人也会沦落到与自己相同的命运。她得意地笑了片刻,又开始哭泣,梳得光滑平整的发被她抓得满天乱飞,有如地狱的魔女。  

  然后,她再次将目光转到伊身上,突然弯下腰,抱住伊。“对不起,我不该将怒气发泄到你身上的,痛不痛呢?伊?”  

  她边说边抚着伊的脸,泪水淋淋,极为动情,伊的身子却僵得更厉害,几乎是在颤抖了。  

  “好孩子,你是我的好孩子,所以,你一定会帮助我的对不对?你是我唯一的儿子啊,是我对抗了无数想要伤害你我的人,才生下来的儿子。如果连你都不帮我的话,那谁来帮我?你想想看,整个宫里的人都在想着要对付我们,我们除了团结在一起外,还有什么方法呢,所以,你一定会帮我的……”泠的笑容看来有如孩童般天真。  

  “让我想想,要让你病了呢,还是要让你受伤呢?……还是受伤好了,上次也是病了,潆居然提议请御医过来,害得我只好将你连夜浸到寒泉中去,这次再相同的话,你父王只会把你当成个不知吸收教训的傻瓜了,我可不会这么傻呢……有了,最近魃界进犯,修与潆一直在商议着,你可以先一步除去魃界的王,顺便受点伤,修一定会对你刮目相看,你说好不好呢?”  

  我听处冷气直抽,更是说不出话来。这魃要是好处理,父王也不会这么烦恼了,魃界的王可是以悍武闻名,手下谋臣如云,勇将似雨,才会起意违抗南天的,而泠居然将这种事当作争宠的对象,要让伊去对付……想到自小便常听得伊身体不好,常常生病受伤之事,寒意从我心底窜上脑,再窜回脚底。  

  伊沉默了好一会儿,显然也是有些不能置信,但他还是吃力地回答着:“是的,母亲,我会完成这件任务。”  

  泠满意地格格笑着,嗔道:“说什么任务呢,我们是母子,哪要这么生疏。何况,此事达成,对你皇太子之位,也是大有好处的。”  

  说到这,她皱眉想了想,又道:“伊,我听说你将潆的孩子收留在宫中,可有此事?”  

  伊垂着睫,应对如流。“是有此事,只是我将容留在此处,也是为了给母亲出一口气啊,就近放在身边,要折磨起来也比较方便。母亲,这也是你乐于见到的事吧。”  

  泠狐疑地看着伊半晌,始终没在伊脸上看到半点破绽,这才信了他的话。“如果你真的这么想就好了,潆现在虽在宫中没有身份,但在朝庭上却是修的第一军师,修什么事都与她商量,真是气死我了。”说到这,不悦地扫了伊一眼。  

  “要不是你将他收到这极天殿,我想光是外面那一大堆妒恨潆的人,就够那个小杂种受的了,不过,与其让他们得到泄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