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真冰与烈焰中沈沦(上部)

　　还是那麽清瘦的肢体，还是那麽光亮的淡色金发，那双魔性的眸子还是这样一瞬不瞬地直盯著我，美丽得像来自地狱复仇的寒冰！
　　与这样一双妖邪纯净的眼眸相对，我的灵魂瞬间被打入地狱！
　　我的身心被冰冻得碎裂！
　　我的灵魂被火烧成灰烬！
　　亚历山大。费特列！
　　他还活著！




　　我处在极度的震惊中，周围的一切全然不顾。
　　他……长高了。长及肩膀的金色发丝剪得短短的，纤明的面孔显得异常精神，还有……我实在无法一下子接受这麽多！
　　他能说话了！
　　虽然语速不快，吐字也有些含糊不清，可他现在就活生生地站在万众瞩目的主席台上做演说。
　　上帝啊！如果这是梦境，请您千万不要让我清醒过来，我宁愿就这样一直沈沦下去……我宁愿下地狱！
　　神啊！千万不要让我醒过来！
　　让我一直看著他吧！就这样让我一直看著他！




　　天空轻轻地飘落雨滴，顷刻转为大雨。
　　在被雨水模糊的视线里，除了只有那麽一个清瘦的身影，我什麽也看不见。而那清瘦得虚幻的身影，也一动不动地蔑视著我。
　　忽然，一件黑色的外衣披上了那个单薄的身影。然後，一双强健有力的修长手臂护著他，走出了我的视线。
　　等等！不许走！
　　我的梦！不许离开我！
　　别走！
　　冲出麻乱无章的避雨人群，我疯狂地追寻著破灭的梦。
　　“亚历山大──！”




　　（13）
　　天哪！上帝保佑！这千万不是梦！




　　我上前抓住他纤细的手臂，心中哽咽得生疼。
　　“亚历山大，你……”
　　他回过头，恶狠狠的，极度蔑视我。银蓝色的眼珠子在雨水中发亮。
　　“你完了。”
　　混合著雨水声，他的语气一如往常的冰冷。
　　这是诅咒！
　　这是上天对我没有丝毫人性的诅咒！
　　我放开了他的手臂。
　　眼睛很痛，雨水还是泪水，我自己也不知道。
　　“安东尼，你今天的举动真让我吃惊！”
　　查理松开亚历山大，邪恶地面孔微笑著靠近我的耳边：“他早就是我的人了，自从你杀了他……你还记得吗？”
　　我全身因为查理的这句话而遭雷击一般。
　　冰凉的气息吐在我的脖子上，我没有感觉。苦涩的雨水流进我的眼睛里，我也没有感觉。
　　在瓢泼大雨中，我就这样静静地看著两人走远……




　　我并没有立刻跑去查理。艾伦特那里要人，也没有做出任何疯狂的举动。
　　因为，我生病了。
　　“淋雨导致的高烧，再加上近期工作繁忙，没有充足的睡眠，所以病情才会反复。”
　　乔治。布朗医生在我的床边冷静地对蜜雪儿讲述诊断报告。
　　“要按时吃药，让他多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好的。谢谢您，医生。”
　　“哪里！蜜雪儿小姐太客气了！治疗病人是医生的本分。”
　　乔治是个很会说话的中年男人，处事婉约自如。
　　“安东尼先生，您这一星期的所有行程安排我已经为您取消了。请您安心养病，别太挂心工作。我先走了。”
　　蜜雪儿温柔地告辞。
　　看著乔治送她出去，我的心才放松一些。
　　亚历山大……
　　回想起那天不期而遇的见面，出乎意料之外的看见查理。艾伦特为他披上外衣挡雨，我就嫉妒的发疯！
　　“他早就是我的人了，自从你杀了他……你还记得吗？”
　　“他早就是我的人了，自从你杀了他……你还记得吗？”
　　“他早就是我的人了，自从你杀了他……你还记得吗？”
　　……
　　“够了！”
　　脑海中混乱一团，全部都是查理。艾伦特那混蛋猥亵的话语。




　　“……自从你杀了他……你还记得吗？”
　　难道……这不可能……但是……
　　半年前那场意外的绑架事件，难道全是查理。艾伦特一手策划的？！
　　他就是米歇尔。道格拉斯的幕後指使者？！
　　错不了！
　　除了他查理。艾伦特！还有谁有胆子把我帮走？还有谁能收买米歇尔。道格拉斯这只老狐狸？
　　难怪後来米歇尔畏罪自杀死在家中，还没等我调查清楚，道格拉斯家族就在一夜间被灭门了！
　　这种不留後患的手法，除了我，就只有查理。艾伦特敢做！
　　“妈的！这个杂种！”
　　我躺在床上，越想越明白，又越想越不明白。
　　也就是说，那些运送“我”和亚历山大尸体的雇佣兵顺利逃脱了军方的追捕，索性我并没有真的杀死亚历山大，所以，查理就没要他的命？
　　这可能吗？按理说，查理。艾伦特绝对是心狠手辣的角色！不可能毫无理由地放过亚历山大这个根本与他毫不相干，甚至破坏了他预谋成功杀死我的计划的人！一个倒霉被卷入事件的乞丐！
　　不……他不是乞丐……
　　从发生的所有事情来看，亚历山大不可能仅仅是一个单纯性的人物！
　　他到底是谁……
　　越来越多的疑团缠绕著我的心智，诱使我急切地想进一步解开谜底。
　　“一个病人想得太多可不好哟！”
　　“乔治。”
　　“告诉我，你在想什麽？”
　　送走蜜雪儿，这个缠人的医生又回来了。
　　“……”
　　“不想说吗？”
　　我闭上眼，不打算看他。
　　这个人可是心理学界的顶尖人物，他想要知道的，绝对有办法让你掏心挖肺地恨不得一股脑全说出来。
　　“我猜，应该是亚历山大的事情。”
　　我一惊！脸上的表情正好被他抓个正著。
　　“哟！看来我是说对了！呵呵！”
　　“我要休息。”
　　自己的心事被他知道，那以後什麽事情能瞒过他的眼睛？
　　“安东尼，我知道你再想什麽。”
　　“噢？这麽自信？说来听听！”
　　糟糕！重了他的激将法！
　　“你在想亚历山大的事情！”
　　“那又怎麽样？没了？”
　　我干脆来个将计就计！
　　“从你的表情和话语来看，这半年来，你还是很在意他，根本没有忘记他！甚至对他的思念越来越深！”
　　“乔治！你这样很容易召来杀身之祸的。”
　　无所谓我的威胁，他又笑著说：“我怕什麽？反正天塌下来，有你们莫里斯家族顶著。”
　　“哼！想得倒挺美的！”
　　“那我继续说。你好端端的身体突然生病，除了平时的抑郁，就是前天那场雨。一个生来应有尽有的皇帝命，怎麽会抑郁？当然是有心事和烦恼。这麽注重自己外在形象的议员先生，又怎麽会在大雨中一站就是一个多小时？肯定是看见了某个重要的人物。而且还受到了重创。哦！我是说，心灵上的。从这些推论来看，能给你这麽大打击的，无非就是那个人──亚历山大。再想想，他半年前就死了，不可能大白天出现在你面前，很简单，也就是说，亚历山大还活著！而且还是被人保护起来了。”
　　这精明的中年男人看了我一眼，得意忘形地说：“安东尼先生，我说得对吗？”
　　“呃？”
　　该死的！我真是被他的精密推理论给论糊涂了。
　　“乔治。”
　　“干吗？”
　　“你是怎麽知道亚历山大没有死的？”
　　眼前圆滑的男人为难地浅笑一阵。
　　“我就知道什麽都瞒不过你，安东尼。”
　　知道被我听出了破绽，他坦白：“没错，我是知道亚历山大没死。因为，这半年来，为他治疗的医生，就是我。”
　　什麽？！




　　（14）
　　“这到底是怎麽回事？乔治，你把话说清楚。”
　　感觉到事有蹊跷，我忍著头痛从床上坐起来。
　　“那我就直说了。”
　　乔治坐在我对面的椅子上，表情有些复杂。
　　“你知道，我是一个医生。而且，还是专门为你们达官显贵看病的医生。”
　　我点头，看了一眼他胆怯的灰色眼睛，催促他。
　　他叹了一口气，思考了一会儿，像是在整理头脑中复杂的内容。
　　“安东尼，我希望你帮助我。不，应该说，我希望能得到你们莫里斯家族的保护！保住我的命！”
　　被他这麽一说，我真有点火了。
　　“乔治！我要你说怎麽和查理。艾伦特搭上关系的！不是叫你说这些废话！”
　　“好好！”
　　“……安东尼，整件事情的过程都是查理。艾伦特一手策划的。当然，这并不包括半年前你和亚历山大的意外相遇。。”
　　乔治显得语无伦次了，他在我面前还是头一次这样慌乱，完全的六神无主。
　　“乔治，看来你是遇上大麻烦了！我能不能保你，就看你能不能诚实。”
　　他眉头深深凹陷，双手交叉在膝前，语气压得很低。
　　“自从我被你父亲聘用为私人医生以後，查理。艾伦特就私下找过我好几次，并给我丰厚的酬劳，也就是……要我做你们莫里斯家的卧底。”
　　哼！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你乔治。布朗也不列外！　　“继续说。”
　　我冷冷地发话。




　　“那天我看见你对一个来路不明的乞丐显露出那麽紧张的神色，我就知道，他对你肯定非同一般。於是我向查理。艾伦特报告了这件事情。这之後，我就没再有参与过任何行动。後来发生的事情，我就不说了。再後来，也就是你获救後不久，查理叫我为一个神秘病人做精神治疗，并企图帮助他恢复记忆。而那个神秘病人，竟然就是亚历山大！”
　　乔治越说越激动，额头上直冒冷汗。
　　“我当时也相当震惊！查理。艾伦特是什麽人？一个乞丐他也要做的兴师动众的？我心里疑惑，但是没必要知道的事情，我不会问。这是我们行内的规矩。与此同时，除了我以外，还有一个语言治疗师给亚历山大做语言恢复治疗。”
　　“他人呢？”
　　我淡淡问了一句。
　　“死了。”
　　“就在前不久，亚历山大的语言能力将近恢复以後，查理。艾伦特就将那名语言治疗师灭了口。我虽然知道得不多，但是这件事情与我也有关联，我怕……”
　　“你怕什麽？做了他的走狗，迟早都要死的！哼！”
　　我威胁地冷哼一声。
　　“安东尼……”
　　乔治的声音近乎哀求。
　　“他之所以没有杀你，乔治。布朗，是因为留著你还有用。我问你，亚历山大的记忆恢复了吗？”
　　“还没有，不过，现在时常出现记忆混淆的状况。”
　　“那就对了，等亚历山大记忆恢复的那一天，也就是你的死期。”
　　我不忘报复地狠狠说出这句话，眼睛根本看也不看他一眼。
　　“安东尼……”
　　乔治被我吓得连声音都打颤，好像下一秒他就断气似的。




　　“我问你，亚历山大。费特列怎麽现在又改姓伊恩。艾伦特了？”
　　脑海中回想起查理在雨中搂著那纤细脆弱的孤傲身影，我的头就越发疼痛几分。
　　“这个……我也不知道。从这半年的接触来看，查理和亚历山大走得很近。查理似乎很信任他。”
　　“你还知道什麽？全说出来！”
　　乔治的话对我无疑是火上浇油。
　　他看了我一眼，惶恐地继续：“这段时间，让艾伦特重工企业成功实现收购计划的那名神秘顾问，就是亚历山大。费特列！”
　　“什麽？！”
　　乔治。布朗说的所有细节中，唯独这最後的一句话，让我极为震动。
　　“这怎麽可能？！亚历山大只不过是一个……？！”
　　“安东尼，你和我都想错了，也都低估了这个神秘乞丐的能力和头脑。”
　　我在脑中迅速把过去和亚历山大短暂相处的日子过了一遍，忆起他的身手，我还真不敢低估他。
　　视线又重新回到乔治。布朗灰色的眼睛里，等待著从里面找出真正的答案。
　　“通过为他治疗过程中的接触和耳闻目睹，我不得不惊讶！这个乞丐──亚历山大。费特列，他的智商相当高！不仅如此，查理。艾伦特还为他办理了哈佛特殊入学手续，这半年内，亚历山大从大学一路读到了商学和法学硕士！哈佛简直把他当宝！後来我们对他做了基因年龄检测，他今年也只不过十八岁。这真是让人大跌眼镜的事情！”




　　“这怎麽可能？！”
　　看著乔治一脸苦笑，我的眼睛瞪得不能再大。
　　“我想，今年年底，他就可以读到博士了！”
　　“这一切说明什麽？！”
　　我的脑子因为飞快运转，已经到达了高热状态。
　　真是难受无比！
　　“根据我的推测，亚历山大。费特列的智商很高，甚至超出一般人的想象。不过，再怎麽聪明的人，都不可能是一个神迹！唯一可以定论的就是，他早已经学过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