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乐山庄(古代宫廷 虐身虐心 he)作者:mayle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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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陵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神色渐渐凝重。。
  小襄,我并不想骗你,可是如今我已经继承了萧家,我们回不去了,你知道么?从今往后,我心中就再无私情,只有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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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萧家,宜竹园里安静得仿佛能听见蛐蛐的叫声。。
  也是啊,七月了,海陵忽然想起,当初离开安乐山庄北上,是武威十七年八月,到如今都快整整两年了。真是恍如隔世一般,明明已经死过一次,那些委屈伤痛,也依然刻骨铭心。
  他缓步走进房间,绿衣和雪柳都候在里面。。
  绿衣一向懂得看人脸色,见海陵似乎累了,连忙指挥丫鬟们准备热水布巾,侍候公子歇息。
  静静地洗漱,更衣。。
  随后便让下人们都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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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间里一下子空荡荡了,红烛高照,烛火中映出两个修长的人影。。
  “殷叶,你想骂我么?”海陵平静地对着影子说道。。
  殷叶从梁上跳了下来,“怎么可能,我想夸你来着。”他笑嘻嘻的,嘴角一个深深的酒窝,看起来年纪比海陵还小。。
  海陵看着他的娃娃脸,疑惑道,“夸我?”。
  “是啊,你终于不婆婆妈妈,妇人之仁了。刚才我还担心面对主子时你又会心软。像以前那样,每次他把你整半死,你却还要对他好,看得我每次都只能白白生气。”。
  “看起来我以前确实不正常啊。”海陵被他的语气逗笑了,“你放心,以后不会了。”
  停顿了一下,复又解释道,“以前是因为我对他还有奢望,总以为他多少会念点旧情。我一直在后退,以为自己顺从卑微地对他好,他总是有一点恻隐之心吧?其实爷爷说的对,我越忍让,他就越得寸进尺,越以为他是对的,我在赎罪。他的任性扭曲残暴,或许是在我的一步步退让之下,才引导出来的。所以变成今天这样,我也有责任。我不想责怪他,我觉得,能装作不认识,就再好不过了。”。
  殷叶是他萧海陵的生死之交,所以他并不想瞒他。过往那些年对齐襄卑微的期盼,如今说出来,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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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叶收了笑容,“海陵你变了很多。如果不是我整日跟着你,还以为你真的喝了“忘忧”。”
  海陵起身脱了鞋袜,坐到床上道,“我只是想,如果当年没有遇到他,现在的萧海陵会是什么样子的。然后按照我想象的样子,做一个让爷爷满意的海陵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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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叶盘腿坐到了他对面,“你……后悔过么?”。
  这句话他很早前就想问了,从他得知海陵的真实身份,从他为他打破诺言去做了齐襄的暗卫起,那些日日夜夜,在暗处看着海陵生不如死,他就想打醒他,问他:“为齐襄这么一个人,为以前的所谓旧情,值得么?”。
  可他最终还是没问。。
  因为在安乐山庄的那些黑暗岁月里,他清楚地看到,海陵偷偷看向齐襄的目光,含着期盼和眷恋,让他根本不忍心去打碎,这份在他这个外人看来,其实早已破碎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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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陵很认真的想了一下,才慢慢地道,“其实,也后悔过。有几次我以为我要死了,我就怨恨他对我残忍。可是事后面对他的时候,我又会想,如果我再顺从他一点,他就不会那么不开心了。你别嘲笑我天真愚蠢,当时我是真的如此想的,就好像被他虐上瘾了似的,他越狠毒,我就越想对他好。”海陵轻笑道,“现在我回想起来,也觉得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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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推心置腹地告诉殷叶他当时的心态,就好像现在已经全然放下了一般。
  殷叶很少叹气,面对如今的海陵还是忍不住长叹了一声,道,“该睡了,我帮你上药。”
  从回到萧家的那一天起,海陵就没停过药,肩上的伤,腰间的伤,和膝盖上的伤,一到天气变化就会从骨头里痛出来,却已经无法再治好了。按陆越亭的说法,这些旧伤免不了要折磨海陵这辈子了。说是这么说,却给了一大堆的药膏药酒,说是每天都要用。以前萧纹在,海陵便让他帮忙上药,如今萧纹被他赶到其他地方去了,绿衣雪柳终归是女孩子,他就只好勉强着,自己上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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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几天殷叶看不下去,就现身出来说我帮你。。
  海陵犹豫了一下,没拒绝。反正他现在也要依靠殷叶帮助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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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叶轻手轻脚地撩开海陵的上衣,先给肩上被铁链折磨出来的地方抹了药膏。然后卷起裤腿,往膝盖细细抹了药酒。最后是后腰上被石块砸出来的瘀伤,殷叶看着海陵阖着双眼快要睡着了,就伸手拂了他的睡穴,再开始上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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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海陵假装喝了“忘忧”以来,每晚殷叶都点他的昏睡穴,让他安静地睡过去。这样的手段,对于当初解“棠梨之华”时的剧痛没用,对于如今的噩梦,倒是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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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叶拿着药盒,看了他好一会儿。他见过沉默顺从的海陵,隐忍坚强的海陵,温和大度的海陵,还有如今愿意把内心脆弱一面告诉自己的海陵,他却越来越舍不得把海陵给齐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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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陵睡着的时候,一副世家公子的模样,如今养了几个月气色也好多了,更显得眉目俊朗。殷叶一边给他抹药,一边低声自语道,“海陵你怎么就喜欢了主子呢?嗯,他是蛮好看的,但你也不差啊,随便找个人都不会像现在这么惨。嗯,有句话我不敢在你醒得时候乱说,不过现在说说也无妨,你呀肯定上辈子造了很多孽,这辈子昆仑神才惩罚你,让你少年得意的时候,遇到了主子这个克星。以后啊……我可不敢随便相信你的话,说什么以后不会了……你俩就是孽缘,看主子今天的心情,以后恐怕还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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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盖上药盒,帮海陵盖了薄被,再伸出手,捏了捏他的鼻尖。。
  我不会告诉主子你装失忆骗他的,不过你可千万别自己不忍心最后告诉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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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襄又是一夜没睡。。
  以前是担心海陵的身体,自责自己对他的亏待,如今则是想不通,海陵怎么就愿意喝下“忘忧”呢?海陵是这么软弱逃避的人么?就算是自己把他扔到暗阁的时候,他也只会忍,不会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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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明白自己在过往的那些年,给了海陵很多痛苦的回忆。海陵不愿说,不愿去回想,他可以理解,可海陵选择忘却,却是他怎么都接受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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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么可以选择忘记我?。
  你怎么能忘记了我?。
  你怎么敢忘记我?。
  齐襄翻来覆去,越想就越生气。最后,在天亮时分,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不会再让海陵忘记他的。以前的情分忘记了,很好,没关系,反正以后他会让海陵再次刻骨铭心,就算死了,也都忘不掉。
第六十四章   七月中旬开始下雨。。
  连绵不断的雨水,让语春园的石径上落红满地。每日早晨,萧海陵都会踩着石榴花的花瓣来向爷爷问安,之后爷俩就在书房里商量公事。粮草、训练、换防……萧老太爷逐渐逐渐地把朔北大营的军务交给了海陵。好在海陵以前就在军中,有威信也熟悉军中的事务,因此交接起来并不困难。那些日子,萧老太爷总是爽朗地笑着,说:“海陵你这么能干,很快爷爷就该无事可做了。不过也没关系,爷爷我去陪瑜儿,再教一个小海陵出来。”。
  每到这种时候,海陵就给爷爷倒上一杯茶,微笑着说,“爷爷过誉。”。
  萧老太爷一直以自己教出了如此出色的孙儿为傲,哪怕这些年这个孙儿老是让他操心,头痛,他也不改初衷。这些日子海陵的表现,更是让他坚定了把萧家交给海陵的念头,只不过目前朝中争斗暗涛汹涌,海陵还年轻,又久不在军中,未必看得清楚,所以才需要他时时提点着,不要走错了路。
  前天海陵按着他的指示,去面见了皇帝齐昭。齐昭在海陵面前还比较坦诚,说,只要萧家保持中立,不参与,不干涉,朝廷就不勉强萧家做任何事。君王之言,重若鼎石,齐昭这一承诺,已是他能做到的极致。。
  海陵回来一五一十地回禀了爷爷,萧远臻便沉吟道,“如此甚好,但萧家也不可不防。海陵你过两天去亲卫营走一趟,做好护卫天子的准备。另外,发一道密信给朔北、偃城、西凌三营的主要将领,若无宗主之令,不可妄动。”。
  海陵一一应了。。
  萧远臻看天色已晚,就说,“海陵,今日你留下和爷爷一起用饭,我把瑜儿、璎珞和萧羽也都叫过来。”。
  海陵默默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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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家很久没有热闹过了。不要说海陵当年离开的时候,就是两年前他重回萧家,家中也仍是热闹的。如今姐夫离世,大姐守孝很少出来,连带着侄儿萧羽也几乎不在他面前出现了。芷柔牺牲后,瑜儿和璎珞都由奶娘带着,海陵自己的身体还未完全恢复,就顾不上孩子们了。这几天在殷叶的帮助下,他的精神才稍微好了一些,于是每次来拜见爷爷后,就去水月阁和两个孩子玩一会儿。可是,母亲的故去,让两个孩子都与他生疏了。瑜儿还会叫爹,璎珞根本就是不愿见他。海陵自觉愧疚,也不知道对孩子们说什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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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本不是他的亲子,可是这些年的相处,海陵已经把他们当做自己的孩子。他知道今后自己,大概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了,所以就更加珍惜今日的感情。。
  爷爷还不知道,陆越亭也不知道,萧家所有人都不知道,海陵自己却在某个早醒的清晨,忽然发觉自己已经失去了……一个男人的正常欲望。或许这是棠梨之华的后遗症吧,海陵不想说,他也觉得没必要治,齐襄之后,芷柔之后,他想自己这辈子,大概不会再对任何人动情了。如今孑然一身,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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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边想着事情,一边和爷爷喝茶等候晚膳。。
  很快,绿衣就带着两个打扮得漂亮华贵的孩子来了,手脚麻利的下人,也已经在语春园的槿花亭中布置好了饭菜。。
  海陵搀扶着爷爷,步入亭中。萧瑜和璎珞便规规矩矩地行了礼。世家大族的孩子,礼数总是不缺的。海陵看着瑜儿,忽然就想到了自己小时候。其实自己小时候在骨子也是任性的吧,所以和齐襄玩在一起时才会觉得快乐。。
  他摇了摇头,阻止自己继续胡思乱想。。
  齐襄已经和自己再无关系了,再想又有何用?他愿意原谅齐襄,并不意味着,他愿意再次接受他。海陵告诉自己,将来就算齐襄再缠上来,也不可以再心软。在付出如此代价之后,他萧海陵若再心软,就愧对爷爷,也愧对萧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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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羽没有出现。。
  萧老太爷叫邢隐又去催了一次,还是不愿意来。邢隐便道,“老爷子,侄少爷心里不舒服,就不要勉强了。”。
  萧远臻叹了口气,对海陵道,“小羽那孩子,像你。他如今失去了父亲,心里难受,又不想怨恨你,以后若有什么事,你也别和他计较。”。
  海陵黯然道,“我明白。”。
  他当然明白,萧羽一直崇拜着父亲,仰慕着自己,如今根本不能接受,父亲牺牲的现实。他心中暗想,过阵子再和他好好谈一谈吧。等到明年去军中,把他也带去历练一下,萧羽这孩子,也该到处走走了。。
  瑜儿拘谨,璎珞沉默,这一顿饭,吃的海陵心底难受之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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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远臻送走海陵和两个孩子后,又散步到好友方麟止所在的海棠苑,找他下棋。海陵的身体日渐恢复,方麟止便说他再留也无意义,更不想介入萧家与朝廷的冲突之中,就准备过几日启程回淮州。他要走萧远臻也不能强留,但毕竟是多年老友又多年未见,便想在他离开之前,多见几面。
  方麟止正好也有事对他说,便拉着他一块儿在棋盘前坐下,然后装作随意地道,“我已经把陆越亭那小子卖给你家了,以后有什么事就使唤他,当年我以为他驻在安乐山庄,海陵便不会有事,谁知这小子给我搞出那么多事来。老夫和他说了,他欠海陵的,让他自己还。”他说着从袖中抽出了一张纸交给萧远臻,“这是十年长契,越亭自愿按的手印,你留着,别给海陵,海陵这孩子心软,恐怕早早就撕了他。”。
  萧远臻失笑,“越亭那孩子也尽力了,是海陵自己过于忍让,才会吃那么多苦头。这个东西我们萧家可不能收。”。
  “收着收着。”方麟止不顾他的阻拦把契约塞进他怀中,“有件事老夫之前不敢和你说,现在海陵没事了,说出来倒也无妨。齐襄拿来给海陵下毒的棠梨之华,来自淮州百草堂。”
  “何意?”。
  “你知道我有个大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