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荳
窒怼?br /> 赵莲似乎确信了梅舒城对步奷奷没有任何异常情愫,这才收敛了架子,恢复小女人娇态。〃 看不出来梅公子也会教训人。〃
〃 每个梅庄人都被我教训过了,你可以一个个问问。〃
这是实话,出了梅庄,他彬彬有礼、进退合宜;关起梅庄大门,他可不会将从商那套守则给牢记,大吼大叫是他惯用的教训手法。
〃 ……那步姑娘不是梅庄人,你不也教训她?〃
梅舒城笑而不回。
他不只教训她,还把她当成所有物,不容别人沾染半分,所以才会在看到她和薛远谈笑之际大动肝火。
她不是梅庄人,他却用对待梅庄人的方式对待她,并且还那么自然而然。
〃 她自是不一样的。〃
然而,怎么个不一样法,梅舒城没有说。
不仅赵莲满腔困惑,连深夜难眠,起身到牡丹园圃贪拜月华而无心听闻的步奷奷,也在花丛外一头雾水。
她,是不一样的?
怎么个不一样法?是不如其他姑娘来得婉柔温驯,还是比不上她们的娇美轻灵?抑或……
步奷奷不由自主地将右手轻搁在锁骨上,熨贴着某件穿系在颈间红绳上,被衣料遮掩住的物品,珍惜万分。
待她再抬头,却见赵莲已在两名丫鬟的搀扶下回房,脸上的不快应该是来自于梅舒城那句请她休憩的有礼逐客话语吧。
梅舒城吁了口气,因为赵莲的退场,才得以小人嘀咕一、两句:〃 该开的豆儿不开,不该开的豆儿乱乱开,真麻烦。〃 这就是俗称的烂桃花吧。
〃 唔……你是谁?〃
一句带着睡意的话语震醒步奷奷的冥想,也牵来梅舒城的注目,他看向步奷奷,而她望向身后三步远的男人。
那男人正努力睁开快闭合的眼,无论再怎么秀气儒雅的容貌都被此时睡眠不足的愣傻样给破坏殆尽。他仅着单衣,连件薄外褂也没披,垂散的墨黑长发随着夜风轻拂飘荡,在这深夜时分倒有数分索命鬼魅的模样。
步奷奷那句〃 鬼呀〃 还梗在喉头,梅舒城率先出口的叫唤让她硬生生吞下惊声尖叫。
〃 小四。〃
〃 唔……大哥……〃 梅家小四拖着虚浮的步伐,胡乱揉揉眼,才勉强将视线定在梅舒城脸上。〃 我……〃
他跨开小小一步,却蓦然瘫倒,步奷奷只来得及抽口凉气,根本挽救不及那个快和地面相亲相爱的梅家小四。
梅舒城箭步冲上前,将梅家小四结结实实地搂在怀里。
〃 大哥……〃 梅家小四用一种过度亲匿的撒娇动作攀在梅舒城身上,双臂挂在他颈间。
〃 小四,你怎么醒了?你……提早了……六个月清醒。〃 不到冬季,这个种梅的四当家怎可能会清醒,更何况是走出他自己的庭院?
〃 我饿了……〃 肚皮咕噜咕噜地支援他可怜兮兮的梦呓。
〃 没人喂你吃饭吗?〃 他向来安排几名贴身小斯伺候〃 春眠〃 的小四,不该让他饿着半分,更何况是饿到深夜醒来!
〃 我不知道……饿了……〃 梅家小四磨蹭到一个最舒服的位置,脑袋贴枕在梅舒城的肩窝,将全身的重量依赖在他身上。
〃 该死,我明天就替你换批机灵点的丫鬟或小斯!〃
无力的声音再响起:〃 什么都好……我饿到没办法春眠了……〃
〃 梅福!梅福!立刻弄桌饭菜出来!〃 梅舒城朗声大喝。
〃 已经过了亥时,大夥早睡下了,别折腾下人。我煮清粥给你吃,可好?〃
前头那句是对梅舒城说的,后头那句则是问向整个人瘫软在他怀间的梅家小四。
〃 嗯。〃 梅家小四含糊应道。
〃 厨房在这边。〃 梅舒城打横抱起梅家小四,领着步奷奷前行。
屋檐下只剩几盏灯笼勉强照耀出园景,夜已深沉,满园的牡丹亦已睡下,恐怕梅庄醒着的人只剩下梅舒城和步奷奷。
昏黄摇曳的烛火投映着三人两影,步奷奷不住地偷瞄梅家兄弟的〃 情深〃 模样,一股莫名酸意涌上眉心,拧蹙了她漂亮柳眉。
在生起灶火后,她终于忍耐不住,朝身旁正轻哼摇篮曲的梅舒城发出疑问。
〃 他向来都用这种姿势赖着你?〃
〃 是呀,向来。〃 梅舒城说得很轻,怕惊醒了梅家小四。
〃 他不是小孩子了,这样……梅庄没人说话吗?〃 看他们兄弟俩根本就快交缠成麻花了好不好?!
〃 说什么?断袖之癖?乱伦?他是我弟弟,哥哥疼弟弟容得别人置喙?何况是子虚乌有的事!〃 梅舒城明白她真正想问什么。〃
再说,他不是只赖着我,小二、小三都是他贪赖撒娇的对象。〃
〃 原来这是梅四当家的真面目?〃
〃 相信我,小四在冬季不是这模样,绝对会教你刮目相看。他这只猛虎只在腊梅时节发威,其余时刻都甘于成为病猫。〃
〃 很难想像。〃 这副德行的家伙在清醒后会有多大改变,她才不信咧!
〃 虎兄无犬弟呵。〃一句话吹捧了自己,也褒扬了梅家所有兄弟。梅舒城轻拍着梅家小四的背,又是骄傲又是疼惜,那神态,活脱脱像爹爹对待孩子般。
〃 你……看起来像他爹。〃 她诚实说出所见心得。
〃 长兄如父。况且我爹过世时,小四不过是个两岁半的娃儿,对他而言,我的存在应该也是偏像于爹亲吧。〃
见钱眼开的势利此时在梅舒城脸上难见分毫,剩下的只是为人父兄的温柔光彩。
他的口气虽轻松,但听在步奷奷耳里却是一阵又一阵的揪心。那时……他也不过才八、九岁,也还是个孩子呀……
一个家庭的担子压在八、九岁大的孩子身上,包含了他爹娘生前积下的负债和三位稚弟的教养,那沉重压力怕是连成年男人都不见得能承受,身为孩子的他却扛了下来,而且做得如此出色。那段日子的她仍只是个未成形的生命,但从她所听闻来的〃
梅舒城传奇〃 拼拼凑凑,她知道幼年的他过得辛苦,即使现在从他身上再也无法探知当年的刻骨风霜,只剩下勤俭贪财的〃 恶习〃 ……
一想到一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吃尽苦头,只为温饱全家……
一想到那样的他不曾体会过何谓撒娇、何谓童年……
她觉得,好不舍。
〃 当年的日子过得很苦,是不?〃 步奷奷搁下正在搅和锅里汤水的竹筷。
梅舒城似乎颇讶异她有此一问,从梅庄的生意蒸蒸日上后,谁也不记得他曾落魄得如此彻底,众人侃侃而谈的只不过是他窜上成功的过程,而成功背后的心酸,只有梅家兄弟刻骨铭心。
苦吗?当然苦,若不苦,他不会立下鸿志想跳出绝境,更不会在跳出之后依然如此害怕再回归原处──在此时、在她面前,他怯懦地承认,他真的害怕,害怕那段苦日子;害怕三个弟弟只能啃着半颗硬馒头度日,三人六目中是极力想掩饰的饥寒交迫,他们不想让他更辛苦,而他却是负疚于他们的体谅。
〃 当然苦……〃 梅家小四在睡梦翻身间插话,〃 比生啃黄连还要苦上千百倍……〃 接着,轻鼾取代话声。
梅舒城与步奷奷凝望无语,厨房内只有柴火劈啪声及锅里米汤沸腾的声音。步奷奷重拾竹筷,搅弄清粥。
〃 苦的人是你大哥,你在凑什么热闹。〃 良久,她才对梅家小四这般说道。
〃 小四也苦过。〃 梅舒城为爱弟辩护。
〃 但我相信他的苦绝对不及你的一半,在他真正懂事之后,梅家的生活已经开始获得改善。论苦,梅庄里有谁能及你?〃
梅舒城因她口气中那股为他打抱不平的意念而笑,但他仍开口纠正她,〃 小四懂事得非常早,在梅家生活改善之前,他已经是个懂事的小大人。〃
微垂着脸,灶火无法照清楚他的神情,带笑的口吻没变,〃
有时候最苦的人不是付出辛劳那方,而是将一切看在眼底,却没有足够力量帮忙的人……我的苦,只要咬咬牙便能承担下来;他的苦,却是咬碎了牙也无法改变丝毫,你说,谁比谁苦?〃
步奷奷默然,知道自己方才失言了。
她不是梅家人,根本无权评断梅家里谁吃的苦多、谁吃的苦少;她不是梅家小四,又凭什么认定他不曾体会过梅家最苦的日子?
〃 对不起。〃 她向梅家小四道歉。
窝在梅舒城怀里的梅家小四露出笑意,不在乎她的失言,甚至带着认同她的意味。
〃 粥好了,我去拿碗。〃 她跑向隔壁的小橱柜去拿碗。
梅舒城望着她忙碌的背影,忽然觉得心头溢出些微暖意。
〃 大哥,这个女人有趣……〃
梅舒城微讶地看着小弟,〃 你也喜欢她?〃
〃 也?〃 梅家小四睁开一只眼,笑觑着梅舒城。
〃 别想调侃我,小心我敲昏你,让你直接睡到腊月再醒来当家主事!〃 梅舒城吼得很小声,近似于两兄弟的窃窃私语。
〃 我又没胆调侃你……〃 梅家小四打了个不甚文雅的哈欠,〃
而且我是这么敬爱你、崇拜你……就算我和你爱上同一个女孩……我一定会让给你的……放心。〃
天底下什么都可以抢,就只有梅舒城的东西不能争、不能抢,也不容其他人来抢──这是他们三个弟弟的共识。
〃 我需要你用’ 让’ 的吗?!〃
〃 因为如果我不让,你一定不会同我争……什么都给兄弟,你自己怎么办才好哩?有这种笨大哥……我当然要待你好些……〃
梅家小四又陷入昏睡,只剩一张嘴在嘀咕着饿。
〃 你们都长大了,我可不会像对待小孩子时的你们,再让你们予取予求。〃 梅舒城摇晃着自家小弟,让他睡得不安宁。
〃 大哥……我院里欠个檀木书柜……〃
〃 我明天叫人量一个送过去。〃 梅舒城不加思索地回答。
唔,还说不会再让他们予取予求?前句话的唾涎还没乾,下句话就赏了自己一个巴掌。
〃 我知道,你什么都能让我们予取子求,只有她──〃 梅家小四手一指,正巧落在捧着两只碗的步奷奷身上。
〃 只有我什么?〃
〃 没什么。〃
〃 ……予取予求不得。〃
梅家兄弟同时开口,却是两番不同答案,步奷奷狐疑地盯着两人,仍探不着什么蛛丝马迹。
舀了碗清粥,见梅舒城要接过碗以便喂食梅家小四,她不赞成地小退一步。〃 梅四当家,喝粥了。〃
〃 大哥喂……〃 他含糊地撒着娇。
〃 自己起来吃!〃 步奷奷一手擦腰,一手将碗举得半天高。
〃 好凶……大哥……〃
〃 快起来吃吧,你还想再饿下去吗?〃 梅舒城给他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梅家小四神色痛苦地将脑袋自梅舒城温暖的胸怀移开,颤颤地捧着碗,身子半瘫在长椅角落,边喝粥边打盹。
〃 喏,你也来一碗。〃 步奷奷递上另一碗热腾腾的清粥。
〃 谢谢。〃
〃 拿梅家的食材喂梅家的人,你没占着好处,说什么谢。〃 她坐在他身旁,两人面对还烧着小小火焰的灶口。
〃 拿梅家的食材喂梅家的人,而你却花了工夫生火熬粥,我占着了这个好处,自然得言谢。〃 他吹凉了粥,小尝一口。
〃 把你的感谢化为实质更能让我看到你的诚意。〃 她伸了只柔荑在他面前又晃又勾,明摆着要他赏些工钱来塞牙缝。
〃 我让小四清醒后送坛酿梅给你抵债。〃 他笑。
想起酿梅的滋味,步奷奷嘴馋的直点头,〃 这还差不多。〃
〃 这么晚了,你还在花园溜达什么?〃
步奷奷正拿着铁钳在灶里玩弄起炭火,闻言也只是略微停顿。
害她在园子里溜达的罪魁祸首不就是他吗?
都是他下午在阁楼的反常,害她也跟着不对劲起来,整个午后躲在房里,痛失观摩他周旋在金主身边的奸商手腕,就连入了夜,她也只能在床杨上辗转反侧,却怎么也睡不着。
〃 在看梅庄园子里哪株牡丹最值钱,到时我艺成下山好偷挖几株走。〃 她故意说得势利。
〃 最值钱的牡丹种在品香阁,里头几株御赐花名的最珍贵,要挖就挑那些,每株身价少说万两以上。〃
说得真轻松,她看哪,要是哪天品香阁里少了株牡丹,他这奸商不会翻了梅庄才怪。〃 受教,我会去品香阁精挑细选的。〃
〃 用不着选,我直接告诉你,最靠近东侧檐边的那株’ 都胜’ 最好,那株叫价到三万五千两,我都舍不得卖。〃
都胜形似魏紫,但花面更大,色泽由瓣基的墨紫色渐层至瓣梢的粉紫,堪称一绝。
〃 咦?梅庄里还会有你舍不得卖的花?〃 对梅舒城这个唯利是图的大奸商而言,这还真是天大的奇迹。〃 你不是信誓旦旦说’
天底下没有什么是不能卖的’ 吗?〃 她顿了顿,才轻呀一声,〃
都胜……不就是你十五岁那年,在牡丹春宴上,让城里所有品花人为之瞠目并且赞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