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原谅by:莫离
林漠一扬眉,轻笑道:“如果我说不呢?”
苏奇也不回答,只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手里的枪依旧抵着他的太阳穴。
叹口气,林漠认命的开始宽衣解带。这辈子还是第一次有这样的经验——在汽车旅馆里被人用抢指着被迫脱衣,怎么听着都像午夜挡成人剧里的强暴戏码。
不过,他也确定,这男孩不会是何亦达手下——风雷堂与何氏里举凡象样的角色他都看在眼里,这样的材料不会被使唤作盯人的小喽罗。况且,即使被怀疑,何的手下暂时不会也不敢这般轻举妄动的。
心里一宽,便猛然注意到另一件事情——电视屏幕上的交合画面,充耳的淫声浪语,自己在脱衣......身下的欲望不知何时竟已悄悄抬头!
身为男人的正常功能与反应从未使林漠感觉如今日般尴尬。他干脆苦笑着抬眼看看面前的男子,对方却是恍若未见,一副闲适的表情。一手收集起他所有衣物,一手仍用枪指着他,语气平淡:“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盯上我,我也不记得以前有对‘你’做过什么。不过你该庆幸——今天我不杀人的。”
林漠看着那张脸,愈发感到熟悉,忍不住脱口而出:“我们......以前见过么?”
“也许。”苏奇重新用枪指上他的头,似笑非笑地咬一下他的下嘴唇,满意的发现那身体突然僵硬。仿佛觉察些什么,他喃喃的说:“你用CK
BE的香水?我喜欢。”
好熟悉的口吻......林漠还未来得及搜索记忆,头上一阵剧痛便已传来......
4
干净利落。
苏奇满意的看着床上被敲晕的男人。说实话,那这男人还不是普通的出色。
要大大方方的出门......干脆做的再象一点吧。掏出他的皮夹搜刮的一干二净,手机也顺手牵羊,到时把衣服扔给老板,让他两个小时后去某某房还给某某人——从他的体格看,那时应该已经醒了。自己下手一向有分寸。
思及此,苏奇重新将枪插回靴筒,抱着衣服准备开门。
不对!
长年练就的敏锐直觉告诉他有异常!条件反射扔掉手上的衣服转身拔枪,但对方动作更快,瞬间已将他双手技巧地反扭在身后,苏奇眼也不眨右腿勾踢,去势凌厉却被对方轻易避开,急忙收腿时一瞬异样,苏奇暗暗促眉——那男人就势拔了他的枪!
趁着一手抓枪的男人只有一手控制自己的手腕,苏奇腕部灵巧一转,再用力一挣已得解脱。转身,一拳,一压,一掐,无可挑剔的技巧加上无可挑剔的施力——男人被放倒在地,苏奇坐压在他胸口,一手掐住他的脖颈,一手去夺枪,可是,还是慢了四分之一秒——男人手中的枪先一步顶上他的身后。
非常精确。右肾。
一秒钟。
苏奇微笑着双手举过头,轻轻起身。
没有胜算的挣扎是不智的。况且,他断定这男人并无伤他之意。唯一诧异的,是自己并不留情的下手怎么这男人好像没反应似的。
苏奇被捆的老老实实。看着那条绳子,多少有那么点纳闷。仿佛看出他的疑惑,林漠微笑解说道:“在枕头下发现的——你知道,旅馆为了满足不同客人的需要,总是会提供力所能及的道具。”
苏奇没出声,只极细微的扯了扯嘴角。
林漠看看手里的枪,是小巧精致的掌心雷,为了省体积没装消音器。摇摇头:“女人的玩具。”罔顾对面苏奇眼中一闪而过的火焰。
拎起苏奇往床上一扔,林漠慢条斯理的开始穿衣,待全身妥当后开始发问:“你是谁?”
“抱歉,我赶时间。”苏奇斯文地微笑着对上他的眼,神情平淡仿佛事不干己。
“你是谁?”林漠口气低了一度,两手撑上床,将苏奇笼在身下,盯着他的眼继续盘问,没发觉那姿态暧昧无比。
“祁苏。”那双眼太过锐利,苏奇下意识的微微侧过头闪闭,却无意中将那线条完美玉雕一般的脖颈完全暴露在对方视野之中。
林漠刹时觉得心脏停跳了一拍,瞬间竟口干舌燥,不自觉伸出舌尖轻舔下唇。苏奇看在眼里,凛然一惊,但只瞬间,便又恢复到云淡风轻。
“祁苏......祁苏......”林漠低低念着这两个字,恍若着魔。
半晌,苏奇听到他说:“我叫莫霖。”
我知道,你叫林漠,苏奇心内冷笑——我们彼此彼此。
“我赶时间。”苏奇再度提醒他,“要不是你先跟踪我,我也不会出此下策——”轻轻眯起眼,魅惑的一笑,又道:“虽然结果好象是作茧自缚。”
“看来我们好象都有点误会了。”林漠定一定神,忽而一笑,“如果我现在放开你,事后会不会得到一颗子弹作为补偿?”
“如果你强烈要求的话,我是不介意。”
终于没有多问。林漠很清楚有很多东西是不知道比知道要好,比如,一个随身带枪身手敏捷的俊美男孩的身份。林漠一直是个理智的男人。虽然......其实是很想知道他是谁——只是想知道他是谁而已......
他们是本来毫不相干的两个人,因为一场误会而相遇,那么,当误会澄清的时候,便是时候回到各自的轨道上去,继续各自的杀伐搏斗——是的,杀伐搏斗——他们是同类,男孩眼底偶尔掠过的嗜血气息让他竟有莫名的感动感激。
可是,终究,相遇,相离。
就在苏奇推门而出的一刹那,他听到身后那男人低低念着——
“祁苏......”
紧了眉,他大步迈出。
5
“阿奇,你迟到了半小时。”
苏奇看着面前神情阴郁的中年男子,也不作答,只微微叹了口气。半晌,唤道:“楚爷。”
楚荣泰有些无奈的捏捏眉心:“说了多少次了,叫楚叔叔——”
苏奇没作声,只静静看着他。
就一个44岁的男人来说,楚荣泰无疑属于保养的极好的那种——并非十分英俊,但凌厉的线条极具男子气概;不见一丝赘肉的身材应当归功于每日不辍的锻炼,同时使他的体能与反应敏锐度常年保持在30岁的水平;特殊的职业与多年的阅历又为他平添几分深沉沧桑。这样的男人,你会觉得额上的皱纹与两鬓的些许花白只是为了更深刻他的味道。
“别光站着,过来坐啊。”楚荣泰伸手往几上的两个杯子里各倒了一点白兰地,微笑着端起一杯递给他。
苏奇接过水晶杯子,依言在他身旁坐下,仍不出声,只轻轻转动杯子,看着那琥珀色的液体在灯光下散发出诡异的晶莹的光,是难以言语的美丽。半眯起眼,他不知道此刻自己的眼睛看起来比这诡魅千倍,也美丽千倍。
楚荣泰有那么片刻失神——“苏苏......”
苏奇猛然抬眼,瞳孔猫一般骤缩!
仿佛难以招架他的目光,楚荣泰有些狼狈的掩饰的笑笑,冲他举举杯子一饮而尽,轻声道:“阿奇,你长的......很像你的父亲。”
苏奇垂下眼,咬紧下唇。
楚荣泰又替自己倒杯酒,起身踱至窗前,沉默。
苏奇盯着杯子里的液体半天,突然嘴角扯开一朵微笑,自顾自说道:“父亲如果还在的话,过了今天,就该有49了吧。”
“不!是48!”楚荣泰一下转过身来,有些责备的看向他。忽然明白过来,冲他无奈的笑笑:“你这孩子......”
苏奇看着他的眼睛,轻声说道:“楚爷,这么多年了,父亲若知道你这样子,泉下也不安生的。逝者已去,请往前看。”
“阿奇,我不是......”楚荣泰面上闪过一丝慌乱,旋即恢复到平日的沉稳阴郁。苏奇对他温和的笑笑:“我知道,你与父亲是同生共死摸爬滚打多少年的兄弟,所以这么多年来一直对他的死亘亘于怀——可是,楚爷,你能做的都已做了——照顾提携他唯一的后人,又让我亲手报了仇,还有,将DEADLINE发扬光大——楚爷,你已做得很好。”
传说中让人闻名丧胆的DEADLINE的老大此刻只剩下勉强的微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半晌,楚荣泰回身落座,仿佛无意间提了一句:“阿奇,最近身边还太平么?”
“还好。”苏奇稍稍皱起眉,脑中突然浮现出一双锐利的眸子——“怎么?”
“何亦达正满世界追查他大哥的死因,风雷堂加上何氏的力量已不容小觑,何况那姓何的各方面人缘不错,能借不少东风。”
“这种事又不是第一次了——我下手向来干净,楚爷你最清楚的。况且我们只不过收人钱财与人交差,姓何的要开火也该冲那买主去,犯不着找上我——再说,我的身份一向没人知道的,你说对么——楚爷?”
楚荣泰凝视着他,道:“有时我真怀疑,当初让你入行是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虽然你有极好的天赋。”
苏奇别过头,半晌轻道:“我们从无选择,你知道的。”
回应他的是无止尽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楚荣泰有点暗哑的声音响起来:“据说,风雷堂那边已把赏金提高到五百万,并且一旦查出来就要动用格杀令——最近自己小心些。今年不会再给你派生意,一切等风头过了再说。”
苏奇不以为然的笑笑,起身告辞。楚荣泰也不挽留,浅啜着白兰地目送他离去。
拉开门,有人站在门外,分明还是个少年,来不及闪躲,只得有些狼狈的看着他。看着这张陌生又熟悉的脸,以及脸上明显的敌意,苏奇眉心轻轻纠结,转过身,似笑非笑的说道:“再见——楚叔叔!”
沙发上,楚荣泰神色阴郁,一言不发。
出了别墅大门,苏奇怔怔立了半晌,手不自觉的抚上脸庞,随即重重一咬牙,转身就走。
楼上某个房间,窗帘半掩处一中年男子执杯凝望,神情复杂。
6
......子弹......血......四溅......男人女人惊恐万状的扭曲的脸......尖叫......血......地上被踩烂的披萨......番茄酱汁......
苏奇猛然直起身体。半睁的眼,微微张着口,急促细密的喘息,汗水淋漓。略仰起下颚,一滴剔透的汗液从尖瘦的下巴一路沿脖颈直下,最后消失在胸前衣襟内。
有点踉跄的翻身下床,拖出那个大袋子,急急拉开,翻出一支SSG2000,紧紧抱在怀里,苍白的脸颊贴上冰凉细长的枪管,终于轻轻吁出一口气,脸上开始现出平和安定的神情。
美丽强大的7。62mm口径狙击枪,瑞士sig公司出品。
只有你,给我这样的安全。
片刻,拉开冰箱门,发现里面非常干净。晃晃头,到水池冲把脸,出门。
凌晨两点三刻,7…11的灯光依旧明亮温暖,空气里氤氲着关东煮汩汩的香。
形容倦怠颜色平庸的年轻女子,百无聊赖的倚着柜台发呆,见到他,楞了一下,随即浮起一个大大的笑容:“阿奇,又来买酒了?”
“呵——断粮了!”苏奇仿佛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阿美,今天轮到你啊?”
“恩。还是老规矩?”
“恩。”
阿美一边麻利的往塑胶袋里装啤酒,一边同他说话:“你真该少喝些,又不是什么十全大补膏!对了你怎么老在半夜出来买东西,你打工那家pub打烊很晚么——啊,我是不是话很多啊?半夜里看店子,鬼都不上门,闷坏了——你别在意啊!”一边把袋子递过来:“喏!老规矩——十罐Asaky!”
“谢谢。”
付钱,找零,寒暄,走人。
转过身,方才那张斯文腼腆微笑的脸立时变回沉郁寥落的样子,掩在额前乱发下细长魅惑的眼低垂。
望着那个夜幕中一步步离去的背影,阿美有片刻失神。
她喜欢这个男孩子。
约莫半年前,他搬进街角旧公寓楼,经济状况大约不是很好,因为他租的是向来乏人问津的阴暗潮湿的地下室。大多昼伏夜出,很少与邻居说话,偶尔碰到也只是腼腆的一笑。原则上每栋有中国人聚居的楼里都不缺东家长西家短最爱探人隐私的阿姑阿婆,他古怪的作息与清秀的容貌,还有斯文腼腆的举止引起她们浓厚的兴趣。从他的房东处她们整理出他的大致资料——苏奇,男,23岁,父母数年前于车祸丧生,无亲少友,靠菲薄遗产和四处打工维持生计。还算是个腼腆上进的男孩子,只是,没有前途。姑婆们的兴趣至此嘎然而止。
阿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在意收集关于他的一切信息。也许从第一次见到他踏进这家小小的7…11买啤酒那一眼开始,就已沦陷。
再平凡的女子,年轻的时候,也会有一见钟情吧。
这个有着腼腆微笑的清秀斯文的男孩子,有一双琥珀色的眸子,是她生平仅见的美丽。再后来,辗转听来他的不幸的故事,勾起她全部的怜悯与母性。想靠在他怀里,又想将他的头紧紧揽到胸前。
但是阿美是个理智的、毋宁说是现实的女孩子。从小在开的士的父亲的咆哮、家庭妇女的母亲的哭泣与弟妹的吵闹声中长大,她太明白自己想要一个怎样的婚姻、怎样的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