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元风流
范宽闭着浓眉之眼,不在言语。陈尧咨问道:“这是如何回事,你可细细道来,不得隐瞒。”
这小厮道:“公子所言极是,今日少爷本是想出去散散心,却是碰到外来的一个戏班在唱戏,正是唱的《樊梨花》的那出,公子性喜,便也观看起来。这本是愉悦之事,可有个白眉大眼、尖嘴猴腮之人,跑了过来,四处的调戏别人家姑娘,公子气愤不过,便说了几句。”
陈尧咨疑惑,道:“就这样便打了起来?”
小厮回道:“并非如此,那人骂了公子,公子要动手,被小的几人劝住了。可那人居然跑到戏台之上,抓住那唱戏的花旦就要抢人,众人这戏都没法看了。公子气不过大打出手起来,那人打不过,便随身抽出一把剑向公子刺来,公子反制,不小心就失了手,那人死了。众人皆慌了,有几个衙役认识公子,不敢拿人,便要小人回府询问大人如何处置。”
陈尧咨笑了笑,道:“这么说来,范公子路见不平,也是防卫不当而已。”小厮忙点头。
范宽开口道:“贤侄不知,这阿大不好文,却是喜武,这整日的游侠风气。这回居然惹出人命祸事,杀人便要偿命,古来律法便是如此,老夫无能为力,让他去衙门吧。”说着也是叹气两声。
陈尧咨也是紧锁眉头,不知如何是好,这杀人偿命,乃是天经地义,刻着死者也并非善类若是这范公子身在武林,也算侠客二字了,也可逍遥自在。可身在官宦之家,尤其如范大人此清官,便是死路一条了。
陈尧咨细细的回忆着案情,还是想不明白,便道:“即使如此,我与你走一遭。”说着与范宽拱手行礼,便要前去。
范宽起身道:“贤侄,既是你去,老夫甚为放心,你虽年少,却阅历不浅,便代老夫多嘱咐那逆子吧。”说着,便走回了后堂。
第六十 奇妙的文书
陈尧咨带着贺山、范仲淹往那戏台而来,来到文庙街的露天戏台。这戏台很是宽大,看客众多,众人见命案发生,皆是围观起来。
小厮把陈尧咨领了进人群,只见一群衙役已是拦住人群,戏台不远处一青年人,约么十五六之龄,生的结实,却是低头不语。陈尧咨走了上前,笑道:“想必是范公子吧。”
这青年转过身来,见是一少年,不由得道:“你是何人,来此何干?”
陈尧咨微微一笑,道:“你可是人命在身?”
范公子道:“这厮光天化日之下,目无法纪,公然无礼,还要杀我,本公子只是一时失手,他自己不小心撞到剑上。一人做事一人当,本公子不惧。”
陈尧咨冷哼了一声,道:“你可是不惧,可范大人不惑之年,乃只有你一子,你承受恩多年,一不能尽孝,二辱没父母名声,此乃你之过也,你可是不承认。”
范公子低下了头,心中亦是怅然感叹,道:“可此事无法挽回,爹爹清明,定不会救我,我只有一死,才不辱没爹爹之名声。”说的人心酸楚,这范公子虽是侠气,也明是非,便不愿逃脱王法。
陈尧咨默不作声,转身,便看见地上躺着一人,白面遮身,已是死去多时。陈尧咨暗自平复紧张的心情,慢慢的走了过去,道:“这位差大哥,这可是死者。”
那差役道:“却是如此,公子乃是范大人所派来的?”
陈尧咨点了点头,道:“我可否瞧瞧死者之模样?”
这差役惊呆了,“你、你要看,这、这死人?”
陈尧咨点了点头,道:“还请差大哥行个方便。”
差役道:“公子果真想好了,你如此年少,当真不胆怯?”
陈尧咨笑了笑道:“小子心明清澈,光明磊落,何必怕这无中生有之事,你答应即可。”
差役想了一下,道:“即使如此,倒也可以。”说完,便掀开那白面,只见那人面色黄,眉毛青白,身躬蜷缩,正是心口中剑,似是死的不甘心。
陈尧咨看了看,便让差役盖上白面,笑道:“这也是死的不甘,可不知这死者何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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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役道:“这死者本是乡邻恶棍,没少做些缺德事,也是进过几回衙门。他本是性侯,众人见他这德行,便叫他‘白眉猴’,至于他叫什么名,倒是没人记得了。”
陈尧咨不觉吸了口气,道:“那这上呈的备案的文书,如何写,总不能见着人的乱说一个名字吧。这可是欺瞒之罪啊。”
差役点头道:“公子虽是年幼,说的也是有些道理,正是为此发愁呢。而这些百姓,皆不愿见范公子入狱,想联名上保,正在写文书呢。”
陈尧咨听及于此,细细的思索片刻,笑了起来道:“这可不必,我倒是有一法子,即上报备案,也不失公允,可否?”
范公子奇了,道:“这还有法子?”
陈尧咨笑道:“这倒是不必担忧,但小子有一条件。”
范公子道:“公子如能救得在下,必当重谢。”
陈尧咨笑了笑,道:“这又何必,只要我来写着备案的文书便可,不知差大哥意下如何?”
这案子麻烦棘手,要是这文书写不好,可是既是欺瞒知州,又得罪范大人,两边不讨好,此时有人来找着烫手的山芋,怎能不喜,旋即道:“当然可以,文房四宝就在此处。”
陈尧咨微微一笑,提笔挥毫,随意的写着小楷,不到片刻,便一纸文书而成。把文书递给差役,笑道:“还请差大哥把文书即刻送与州府衙门,可耽误不得,章大人自有公论。”
这衙役听闻,便派人马上送这文书至州府而去,众人的心又是提了起来。这是生是死既是看章知州所判,亦是看这文书之故了。
贺山走了过来,笑道:“少爷,你这真能成?”
陈尧咨笑了笑道:“这试将一试,不就知晓?”
“这倒也是,”贺山笑道:“小的不就是被收拾的人之一,我看那章知州,这次亦是**不离十了,算了,小爷心情好,不再说及这些了。”
范仲淹也是疑惑:“陈公子,这一纸文书便可成事?”陈尧咨示意他勿要着急。
秋蓉笑了笑道:“少爷,你这文书可真能办妥了?”
陈尧咨笑道:“这看结果吧,估计快府衙到了。”
不过半个时辰,那衙役跑了回来,大声的呵道:“章大人有令,过失者无罪释放,无罪释放,罚戏班唱戏两日,以作补偿。”
“无罪释放,”贺山奇道:“还真是放了,少爷你可真神了。”
陈尧咨摇了摇头,道:“范公子,这无罪了,你该回府向范大人请罪了吧。”
范公子听闻‘无罪释放’此言,猛的醒悟起来,急忙的站起身来,起身相跪,道:“范浱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公子真神人也。”
陈尧咨忙把他扶起,哈哈笑了起来,道:“这可并非在下功劳,还是谢这死猴子吧。”说着,众人皆是哈哈大笑起来,陈尧咨说道:“咱们现在回范府,不知范大人也是急成什么样了。”
范浱也是点头,叹道:“都是在下之错,惹得父亲担忧,公子一言使人茅塞顿开。”
陈尧咨笑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只要能改之则可,咱们去范府吧。”说着几人向着范府而来。
…………
却说范宽正是悲痛不已,心似刀绞,只见小厮来报,道:“少爷和陈公子回来了,老爷,少爷回来了,陈公子果真帮少爷洗脱罪名了。“
范宽奇了,道:“你说什么,洗脱罪名,浱儿无罪释放?”
小厮正在喘气,还未出声,朗朗笑声便传了过来,正是陈尧咨几人走了进来,于他在走一起的正是范浱,见他面笑如花,却是似无事发生。
范宽欣喜不已,待几人安坐,便问道:“这如何洗脱罪名呢。”
贺山笑道:“大人,我家少爷一纸备案文书,便使得章知州放了人,你说神奇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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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宽更是奇了,道:“这文书真是如此厉害,这倒是奇事。”
贺山哈哈大笑道:“这可不是,公子三言两语,还未至公堂,那案子就结了。”
范宽转身对陈尧咨,满脸疑惑问道:“不知贤侄乃是如何写着文书,这文书科不好写啊。”他当然知晓这事的中间人难处。
陈尧咨笑道:“小侄当然据实上禀,没想就放了。”
范宽摇头,道:“不会如此,章知州此人,老夫也知晓一下,为人心胸狭窄,不能容物,怎能就此轻易地放过老夫,绝无可能。”
陈尧咨轻摇折扇,笑道:“师伯就是好奇,那小侄便在写一份,诸位可要看仔细了。”说着便走到文房四宝处,提笔挥毫,片刻即罢。
范宽拿过那文书,众人皆是好奇的凑了上去,范宽更是念出声来:敬禀者,兹有一戏班于本埠文庙街搭台唱戏,有白眉猴者上台滋扰,一看戏者范某协助戏班维持秩序,误伤白眉猴,该猴当场死亡,戏班及此人仍在此地。本埠父老建议,罚戏班唱戏一日,以作补偿,并以具文上报。”
范宽念完,心觉谐趣,哈哈大笑起来,道:“这也是如实禀报,这章知州还真是做了一回糊涂虫。”众人一听,皆是哈哈大笑起来。
贺山更是笑得直补了身,笑道:“少爷,你真是一绝。别人姓‘侯’写作猴子的‘猴’,那知州还以为死了一只猴子,当然不稀奇了。”说着又是一笑。
陈尧咨笑道:“这倒不是问题,这样既是对衙门有交代,也是对百姓交代,更是还了公道,此乃没事,谁还计较陈尧咨写错字呢。”
范浱奇道:“公子便是陈尧咨。”瞪大了眼睛,似是心中疑惑。
陈尧咨转身点了点头,道:“在下正是。”
范浱点了点头,道:“难怪如此,能对吐蕃之战看的如此清晰地,这些小事当是不放在心上。”
陈尧咨笑道:“范公子谬赞了,此次闹剧,范大人倒是担心不少,还望公子多以体己父母,勿要在冲动率直,令双亲担忧。”
范浱点头,随即面对范宽道:“孩儿知错,请父亲责罚。”
范宽似是惊讶,道:“你真能知错悔改?”
范浱点头,道:“听陈公子一言,孩儿甚是觉得自己井底之蛙,不知天高地厚,意气用事,孩儿悔改,当与陈公子为友甚佳。”
范宽哈哈大笑,扶起范浱道:“老夫算是没有白担忧一番,贤侄乃是非常之人,你与中郎皆要与他多相交,切不可急躁了。”范仲淹亦是点头。
陈尧咨拱手笑道:“范公子浪子回头,洗脱罪名,今日师伯可谓双喜临门,理当庆贺一番啊。”
贺山也笑了起来,道:“范大人,咱们公子可是功劳不小了,这家宴,还开不开了。”说出此言,众人又是哄堂大笑起来。
第六十一章 蹴鞠场上的少年
不提这日众人又是欢笑艳艳,那一席酒,喝的贺山直叫好。可陈尧咨却是滴酒未沾了,一则他不喜过小饮酒,二则他曾答应过柳青瑶不在饮酒。因而,虽是几人喝的畅快无比,他与秋蓉却是没有沾得一滴。
范宽的画风雄奇,尤善险峰怪崖,奔流浪涛,山水之画,每每意向奇景,道法自然,有如临飘飘所似,羽化登仙之情。
范宽对陈尧咨的为人甚是赞美,单是与他相处的范浱的改变,范仲淹的习古文之风,便是使得他称赞不已,因而在画技之上则更是特别的指导。
陈尧咨看着范宽的笔锋,心里佩服不已。其骨法用笔炉火纯青、功力深厚,论其速度,或快或慢;论其力量,有轻有重;挥毫之间,提、按、顿、错、折、转栩栩如生,笔墨或粗或细、或长或短、或方或圆,技法浓厚,意蕴深得道家精髓。
陈尧咨虽是有些天赋,也不得不每日的花上三四个时辰的练习,又有范宽每日的指教,陈尧咨对画技是一窍不通的,出了每日的洒汗,别无其他捷径可走,就是如此,这几个月下来,也是算有些小成,至少不会有如此的手生和无处感。
这些日子对于陈尧咨而言,却是甚为枯燥的,这对于一个正是喜欢闹的年龄而言,更是不小的考验。陈尧咨这些日子,更是越发的想念着柳青瑶,不知此时,她又是在何处,父亲、母亲又是如何,这些他无法猜测,只是凭着感觉找着画笔吧。
枯燥的日子也并非如此的无趣,至少,秋蓉的陪伴,对他心灵的平静,有着很大的安慰,挥着笔墨,有着韵比娇容的女孩,也是悠闲的惬意。
这日,陈尧咨正在花园,见这些风韵的景致金秋黄润,草木零落尽婆娑姿态,山高意远,院舍林立。玉泉清澈明晰,枫林灿若云霞,落霞孤鹜,枫叶清扬,玉砌雕栏,山石花木为主,峥嵘泉涧,羊肠径道,盘纡复直,似壅实通,平添浓郁幽深之唯美意境;烟霭淡溟,品霞撷秀,山水之色令人神往。
陈尧咨凝神静气,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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