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元风流
陈尧咨远远地便看到几个童子,手持经卷,正是摇头目诵,神情若有所思,有立着、又坐着、有来回诵读,也有习书写字之士。
“书之力在手,一全身之力凝于只手,可随心所欲,纵横捭阖,笔走龙蛇亦无不可。”这童子看着自己的书字摇了摇头,身后传来朗朗之声。
这童子转身一看,却是一个十六岁年年纪般的少年,手持羽扇,纶巾谈笑,看着他手中的字,微微笑道。
“敢问公子何人,莫非公子也是在这里诵书之人?”这童子蹙眉问道。
他这言语,这大小的士子都走了过来,看着陈尧咨与小五,心里疑惑不解,有人问道:“公子不是这南部县之人吧。”
陈尧咨笑道:“为何如此之说呢?”
那人然然施礼,释然道:“这南部县大小之士子,在下也到熟悉几分,却从未见过公子之面,故而有此之说。”
陈尧咨微微回礼,笑道:“那你们可错了,在下却是南部县的士子,只是这几年远走他乡,今日有暇,难忘旧情,故而旧地重游,但求未曾扰你等学问。”
“公子南部县人?”那人惊讶了,这般人物,早该士子皆闻,怎会不知晓。
“敢问公子大名?”有士子问道。
小五笑道:“我家三公子,是州府的解元,我家大公子更是今岁的新科状元。说起来,这漱玉洞,最早还是我家三位公子在此读书。”
众人一听,顿时心惊,这些人忙的围了过来,那人忙的施礼,道:“原来是陈三公子,小子贸然,望公子恕罪。”
陈尧咨摆了摆手,扶起了他,笑道:“如今你们才是这漱玉洞的主人,今日观你们习书,不禁遥想其在下兄弟之时,令人感慨。”
这些士子皆要他讲些经卷书法,陈尧咨心里不禁一丝苦笑,也来者不拒,谈起这书法之要以,侃侃洒洒,挥毫几笔,更是得这些士子称赞。
凌云的山间,两岸千涧争流、万壑竞秀、众流并注、山峦汇聚,树木以竹、松、杉为多,连绵青翠,常年不凋。这如同读书之人,后生有人感为先。
………………
正是浴兰时节动,菖蒲酒美清尊共。五月有了一些夏日的炎热,日出照的人有些微微的汗,桑柳绿叶,道旁争艳,松衫的青色,如远山的眉黛。
大桥陈氏祠堂,陈尧咨与陈尧叟走进这陈氏祠堂。这是陈尧咨对这宗祠的第二次记忆,第一回的记忆,他从没见过,这一次,他是真真实实的看到了这陈氏的宗祠。
大桥无桥,大河无河,南部小县,虽是边陲,却不乏奇事,微热的日出赋予这大地的汗味的气息,草地的露水在艳阳下,微微的散开了雾气。
陈氏宗祠不大,粗大的圆木柱子梁,勾瓦参差,堂外几株松柏,这不大的屋子,却供奉着从颖川迁至南部县的数位陈氏族人,其中就有陈尧咨的祖父陈德。
但看这屋外,一幅横大的对联,上联道:玉宇无尘千顷碧,下联是:银灯有焰照*光。这便是陈尧咨的记忆最深之地,陈氏宗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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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尧叟笑道:“三弟,自那年你前来祭祖之后,人便性情大变,却是令娘亲省心不少。想你幼小之时,皆是顽劣,父亲最为担忧,没想现在你已是名满成都府的才子,这都是我陈氏祖父相佑之缘故。今日前来,定要多多祈福,会试必能高中。”
陈尧咨心里苦极一笑,那个陈尧咨自然是顽劣不堪,可他却并非那人,虽然不免还是受到那些孩童心性,却是大有所成。
“我知晓了,大哥。”陈尧咨回道。
今日祭祖,陈府之人来了马车几辆,也多达十几人,备的供奉更是繁多。实伯忙碌的指挥这这些人摆放这祭品,倒也不亦乐乎。
陈尧咨笑道:“大哥如今进了翰林,必能早闻官家之意。”这翰林乃是皇家之御用,也便是军机顾问一般,能进入翰林之人,后多是宰辅阁部之员。
陈尧叟微摇头,道:“在汴京,圣意不明,却是为难,父亲如今出任京东路转运使,岂不是有意避讳之。”
“避讳?”陈尧咨心里惊异,“避讳什么?”
“你自然不知道,”陈尧叟笑道,“如今官家,疏远太子,而亲近吴王之人,太子虽有怨言,却不敢多言。父亲身在太子宾客,自然不能置身事外,因而才求为转运使,远离东宫。”
这权力争斗,他最是不喜,可他只是知道,最后的胜利者,必定是属于真宗,可为何牵扯到了吴王,难怪官家不肯追查吴王之事。
“那赵恒呢?”陈尧咨不禁问道。
“你小声些,”陈尧叟瞪了他一眼,看了看左右无人,才舒了口气,道:“这王爷之名,其实你随便敢直呼的。”
陈尧咨嘴角一笑,道:“那他是如何了?”
“蜀王本就不得圣上喜爱,自几年前边命其领蜀地。”陈尧叟道。
这怎会如此,陈尧咨不禁摇了摇头,道:“他便是蜀王?”
“对,难道你不知晓么?”陈尧叟问道。
“原来是他,”陈尧咨蹙起了眉头,这真宗柔弱,原来真有这性子,难怪他不受官家喜爱,可最后,他却是大宋朝的主宰。
“大哥此言差矣,”陈尧咨摇了摇头,目下最受恩宠,并非便能荣登九五。”陈尧咨细思片刻,说道。
陈尧叟闻此,不觉道:“那依你之意,这是为何?”
陈尧咨坦然笑道:“以当今圣上之智,这储君之选,必不会早早定下,这只会对储君不利,他会把那些落选之人,放在最耀眼之位,这是一种保护。”
陈尧叟想了想,不觉道:“那依你之见,咱们陈家该如何?”
陈尧咨微微笑道:“咱们大可不必插手,如今官家已是垂年,想来应是不远,最好不去趟这浑水。其次,咱们可交好蜀王,蜀王定不会负咱们所望。”
陈尧叟心下也沉思了起来,道:“父亲之意,也是远离是非,而今马府也不愿参与这争斗,只是朝中派系依旧,还是早做准备。”
陈尧咨点了点头,道:“这几日已过,小弟我也将如成都府,想来合该是努力习书之时了,科举取士不远,成都府的士子资格还未曾做定,若是不努力一番,还真辜负了父亲所望。”
陈尧叟点了点头,道:“二弟也在滑州,据闻其言,今岁将擢入枢密,到时咱们兄弟三人,可在汴京相聚。”
陈尧咨点了点头,他却知道,这科举之难,那是如此容易的。
二 第七十九章书院轶闻
水风浦云生老竹,渚暝蒲帆如一幅。江南的风光依旧如春风般的竟艳,水乡的柔丝如同团扇的美人,婉约小家碧玉,步态莲动生辉。
杭州城,吴王府。
吴王赵元份却是难以高兴,这本是好诗好词之季节,吴王府却没有了往日的大宴宾客,也并没有文人骚客赋诗填词,但这吴王府的气息,却是有些低沉,与这江南的春色,没有一点滴的江南气息。
“咱们成都府传来消息没有?”吴王品着香茗,问道。
他身旁站着一位中年人,冠衣礼服折扇轻摇,忙的躬身道:“前些日子,朝廷快马来报。成都府知州章大人都被满门抄斩,官家似是知晓了些什么风声,但不想此事牵扯过大。”
“什么,满门抄斩?”
吴王吃了一惊,握着茶盖的手紧紧的卷了起来,喘气的呼声越来越大。
“拍,”案几上的清茶打翻在地,吴王的拳头里渗出些丝丝的血迹,脸上狰狞般的扭曲,“本王数年经营,毁于一旦,毁于一旦……”
“……滚……”
良久,吴王突然爆发出了惊天的怒气,一脚踢翻面前的案几。这些下人家丁们,忙的连滚带牌,生怕自己受到这王爷的怒火殃及。
“都是酒囊饭袋,毫无用处……”吴王深深的呼了口气,怒声吼道。
“王爷息怒,”那侍候的师爷急忙的劝慰,“王爷何必如此动怒,章大人向来颇为自负,不听他人之言,才有今日之祸。”
“是谁?”吴王恨声道。
“此人王爷想必听说过,此人乃是成都府的解元,陈省华之幼子,唤名陈尧咨。”这师爷忙的禀告。
“是他?”吴王心里不禁一惊,“此人本王倒也听闻过,当年父皇召他入汴京,那是他不过才总角之龄。”
“正是此人,”师爷道。
“他与范宽又授业之恩,因而才出手相助,不然就凭着那范宽一人,章大人足以与之周旋。”
“原来是他,”吴王眼里快要冒出星火,“本王就想,凭着那老三,怎么会有如此的本事,原来是有人相助。”
吴王更是疑惑:“那陈尧咨不过十五六的少年,怎么会如此本事?”
师爷憋了憋嘴,低声道:“王爷莫非不记得,当年紫宸殿上的辽国使团?”
这一提点,吴王不禁点了点头,当年的陈尧咨就非比寻常,而今是如何,谁又曾知晓,至少那为人谨慎的章大人不栽在他手中了么。
“禀告王爷,王府外又一落魄的书生求见。”一个亲卫匆匆走了过来,忙的道。
“书生,”吴王想了想,这些日,并没有设宴,怎么会有什么书生求见,心里本事烦乱,哪有那些闲心,忙的挥了挥手,“就言本王不在府中,让他来日在来吧。”
那亲卫道:“小的也是如是相说,可那书生说……”
“说什么?”师爷问道。
这亲卫道:“那人说,只要王爷看到这折扇,便知晓一切。”
“折扇?”吴王看了看身旁的师爷,心里疑惑不已,蹙起了眉头,道:“呈上来吧。”
那亲卫递过折扇,站到一旁,吴王看着那折扇,手中顿时颤动,脸上更是激动不已,忙的道:“快快有请,快快有请。”
亲卫忙的领命走了出去,不到片刻,便领着一个年轻人走了过来。走到吴王身前,忙的下跪行礼,“草民章明诚,拜见王爷。”
师爷看了看这年轻人,脸上如同街上的乞丐,梳洗的发髻凌乱不堪,浑身如同在泥土里趟过,再也不复了往日的风雅翩翩,这不是章明诚章公子是谁。
“你是何人?”吴王自然不傻,不免要试探一番。
“草民章明诚,家父添为成都府知州,今逢此难,特奉家父之命,拜会王爷。”
“你有何凭证?”师爷出口问道。
“那折扇便是凭证。“章明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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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吴王点了点头,道,“你来禀报,却有何事?”
章明诚站起身来,从衣衫里拿出一封书信,递了过去。蜀王拿过一看,这的确是章大人的笔记。不禁细看了起来,成都府之事,因果始末,据细言出,吴王点了点头。
吴王道:“此事本王明了,你就在王府修养些时日,本王自有计较。”
章明诚点了点头,道:“王爷还请为父亲做主。”
“你放心,”吴王咬紧了牙关,“此事绝不会善罢甘休。”
“来人,”吴王微微道,“带章公子下去休息。”
章公子点了点头,跟着下人走了下去。
……………………
时光如斯,是年五月初七,陈尧咨与陈尧叟便要往成都府而去,这一回来,已是想尽*光事,却知夏日长,不觉几日,这夏日的气息已是在流淌。
长亭依稀,柳丝难离葱难系,正是柳絮纷飞时节,陈实在翠柳长亭为两人送行,南部县令、县尉诸人也赶来相送。今日陈府不同于往日,如今陈省华入朝为官,也是显居要职,这陈尧咨三人,更是功名在身,南部县人,谁不钦羡称赞。如今之陈府,说为南部县第一,也不为过。
陈尧咨与陈尧叟作别几人,笑颜相与,实伯道:“两位少爷在外,自是不需老奴挂念,有书信捎来,便嘱咐就是,老奴定早些准备好。”
陈尧叟点了点头,道:“实伯,府里多亏你上下打点,父亲与娘亲都在汴京,里里里外外的操劳都是你一人了。”
陈实点了点头,挥手送别二人。
南部县至成都府,不过几日光阴,贺山驾马车又是很是娴熟。不过闲暇几日的功夫,已经到了锦官城。范浱听闻,在派人来接二人。
陈尧叟在汴京不过两日光阴,便启程往汴京去,陈尧咨也闲暇了下来。山上的墨池书院也迎来了一位早就闻名遐迩之人。
这几日阳光格外明媚。桃红柳绿才过,盛夏的葳蕤便袭来。自成都府西门直至北边的府南河的两岸。一团团一簇簇。好似大的上编织的锦绣。桑柳的繁盛,浣花溪的流水,青青小草的争艳,两岸松柏的茂盛,游人皆踏青寻访而来,簇簇的树荫下,更是多了欢声。
陈尧咨慢慢悠悠的走在青龙街,不时的看着这两旁走卒、市坊勾栏,也是有趣之极。
范浱看他这般闲情,笑道:“嘉谟,你怎么还似如此漫不经心,你看这时辰,这书院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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