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木花






  “裴旻,那你……”我话还没说完,因为他打了个呵欠靠在椅子背上,明显没打算回答。 

  

  大厅里只有两把椅子,我摸了摸,似乎是紫檀木的,比相府常用的高个级别。摆设像京剧里那样一个方茶几一边摆一把,我坐了一把其他的就没人坐了,全围著我看图。 

  他这一呵欠打得我极不自在,便说:“大家都去休息了吧。对了陈伯,给各位公子拨几个能干的丫头打理。”考虑到他们的性向问题,我又问了句:“对了,你们要丫头还是小厮?” 

  柳公子说:“要不要也没关系,都习惯了。”裴公子说:“随便你。”青袖和桐君没说话,我最後再看千绿,他却是很著急的样子在摆著手。 

  “你是不要?还是不要丫头?还是不要小厮?” 

  千绿还是摇手,也不说话,我一脸茫然,实在搞不懂他的。他见我们不明白,就更著急了,眼神在大厅里到处找著什麽,却又失望的返回来。 

  柳公子抓著他肩膀说:“你别著急,想说什麽就说。” 

  千绿望著我,我跟他点点头。这孩子也太难交流了点,难不成有自闭症? 

  “我…我…我……不…不…不……不要!”千绿终於说话,说得艰难万分。原来是结巴,怪不得了,可怜的孩子。可这跟要不要丫头没一点关系。 

  “为什麽啊?” 

  “我…我…”老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这回还带了点哭音了。 

  “三公子不想在人前说话不说就是,让主子给你找个心思灵巧性子安静温顺的,不就得了?”裴旻在一旁道。原来是这样,的确,让别人照料他的生活起居,怎麽也会涉及到些细微的事情,要是下人呆呆蠢蠢的一定会经常沟通不良。可要太有心计又狡猾的,他这性子还怕会被欺负了都不作声呢。 

  “那你看这个主意可好?陈伯,府中有这样的人吗?” 

  “有!洗衣服的小兰就是这个样儿。”陈伯头点得跟个波浪鼓似的,不过人家是横著拨他是竖著拨。 

  千绿也终於点了点头。 

  搞定,赶紧准备吃饭要紧。 

  不过还得等公子们稍微安顿下来。 

 

 

二十二×××××××××××××××××××××××××××××××××××××××××××× 

  陈伯说要带我去看皇帝赐的那匹骏马,老子心想反正没事,就去看看也好。公子们你们快点回来吧,老子饿了。走之前我可嘱咐过你们的。 

  考虑到陈伯拖家带口的不容易,我让他也看个院子一家人住进去,反正闲著也是闲著麽。陈伯又感动得无以复加,甚至在路上就要跪下来了。 

  快到马厮就闻到一股子马粪味,似乎是新鲜的。一个小孩正拿铲子在清理,装好拐到後面去了。 

  “陈伯,怎麽我们府里还雇佣童工麽?” 

  陈伯一慌,连忙道:“小王爷,那孩子是前一阵子养马的小厮捡来的,说是没爹没妈的可怜,就把他自己的工钱拿出来分他口饭吃了。不过那孩子可倔得很,坚决不白吃白喝,就在这帮忙呢。” 

  “哦,哦!”老子想摸摸下巴,可惜没胡子让我捋:“那既然做著事, 就给他份工钱吧。他个小东西都晓得不白吃,我们王府也不能压榨劳力不是?” 

  陈伯又把头点得跟波浪鼓:“王爷宅心仁厚,是下人们的福分!” 

  这时候那个养马的小厮看见我们来了,赶紧迎上来,“扑通”一声跪下去了。埋著脑袋说:“恭迎小王爷。”接著几个马厮里的都过来跪了一溜。 

  老子郁闷,一个个不长记性的。 

  “都起来,都起来,主子说的话,这麽快就忘记了?”陈伯看我脸色,马上做出正确判断。又一朵解语花啊~我呸! 

  那小厮站起来了,还是埋著个头。 

  “喂,那个,你老低著头干嘛?怎麽,最近用度够不够啊?”老子还记得扣了他三个月工钱。 

  “主子,他叫马连,大家一般都叫他小马,家里是世代训马的。皇上赐的马是大宛良驹,烈得紧,还是特地去找了他来训的。不过前些阵子这马似乎撞了人,他过了几天跑回来说那人叫我扣他三个月工钱,老陈觉得奇怪,这还没到发工钱的时候,也就没怎麽管。这孩子平日也是极温和善良的。” 

  我当然晓得,差点被撞那个就是我! 

  “嗯嗯,”陈伯貌似个万事通,就是不知道他撞了谁。“这做错事还是得罚,就照那样做吧。” 

  “是!主子赏罚分明……” 

  “好了好了,别拍我马屁啦。你不是带我来看马麽?”该不会就是那天那黑马吧? 

  小马一听,就赶紧跑进马厮把马牵了出来,果然是它…… 

  “主子,这马刚到青壮,牙口腿脚都极好,跑起来不说日行千里,几百里是没问题的……”一碰到马,这孩子说话都顺畅多了,似有滔滔不绝之意。 

  “小马,皇上特别赏赐的,当然是好马,这还用得著你说吗?”陈管家再次看清了我心里的焦急,出声打断了小马的演讲。赶快看完马去吃饭吧~~可惜陈伯又说了一句:“这马已经训好了,听说主子善骑射,这可是皇上千里挑一送的好马,请主子试试!” 

  我突然发现到,马厮旁边聚集了不少下人,好像都是听说小王爷要来骑马,过来一睹老子风姿的。 

  一个个眼里充满了期待的光芒。 

  好吧,我承认,老子唯一一次骑马是那种提供拍照用的矮马。 

  面前这家夥,比我还高,还是烈~马,请注意那个烈字!就算它似乎好像是臣服於我来的,但是看它现在这喷白气的鼻孔!看它在地上踏个不停的蹄子!总之一句话,老子不干! 

  老子只好笑著说:“陈伯,前阵生了点小病,今天又累得厉害,我看这马就不急著试吧?”最好一直不用试,谁喜欢谁骑去。 

  陈伯还没来得及说话,忽然旁边冒出个声音,是柳公子的:“在下倒想试试这马呢。” 

  我一转头,原来五位公子也过来了。太好了,可以吃饭了。 

  真是的,他那麽个身板,也敢骑烈马?等我再转过去想劝他,柳公子已经翻身上马了,轻轻松松的绕著场子跑了一圈,什麽事也没有,英姿飒爽得很!切,害我白担心。 

  柳公子高高兴兴的跳下马来,裴公子又一把抓了缰绳,“那裴旻也来试试这千里挑一的烈马看看!”说著也轻巧的上了马。 

  那马似乎不是很满意,只见它把脖子往上仰了仰,没打算动。裴公子眉头一皱,双腿一夹马肚子,马还是没动,甚至要去啃地上的草了。我连忙凑过去说:“下来吧,要是伤到了可不划算。” 

  裴公子眉头更皱了,说:“你先让开些,这家夥以貌取人,不给它点厉害不知道。”说著狠狠一巴掌拍在马屁股上,然後伏在马耳朵边说:“你走是不走?小爷我最近想吃马肉。” 

  笑死老子了,那马居然楞了一楞,神情都变了,就任由裴公子缰绳也不拉,马镫也不踩的,慢洋洋的遛了一圈。这家夥,果然最怕的是被炖了麽?莫不是被我吓的? 

  这下好了,两位公子的威信都树下了。我倒没有。 

  等裴公子下来,大家都在议论纷纷,说那马果然是有灵性,不愧是皇帝赐的。言语之间明显的透露著对裴公子的敬佩,喜得他眼睛都吊起来了。青袖和桐君听著也跃跃欲试的样子,裴公子说:“你们没练过的也敢上去,小心摔断胳膊腿的。”那边小马也说:“二公子说得是,请二位公子别为难小的们。” 

  我都不敢了,这两家夥大概是不知道,那些烈马要不是它认了的,像裴公子开始那样丢丢面子不摔下来都算好的,多半是又踢又蹦的把人摔个半死。千绿就明白,呆在一旁没作过声。 

  陈伯趁机说:“饭菜备好了,主子这边请。”於是大家转移阵地,到大厅吃饭去~ 

  大圆桌子中间摆了红烧牛肉,我第一反应就是去夹。 

  筷子还没伸过去,被另外一双架住了。老子抬眼一看,是裴公子。 

  柳公子说:“主子又忘记啦?是上次发得不够惨?”妈的老子才想起,牛肉过敏的小少爷,你害死我了。 

  裴公子拈了块红亮亮的牛肉,放到自己碗里,说:“以後你要怎麽著我不管,今天是不许吃的。”这话奇怪,为什麽啊? 

  好香啊~~ 

  老子郁闷~桐君他们在笑我~ 

  老子郁闷的结果就是,吃完饭马上吩咐陈管家,明天给我买十斤牛肉,不!二十斤!老子明天亲自下厨做来吃~我就不信了,几个疹子嘛,还死得了人?想发就去发吧你! 

  然後对五个公子说:“明天我做给大家吃,让你们见识见识我的本事!”那五个全都目瞪口呆的看著我,哼,傻了吧?我谢小军岂是个怕疹子的人。 

  也算了了那个愿。 

 

二十三×××××××××××××××××××××××××××××××××××× 

 

×××××××××××× 

  裴公子之所以说以後不管,就今天是不许吃的,原来是有预谋在先。 

  吃过饭公子们都回去指点著打理房间了,上午只是把东西分出来搬过去而已。我也跟陈伯往我那间院子走,福王府比起相府又大了不少,这中间的路程也就多多了。所以当我先让陈伯以後摆饭都不在大厅,直接送我院子里就好,然後问公子是要在个人屋里,还是都摆到我那儿时,基本上没人出声,後来柳公子说:“如今住得散了,一日三餐的跑起来也是麻烦,不如就摆各自屋里吧?” 

  裴公子说无所谓,其他三个还是没说话,就这麽定了。 

  然後就都走了,我也走了。 

  到了衡舒院,就是我的住处,门口一块大匾上写的就是这个,我想不认识也认识了,听说是皇帝老哥亲笔题的,拆不得。 

  

  老子进屋去看了看,挺满意的。还是个是两间套,外面的吃饭办事,里面的才安床睡觉。小王爷身份特殊,所以又专门备了间书房,其实外间就是做书房也够大了。 

  基本上都打理好了,家具是王府的新货,好木料好样式,福禄寿喜桃子蝙蝠的,居然还有送子娘娘,娘娘你走错门了吧?格局似乎没什麽大变动,只把从那边带来的一些瓶瓶罐罐的摆上了装饰,装衣物的箱子清空了,还剩下七个上锁的没开,陈伯叫搬库房了。屋里还有几个小丫头在铺被子,雪白的帐子挂了一半。陈管家不愧是管家出生的,屋里有他就够了,我转到旁边小屋里看小保去了。一般大户人家主子的房间旁边,都有这样的小屋子给贴身的佣人住,福王府也不例外。我跟小保说了会话,他一直在床上吃葡萄,清闲!屋里的装备也不差,多亏了我跟陈伯说的那句:“小保是我干弟弟,吃穿用度都要照主子们一样。”只是他那时候都住进这什麽衡舒院了,不然说不定也能捞个独院儿住住。 

  我这样跟他一说,问他要不要和那小丫头两个也单独住间院子,小保一口拒绝了,拒绝得淅沥哗啦的。 

  “小少爷,小保和小菱这条命本来就是你的,不过为少爷挡了下马,就说要变成半个主子,小保这些天心里,一直过不去啊!小的这条命,就是随时还了主子,也是应该的!小保就盼著赶紧好了又能伺候主子,要住远了怕不周到,小李子那人哪来的细心?” 

  我赶紧打住不提,不过那小菱又是谁? 

  “小菱是谁?怎麽没听说过?”难不成是那个老哭哭啼啼的小丫头? 

  期间又问了些三公子的事情,小保一脸惊讶的看著我说:“难道这麽久主子都不知道他结巴?” 

  老子茫然,我跟他又不熟,他又不说话,还没人跟我提过!怎麽个知道法? 

  於是小保便给我痛诉他的革命家史,然後痛诉千绿的革命家史。 

  小保今年十九岁,十四岁那年死了爹娘,和妹妹两人相依为命,却连口棺材都买不起。於是大雨天的两兄妹跪在大街上卖身葬父葬母,被经过的小少爷买下来了。那一年小少爷也不过十九岁,府中才来了大公子柳如清两年。原来那小菱就是他妹妹,老子一直误会的女朋友。 

  三公子千绿,好好的一个孩子,长到五岁先是被家里头卖给人贩子,後是被妓院看上,先进的那家开苞咬伤了客人,挨打挨揍不说,又被转手到其他院里。小少爷就正是遇到他转手那个时候。中间受了多少非人待遇自不必说,这孩子,硬生生是吓结巴了的。 

  听了让人郁闷呐。 

  然後我就想出去转转,顺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