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烟(原名百年之约)
完了,看来今天注定要有一番争论了。
我清清嗓子,说道:“掌柜的可否把这支笛子让给我?价钱方面我们可以再商量商量!”
还好我身上带了足够的银子,正所谓财大气粗嘛!
“这万万不可,我已经收了那位客人的定金了。”他面露为难之色。
“他给你多少定金,我可以双倍还给他。掌柜的,我可是慕名而来的,别的店里的笛子我还不买呢!”我看他一口拒绝有些着急。
“多谢姑娘抬爱,敝店落户此处,已有十余年之久了,在这街上也小有名望。这一切得来不易,全凭一个信字。在下虽是生意人,但也读过几年圣贤之书。深知车无辕不行,人无信不立这个道理。本店既已收了定金,就断然没有退还的道理了,况且,那位客官今日就要来取笛子。还请姑娘见谅。”他说话时,态度谦恭和善,但语气却透着几丝坚定。
他越说,我就越觉得自己像是个满身铜臭味的世俗小人,不禁一阵脸红。我也知道车无辕不行,人无信不立,可是不买回去就交不了差,四阿哥可是不会管这么多的!看来用银子这招也失败了,还得想别的办法。
我踌躇的站在那儿,掌柜的又开口了。
“其实这湘妃竹笛并非小店最好的笛子,姑娘何必非要这一支呢,您若不嫌弃,在下再为你介绍一些其他材质的笛子?”
他是想打圆场,避免我的尴尬,说着,转身就要去拿别的笛子。
我连忙制止他:“掌柜的,且慢,你的好意心领了。”我略停一下,心想,看来银子是肯定打动不了他了,那么对待这种文人,就只有一个办法——附庸风雅,沉思半晌,开口说道,“我是惜缘之人,笛之于我,并非一件乐器这么简单。正如子期之于伯牙,是良朋亦是知音!我看中它,并非因它名贵,而是因它切我心意。所以才会冒昧提出这个不情之请!”
“这,……姑娘,这的确是另在下为难了!”掌柜的皱着眉,摇摇头。
我正要再说什么的时候,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荷风送香气,竹露滴清响。欲取鸣琴弹,恨无知音赏。伯牙摔琴谢知音,可谓荡气回肠。姑娘你把笛比作知音,这种说法,也着实新奇有趣,在下还是第一次听到。呵呵。”稍停一下,声音继续响起,话锋却已转了,“不过,姑娘虽然见解独到,但作为君子,纵有天大的理由,也不能夺人所爱啊!”
说着,一个人朝我们走来。
我心里有些生气,正愁想不到办法呢,又来了一个多管闲事的人。于是循声回头想看看来的是个什么人,那知道,不看还好,这一看我不禁惊呆了!
这个人太——‘美’了!星眸皓齿,美如冠玉。纵然只穿了一身极普通的褐色长衫,也难以掩盖住他的风华。
老实说,用美来形容一个男子并不是一件好事,它往往会使人联想到一些阴柔,娇媚的东西。这些特质若是在女子身上必定倾国倾城,但是若用在男人身上,未免有些……!毕竟男子需要更多地的还是英武和威严。但是,对于他外貌,我所能想到的所有的形容词,都比不上这个字——美!若说他貌比潘安,一点也不为过。我得承认,他的美,既有女子的阴柔,又有男子的阳刚。着实让人惊叹。
所以他的到来,打断了我们的谈话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我直勾勾的看着他,心想,此刻要是有相机,我一定要和他拍个合影,带回二十一世纪让我的同学看看,我敢保证,他们一定会晕倒的!!!
我当时一定是十分失态,因为掌柜的咳了好几声提醒我,我才回过神来。
他对此倒是习以为常,想必他这番容貌在外面,必定是经常被人这样目瞪口呆的看着的,久而久之,也就不足为奇了。此时,他已经走到我面前,倚在柜台上,饶有兴致的望着我,嘴角还带着一丝浅笑。
我连忙低下头,假装抻抻衣服,弄弄头发,以掩饰尴尬。当我的意识完全恢复正常的时候,我想到了自己的任务,进一步地我想到了他刚才说的话。听口气,是来者不善。看他的打扮是个书生,想必是跑来多管闲事的。哼,长得再帅也没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那笛子我是势在必得!
我平复了自己的心态,抬起头直视他,冷冷的问:“阁下是谁?”
不等他回话,掌柜的先开口了:“公子,你可来了。你订的笛子已经到了,只是这位姑娘也看中了这支湘妃竹笛。”
哇,不会这么巧吧!他就是要买这笛子的人。看来我是天生和帅哥有仇!也罢,反正也是一面之缘,故不得什么形象了,笛子要紧!
“不错,我也很中意这个笛子,虽然我知道公子已经付了订金,但还是要提个不情之请。希望公子能把笛子让给我。”我想了一下说道。
他敛了笑意,认真地听我说完。
“这位姑娘,方才在门口听你关于知音一说,在下觉得颇为新颖。姑娘说自己是惜缘之人,在下也感同身受。若这笛子是买给我本人的,听了你一席话,我自然可以割爱把它让给你。但是这支竹笛,我并非买给自己,而是送给他人做生辰贺礼的。因此,还望姑娘体谅在下的难处!”
这番话说得谦恭得体,情理兼容,夸我的那头两句我也听得十分受用,但是从始至终他拒绝的意思也表达得相当清楚。本来,人家订好的东西我硬要去抢,这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况且他根本没必要向我解释买笛子的用途,但是他还是不厌其烦的告诉我,这足以显示了他的敦厚诚恳。这时候,我不禁为难起来。按理说,事已至此,我不应该再争下去了。可是,我总不能空着手回去吧,四阿哥怪罪下来,怎么办?
我也想到跟他解释,告诉他,他是买给别人的,我也是买给别人的,是身不由己的。可是坏就坏在我刚才那一通伯牙子期的瞎扯。现在再改口就太难堪了。思来想去,我还是决定用回那个办法——钱。虽然庸俗,但也值得一试。
“公子,你说得很对。君子是不应该夺人所爱,但我到底无法割舍这个竹笛。这样吧——”我咬咬嘴唇,说道,“我知道你已经付了订金,我可以把订金双倍退还给你,同时再给你一些补偿,你觉得如何?”
对这样一个一尘不染的美男子说‘钱’这个字的确需要勇气,但听到他的略带轻蔑的拒绝则需要更大的勇气!
“补偿?你是指银子吧!”他挑挑眉毛,带着几分不悦说道,“若说银子,未免污了这笛子,但既然姑娘愿意,在下也乐意奉陪,姑娘可以在这店里任选一支笛子,在下付钱,送给姑娘。全当感谢姑娘的成全!”
果然是个视钱财如粪土的人,我又失败了,还是惨败!被人家说得如此不堪,我不禁有点脑羞成怒。
“公子,既然你说明你的态度,那我也说明我的立场。你觉得我低俗也好,无理也罢,总之,这笛子我今天一定要买,你拿出个解决的办法吧?”我直通通的说出这些话,没办法,破釜沉舟吧!
此话一出,二人都愣住了。他们都没想到我会有这一手。面对我的蛮横,掌柜的显然忍不住了:“姑娘,你看起来也像是读过书的人。怎么能……”
“掌柜的,稍安勿躁。”作为当事人之一的他却打断了店家,“姑娘的话我听得很明白,看你也不像是蛮横无礼之人。我今日便拿出个解决的办法。良禽择木而栖,这笛子究竟归谁,不看谁银子多,也不看是谁先订下的,要看谁的音乐造诣更高,你我二人分别用此笛吹一首自己最喜欢的曲子。谁的技艺更精湛那这笛子就归谁。姑娘意下如何?”
“好吧,我同意。”我想都没想就一口答应,“那么,谁来做评判?”
“无需评判,君子贵乎诚。曲子吹完,你我心中自有结论。我信得过姑娘,就不知姑娘可信得过在下?”他淡淡地笑着。
“好,一言为定!”我看着他的眼睛,斩钉截铁的说,这种人是肯定不会说谎的,至于下一步计划如何,比完再说。
“那么,谁先开始。”掌柜的在一旁开口了。
“我先!”我抢着说道。这是我一直以来的习惯,早完早了,上学时就是这样。
从掌柜的手中接过笛子,我后退两步,在一张竹椅上坐下。本想吹一首复杂点的忆江南,但是毕竟练得不多,把握不大,思索再三,还是决定吹那首最简单的也是我最喜欢的霓裳曲。
平静一下心绪,把笛子放在嘴边,正要开口,又看到了那个书生那张帅得不行的脸,心立刻乱了。这可不行,索性闭了眼,不看他。
顿时,眼前一片漆黑,我深吸一口气,吹响了第一个音符。说也奇怪,平日从未尝试过闭起眼睛吹奏,今日一试,反而感觉相当熟畅。吹起来得心应手,情绪也渐渐被带动起来了,眼前的黑暗似乎慢慢淡了,变亮了,我仿佛看到了一轮满月挂在天幕中,把一切都映成了银白色,潺潺的溪水从脚下缓缓淌过,向远处的山脉流去,风夹杂着泥土的清香,和溪水的凉爽拂过脸庞,一阵惬意!这情形,不禁让我想起了贝多芬的月光曲,我此刻的感受,就如同那个盲女一样,在黑暗中看到了倾心向往的景致。唯一不同的就是,她是在听,而我是在吹奏,换言之,我是在自我陶醉!这听起来确实有些自恋。但我当时的感受就是那样,真真切切的!我的情绪越吹越高亢,以至于一曲吹完的时候,我还沉浸其中,不能自拔呢!
“姑娘,姑娘!”耳畔响起掌柜的声音。
我缓缓地睁开眼睛,看到店里的一切,这才想起自己现在在哪,在干什么?我扫视柜台两侧,发现那个书生已不在刚才的地方了。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站到我身后了,此时正背对着我,一言不发。
“公子。”我叫他。
他似乎被人从沉思中唤醒,明显的一怔,慢慢回过头来,表情看起来相当震惊。
“你怎么会吹这首霓裳曲,这支曲子的曲谱早在明朝就已经失传了,只有……”他有些语无伦次,说到一半突然不说了。
噢,我说呢,即便我吹得再好,他也不至于露出这幅表情啊,原来我这么走运,居然吹了一首绝版的曲子。不过这曲子在你们这儿绝版,在我们那儿可是家喻户晓!呵呵,我不禁暗自窃喜!
“公子,该你了!”我避开他的问题,伸出手去,要把笛子递给他。
他看看我,再看看笛子,轻笑了一下,摇摇头。
“不,不用了。姑娘,你赢了!”
“什么?”我和掌柜的几乎异口同声地说出这句话。
不是在开玩笑吧!这么容易就放弃了。我是吹得不错,但是他也不至于自惭形秽到这种程度吧。
“公子,你的意思是说,我现在可以买走这支竹笛了?”我一字一顿的问道,想再确认一下。
他轻叹一声。
“不错,姑娘技艺绝伦,在下甘拜下风。这笛子,理应是姑娘的!”
噢,是真的!
“如此,就多谢公子了!”我心里一高兴,都忘了谦虚几句了。
那个书生看看我,又笑着摇摇头,仿佛很不解似的。接着头都不回地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却又停下来,回头再次看我,眼神由不解上升为困惑。
半晌,他说道:“姑娘,今日在下输给你,不为别的,只为这首霓裳曲!姑娘是惜缘之人;在下也是;湘妃竹笛望你好好保存!”说罢,不等我回话,掀起帘子走了。
掌柜的看这一幕看傻了,书生一走,他便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喊道:“公子,公子,你的订金?”说着,抱着一包银子,也跟着飞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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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勒府——
书房的门敞开着,四阿哥正端坐在书案旁,手里握着一本吕氏春秋认真的读着。我拿着笛子站在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雨霏,进来吧。”他轻轻翻过一页书。
我默默走进去,心里纳闷,他连头都没抬,怎么会知道门口有人,又怎么会知道那个人是我!
“有什么事?”他一边低头看书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
而他此时的语气仿佛已经完全忘了吩咐过我这件事似的。我本来是兴冲冲的,可见他这副样子,原本的热情一扫而光了。
“您交代奴婢的差事办妥了!”我低声说。
“哦?”他仍旧低着头。
难道真的忘了?还是在故意消遣我?
“这是您吩咐奴婢买的湘妃竹笛。”管他怎么想,我索性径直走过去,把笛子放在他的书案上。
竹笛触碰桌面,发出“咯当”一声,虽然很轻,但是在安静的书房里听起来却很清脆。四阿哥终于放下手里的书,抬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