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柯一梦 十三党
一进知府后堂,就见徐宏锦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四爷阴沉着脸稳坐左首上方,他身侧的桌子上推起了高高的账薄,足有二、三十本。李卫坐在一旁面也不好看,与李卫相对而坐的年轻男子面冷峻,眉清目正,宽肩厚背,不用介绍我也猜到此人必是年羹尧。
四爷给胤祥一使眼,示意他坐于自己身侧。胤祥眉心微蹙,默默地走到右首上方坐好,我则站立于他身侧,等着下一出好戏上演。
徐宏锦抬头一见胤祥身子明显一怔,朝我道:“他不是……?”又转而对胤祥道:“您是……?”
胤祥扫我了一眼,对徐宏锦嘲讽道:“徐知府好糊涂,我不就是他(她)的表弟吗?梦珂的亲表哥是当朝八贝勒,徐知府不会不知道吧。”
徐宏锦见胤祥坐在四爷身侧,又称自己与八贝勒有关系,已然吓得浑身颤抖,“下眼拙,只知富察姑娘是八贝勒爷的表,但不知她还有位表弟,不知尊驾哪位?”
李卫讥诮道:“瞎了你的狗眼,那还用问吗?当然是十三爷!”
这马屁拍的,绝!我瞬间僵化,心中暗想要不嫁过去算了,反正现在嫁与不嫁都是一样滴!我的脑门儿现如今已然刻了七个大字:十三爷私有财产!
徐宏锦连忙磕头谢罪:“下眼拙,下有眼不识泰山,下该死~,下该死~!”
只见四爷突然抄起茶碗,“咣!”的一声,砸在徐宏锦身前,溅了徐宏锦一脸一身的茶水。“滚,连个人都炕住,滚出去!”
徐宏锦面煞白,瘫坐在地上怔怔出神,等他缓过神儿来立贾皇逃走。屋外有伺候的侍卫进来将地面收拾好,又给几位爷换上了新茶。
我从未见过四爷如此动怒,莫非是刚刚被擒获的吴天魁竟然跑了?是徐宏锦故意放人吗?他的胆子也未免忒大了吧???
等徐宏锦走后,年羹尧起身行礼:“禀报四贝勒,吴天魁虽然是昨中毒死于知府大牢,但末将派四名亲兵一直严加看守,所以可能早在他被俘之前就已然中毒。末将看守疏忽,难逃干系,请贝勒爷恕罪。”言毕再次躬身行礼。
我和胤祥对望一眼,均是愁容满面。原来是吴天魁死了,那还不如是他逃跑,至少活着就可以张嘴说话。
四爷赶忙上前将年羹尧扶起,安抚他坐好。“年将军何出此言,昨营救多亏年将军鼎力相助。吴天魁作恶多端难逃一死,只是这案子……”四爷没淤说下去,隐忍的抬眼看了我一下,我立马身子一怔,为何这样看我?
李卫见状连忙道:“所幸咱们这次也不是徒劳无功,不但在吴府找到盐账,竟然还在吴府找到半套‘百行述’。”
‘百行述’?!著名的黑金账!这个吴天魁根基好深呀!但为何只有半套呢?
四爷敲打着桌上的账簿苦笑着摇摇头:“李卫呀李卫,你有所不知,这半套救同于没有。这里面只记录何年何月何事,却独独少了何人,我要它何用?”
胤祥赶忙拿起其中一本与我一同观看。
庚辰年六月初十,赠银三万两;
庚辰年七月十五,赠银五万两;
辛巳年二月初三,赠婢十名;
辛巳年五月二十,赠苏州城外庄子一座;
辛巳年六月二十,赠银十万两;
辛巳年十月初八,赠船坊三只;
……
正如四爷所言,这记账之人的确留了一手,没写人名。胤祥一边翻看一边道:“我猜测还有半套只记录何年何月何人,然记何事,只有两套账合起来颗知究竟,收账之人也可相互牵制。出此计策之人心思缜密,非一般人能及。”
四爷道:“嗯,为兄也是这么想。而且下毒之人必与此事有关,他定是杀人灭口。”
寂静……,接下来是长时间的寂静,室内鸦雀无声,四位大爷面无表情一言不发,我却压抑得有些站立不稳,几窒息。正所谓场如战场,现如今已然不是简简单单的盐案范畴,这‘百行述’涉及整个朝廷上下,轻则按律查办,重则国危家殆。我真不晓得我这个平民百姓为何站在这儿?赶紧找个对策闪人吧!!
胤祥无意间看了我一眼,仿似心灵相通:“梦珂留在这儿也无事,回去照看生意吧。”
我在只有他看得见的角度挤了一下眼睛,小师哥~,本姑娘回去给你煲汤喝。我旋身刚要给四爷行礼,四爷却淡淡地道:“梦珂等一下。”
嗯?我和胤祥相互对望一眼,四爷这是何意?
只听四爷道:“我昨看了一宿,这吴天魁的盐账是套流水账,没有结余。查篱去也不知道那被他私吞的十万担盐藏于何处。他大大小小有50个盐库,如果一个库、一个库的查,一来咱们人手不够,如果咱们查东他们转西,咱们搜南他们藏北,就算再查上半年也不知道他们藏于何处。二来今日已是腊月十八,再过几日咱们必须归京,这徐宏锦死不承认跟吴天魁勾结私吞盐,估计他也是算到咱们没有物证,必然空手而归。这次来办案子,最大的盐案却无有所获、徒劳无功,咱们回去也是无颜面圣,这趟扬州之行算是彻底失败。”
四爷侃侃而谈、扯东说西,我就没听出一句跟我有关系的事。只听他突然道:“你想个法子吧,这盐到底藏在哪个库里?”
“啊?”发出此声的有三人,我、胤祥和李卫!年羹尧虽未张嘴,却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四人惊异之溢于言表。
我咽了口唾沫,眨眨眼指着自己道:“爷~,四爷~,四贝勒爷,我没有生病烧糊涂吧?您刚才是问我想法子吗?”
四爷拿起茶碗儿,用盖子拨了一下,啜了口茶,低着头面冷淡:“是你闯出来的,不是你想法子~莫非还要十三弟替你扛着吗?”
“我闯?我闯什么啦?”
四爷倏然放下茶盖,喝道:“你嫌自己闯的还不够大吗?”
“若不是我求十三爷昨拿人,现在别说是账薄,只怕是吴天魁的尸首都找不到,梦珂自认为是头功一件。”我说他刚才为何怪异的看着我,难道他要把责任都推到我身上?他真是秉承了他老爹的真传,胡搅蛮缠!
虽然,平心而论我也不明白吴天魁为何死的这么是时候!
但~与我何干?何干?!
四爷慢悠悠地道:“吴天魁好好的,为何你一去他就突然死了?”
我吸了吸鼻子,淡淡地道:“我毒死的。”
“梦珂!”胤祥瞪着我喝止,让我打住。
四爷呵呵一乐:“我不信。”
我心中暗骂,不信你还问我,我怎么知道他为何突然死亡。
李卫赶忙上前拉我坐在他的位子上,然后坐在我下首,笑吟吟地道:“您不是半仙儿之躯,仙姑下凡吗?爷这也是让您给一起给出出主意。”
四爷淡淡地道:“没让她出主意,是让她为自己的莽撞尽她应有的义务。”
“义务!?”我倏地站起来,迈前一步转身对四爷道:“敢问四爷,梦珂居几品?年俸几多?圣旨怎说?义务为何??”
他无能反让我尽义务,他开什么国际玩笑?
四爷‘噗哧’一声乐了,转头对胤祥道:“这丫头的子倒是从来也不变。”
胤祥扯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出来,缄默不语。
年羹尧骤然起身,腼腆地笑笑:“四贝勒爷,末将想去看看那些被抓的家丁是否招供,兴许能有什么新的线索。”
年羹尧果然是个明白人,没功夫、没资格、没心情听我们胡扯。
四爷哈哈一笑:“去吧,这次辛苦年将军啦,改日还要重谢。”
年羹尧连忙行礼,“四爷过讲。四爷、十三爷您先忙着,末将告退。”在他与我擦肩而过时我撅着嘴小声道了句:“先审吴管家,此人乃吴天魁心腹。”
年羹尧嘴角上翘,“多谢姑娘指点。”言毕退出后堂。
等年羹尧走后,胤祥起身把我拉回去坐好,然后站在我身后按住我的双肩。李卫见胤祥站着,自己也不敢再坐着,起身站在四爷身后。
而我和四爷就像两只准备开斗的公鸡,毛都立起来了。
四爷敛了笑意、冷着脸怒斥,真真喜怒无常:“你知道十万担盐有多少盐税吗?够多少穷苦百姓吃多久吗?如若徐宏锦不招认,还要有多少人受苦吗?你为了个烟子把大家唯一的线索全毁了!”
烟子?本人生平最恨男尊卑!我一拍桌案:“烟子怎么啦?烟子就不是人啦?烟子不是娘生的吗?再说吴天魁死不死关我……?”话没说完我就后悔,捂住嘴挣脱了胤祥,爬到四爷脚下虔诚下跪。我好像在跟下任终极BOSS拍桌子、瞪眼睛,‘死’字咋写来着?
胤祥立即上前低头跪在我身侧,李卫则毫不犹豫跪在我另一侧,还朝我眯眼一笑。我白了他一眼,虽然~晓得他的好意。
“四哥,兵是弟弟带去的,是弟弟闯的,珂儿……”胤祥顿了顿又道:“是弟弟管教不严。”
“管教不严?”四阿哥冷哼了一声道:“你管得了她吗?”说完用他那阴沉的目光划过我的脸颊,生生的疼。气氛冷得另人窒息,这种直接降至冰点的屋内温度我只在乾清宫感受过,而且还是在N年以前。
约莫一盏茶后,估计四阿哥算准了现在所有人都吓得大脑智障,有问必答。他突然对我道:“徐宏锦为何要陷害你?”
我低声道:“为了把爷逼出来。”心道这不是你们说的吗?还用问我!
四阿哥又道:“为何要把我们逼出来?”
我道:“为了您在明处,他们方便行事。”
四阿哥道:“你与我们有关,徐宏锦是否知道?”
我道:“当然知道。”
四阿哥道:“你只身前往吴府,是否有人暗中追踪,是否有人发现你的身份?”
我道:“有没有人追踪您得问十三爷。没人发现我的身份,不然我焉有命在。”
胤祥道:“弟弟沿路谨慎小心,应无人追踪。”
四阿哥道:“路上没有人追踪,府内无人发现梦珂身份,为何吴天魁会突然被毒死?绝没有那么巧。”他停顿了一下,哑然道:“我一直以为自己身在暗处,对方在明处。没想到对方比我藏得还要深,深藏不露。他有一只无形的手,牵着咱们鼻子走,每次刚有希望,却又瞬间破灭。”
李卫道:“爷,也可能是因为那个幕后黑手早就觉得吴天魁不牢靠,而咱们篱盐案,他就马上除掉他,正巧富察姑娘前去救人。”
四阿哥摇摇头道:“不可能,咱们来了这么久,怎么梦珂一去,他突然就死了?这说明咱们的每一步行踪那人都知晓,他一定对梦珂的过去非常了解,对梦珂的一举一动也都知道。不然为何要陷害梦珂把咱们逼出来?”四阿哥思忖半晌又道:“也许他就在梦珂身边。”
胤祥道:“应该不会,早在梦珂刚来到扬州我就派心腹在她客栈做大厨,对她身边的所有人都明查暗访,凡是形迹可疑之人都被他想法子赶走。”
我夸张的盯着胤祥看,终于明白我那高薪诚聘的大厨为何经常因为一点儿小事就炒伙计们鱿鱼,原来如此。
“如今咱们也只能见机行事。梦珂,我记得当年给慧琳过寿,你给老九出的管账点子不错,查查账对你来说应该不算什么难事吧?”四爷拿起一本账薄丢在我身前:“限你三日之内把那十万担盐找出来。”
“呃?!”我抬头盯着四爷狂眨眼,绕了一大圈他又回来了,还派了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咳咳,四哥,弟弟这几日就算不眠不休也要查出一二。恳请四哥将此事交于弟弟。”胤祥言毕低身行礼。
四爷并未理他,淡淡地对我道:“梦珂呀,你没有职、没有年俸、没有圣旨、义务嘛?……”四爷轻笑着道:“你姓什么?”
完了,完了,四爷已经被这盐案逼得痴呆了。“奴婢姓富察,全名富察…梦珂。”
四爷缓缓启口:“富察,本系地名,因以为氏,满洲八大姓氏之一。富察氏先世旺吉努,满洲镶黄旗人,世居沙济地方,后金初年率族众投归,太祖先皇将其族众编为半个佐领,由其统领。后其随先皇转战南北,为祖宗基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他随手拿起一本账薄又丢到我身前,接着道:“富察家族后人位居显赫、人才辈出,为咱们大清国的繁荣昌盛建立了不朽功勋。”
接着又丢了一本。“你流着的是我满洲八旗的血,背负着的是富察姓氏的荣誉。”
再丢一本。“为人臣者,应事事以国家利益为重。”
再丢一本。“为人走,应为父母兄弟真孝忧心。”
再丢一本。“为人者,应?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