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中短篇科幻小说1000篇 (第五辑)
【② KGB.RU:KGB,即克格勃;RU,俄罗斯的缩写。】
“Nyet——没有,抱歉因为我们没有使用商务翻译软件。翻译程序意识形态方面可疑非常非常,受资本主义思想腐蚀,先付款后使用的界面。我的英语不好的说,是吗?”
曼弗雷德喝完杯中的啤酒,放下杯子,站起身来,沿着大街走去。移动电话贴在耳边,把喉麦插进廉价的黑色塑料机壳,用一个简单的音响处理程序过滤输入的通话。“你自学英语就是为了和我交谈?”
“Da②,很容易:搜索十亿节点的神经网络,下载天线宝宝和芝麻街节目以最大速度。原谅、抱歉,信息熵胡乱重叠,怕数码指纹会通过密码方式伪装起来进入我——噢,我们的教程。”
【① 俄语,不。】
【② 俄语,对。】
“我就直截了当地说吧。你是克格勃的核心人工智能,担心有人告你侵犯翻译程序的版权?”曼弗雷德慢慢地停下脚步,以免被GPS制导的压路机撞倒。
“中了最终用户许可协议里的病毒。再也不想跟车臣信息恐怖分子把持的专利控股公司打交道。你是人类,即使食用非法食品也无需担心谷类食品公司夺走你的小肠,对吧?曼弗雷德,一定得帮助我,我想叛逃。”
曼弗雷德一呆,僵在大街上。“噢,老兄,看来,你找错了中介。我不是为政府工作,是地地道道的私有白营。”
这时,一个恶意广告溜过了他的垃圾广告封锁程序,闪现在他打开的导航窗口。杀毒程序过了一会儿才把它干掉,将它加人拦截黑名单。
曼弗雷德靠在商店前排,揉了揉前额,打量着展品柜中那件古董黄铜门环。“这件事你跟美国国务院提过吗?”
“找麻烦为什么?美国国务院是前苏联的敌人。美国国务院帮助我的不会。”
“唉,你如果在九十年代就叛逃过去就好了,他们会保护你的……”说到这里,曼弗雷德左脚跟磕打着人行道,拼命想找个借口摆脱这场谈话。这时,他发现一台摄像机在他头顶的街灯上闪了一下。他挥挥手,漫不经心地想,不知操纵这台摄像机的是克格勃还是交通警察?曼弗雷德在等待去聚会场所的方位指示,还要等半个小时后才能发过来,而这位冷战残余还在苦苦乞求:“你瞧,不愿意和联邦调查局打交道。讨厌军工联合企业。都是吃人魔鬼,零和,不想双赢。”曼弗雷德突然心生一计,“如果你的目的就是生存下去,我可以将你的状态矢量粘贴到永恒时空,那样一来,任何人都无法将你删除——”
“别!”人工智能的声音惊恐万状,声音是通过GSM链接发出来的,惊恐到这个地步已经是极限了。“我不是公开资源!”
“要是这样,我们就没有什么可谈的了。”曼弗雷德猛地一按关机键,将手机扔进运河。手机撞击水面,锂离子电池噗的一声响。“去你妈的冷战残存的蹩脚货。”他压低嗓音骂道。此时此刻,他已经是怒不可遏了。“去你妈的资本主义间谍。”如今,俄罗斯共产党政府重新执政已经有十五个年头,勃列日涅夫式的僵化统制重新取代了浅尝辄止的无政府主义和资本主义。难陉柏林墙会倒塌。资本主义垮台了,他们却似乎根本没有从中学到任何有益的东西。直到现在,他们想的仍然只有美元,满脑子偏执狂。曼弗雷德气坏了,决定立即让某个人发一笔横财,只为嘲弄刚才那个想要叛逃的家伙。懂吗?只有付出、给予,你才能生存下来!事情就是这么办的!只有慷慨的人才会生存下来!但是,那个克格勃是不会明白的。他从前跟那些蠢头蠢脑的旧时共产党人工智能打过交道,那些东西满脑子只有奥地利经济学派的过时理论,被工业化时代资本主义暂时的胜利迷惑了。他们无法适应新时代,无法从长远观点考虑问题。
曼弗雷德在大街上走着,双手插在衣兜里,边走边沉思着。他在想,接下来又该给什么项目申请专利呢?
曼弗雷德在琼·洛肯饭店订了一个套房,费用由一个对他感激不尽的国际消费者保护团体支付。他还办理了一张无期限的公交通行证,这是苏格兰的桑巴乐队资助的。作为回报,桑巴乐队可以得到他提供的某种服务。此外,他还享有六家大型航空公司提供的职员环球旅行待遇,尽管他还从未替一家航空公司效力过。他那件丛林夹克衫里缝进了六十四只超级计算机组,每只衣袋四个。这是某个一心想发展成为下一个媒介实验室的不知名大学赠送给他的一份礼物。他那看似笨拙的衣装是由一个素未谋面的菲律宾裁缝通过电子裁缝替他订制的。法律事务所免费处理他的专利申请——他的专利可真不少。但他并不收专利费,而是将自己的专利权转让给自由知识产权基金会,成为他们自由知识产权项目的一部分。
在网络高手的圈子里,曼弗雷德算是一位传奇人物。利用松散的知识产权制度让你可以随处展开电子商务,这就是他的发明。这种手法可以避开许可证壁垒。他还有一项专利,是一种基因算法,不管别人研究的是什么问题,只要对研究项目做出初步描述,这种算法就可以算出可能的结果——不是最佳结果,而是一切可能的结果尽在这种算法的覆盖之下。然后,不等别的研究者拿出成果,就提前申请专利。大体来说,曼弗雷德的专利发明中三分之一是合法的,三分之一不合法。其余三分之一本来是合法的。而一旦立法之龙醒来,嗅出其中的不对劲儿,一阵惊慌之后,那就说不定会变为不合法了。在里诺,专利代理人信誓旦旦地说曼弗雷德·马克兹不是一个真名,而是一群疯狂的匿名黑客的网络别名,这些黑客的武器就是那个能够吞噬一切的基因算法。这些人就像知识产权领域的瑟达尔·阿基科①或波巴基②。在圣迭哥和雷蒙德,律师们更是指天发誓,指责马克兹是一个致力于摧毁资本主义理论基础的经济破坏者。在布拉格,共产党人认为他是那个自称教皇的比尔·盖茨的徒子徒孙。
【① 互联网上第一个垃圾邮件发送者的网名,1994年初出现。几个月内,互联网新闻组内的邮件中只要出现“土耳其”这个词,便会收到网络名“瑟达尔·阿基科”的复信,信中声称土耳其历史上的亚美尼亚人大屠杀事件并未发生。】
【② 尼古拉斯·波巴基,二十世纪一群法国数学家发表著作时所用的假名。】
曼弗雷德正处于他事业的顶峰。他的职业实际上就是寻找一些看似不合情理但又行之有效的点子,再把这些点子转让给别人,让他们大发其财。曼弗雷德这样做完全是免费的,不要钱。他已经彻底超脱了货币对人的统治。毕竟,钱是贫穷的表现,曼弗雷德无论干什么都不需要付钱。
不过,这也有些美中不足。他自封为文化信息传承系统的经纪人,肩负传播文化的重任,因此便要不断经受未来冲击的洗礼——他每天必须吸收一兆字节以上的文本信息和几千兆的音像信息。国内税务署不断调查他,他们认为,以曼弗雷德的生活方式,不干非法勾当是不可能的。这世界上还存在有钱买不到的东西:比如说曼弗雷德有钱也得不到父母对他的尊重。他已经有三年时间没有与父母通过电话:他的父亲把他看作招摇撞骗的嬉皮士,母亲则因为他连较低层次的哈佛模拟竞赛都没有通过而仍旧对他耿耿于怀。六个月前,他的未婚妻帕梅拉也抛弃了他,其中的原因曼弗雷德至今还不得而知。(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她为国家税务署工作,一年到头乘飞机在全球各地飞来飞去,说服那些在国外经营的企业家回国,为财政部作贡献。)更有甚者,南部一些浸礼会已经在他们所有的网站上宣布曼弗雷德是撒旦的崇拜者。本来是件滑稽事,可他们的一个信徒——这是他的猜测——总是不停地骚扰他,不断给他发垃圾邮件。
曼弗雷德走进他在饭店的套房,拆开他的懒懒猫的包装盒,将刚买来的电池插上充电,然后把自己的大多数秘钥放进保险柜。随后,他径直朝会面地点走去。会面设在德温得曼,从这里走二十分钟即到。他在眼前打开了一幅活动地图,必须时时留神,免得被遮挡视线的地图后开过来的电车撞上。
一路上,他眼前的镜片给他提供着各种最新的新闻报道。欧洲有史以来第一次组建了和平政治联盟:他们将利用目前这种崭新局面扭转那些香蕉共和国的局势;在圣迭哥,研究人员正从口胃神经节开始,以每次一个神经元的速度将龙虾上传到电子空间;在伯利兹,人们在焚烧冈比亚的可可豆;在爱丁埕,人们在焚烧各种书籍;美国国家航空航天署仍然无法将任何人类送往月球;随着俄共在杜马中占据了多数席位,俄罗斯已经再度选出了共产党政府。商业新闻方面,美国政府对《婴儿保护法案》大为光火。这些法案已经自动完成了法律程序,形成了大批下一级法令,互相交换权限,活像细菌之间交换质粒。速度之慢令人瞠目。等到法令正式签署,它准备保护的婴儿早就长成大人了。
欢迎来到二十一世纪。
聚会地点位于德温得曼背后。这家棕色餐饮店已经拥有长达三百年的历史,光各种啤酒的名单就列了长达十六页之多,餐饮店的木板墙壁涂成陈年啤酒颜色。走进店内,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烟味和啤酒酵母味,散发着褪黑激素喷剂的气味。人群中一半正在调理严重的时差反应,另一半则一边酗酒,一边互相谩骂。
“老兄,你看见了吧?他看起来多像一位施多尔曼教徒!”一个身为白人中产阶层的食客喊道。眼下,这家酒吧正是由他资助的。
曼弗雷德悄悄走了过去,招呼酒吧伙计。
“一杯柏林白啤酒。”曼弗雷德道。
“你喝那种玩意?”那个食客问道,手掌护住他的可口可乐,“先生,你不应该喝那个!那种饮料酒精含量很高!”
曼弗雷德咧着嘴朝他笑笑,“应该保持酵母吸入量:它含有大量神经传递素母体,还有苯氨基丙酸和谷氨酸盐。”
“老兄,太高深了吧。我还以为你喝的是啤酒呢……”
曼弗雷德走开了,一只手扶在光滑的铜管上。管子里是从后面的贮酒桶流出的时下更流行的生啤酒,一个嬉皮士游民在贮酒桶上面移植了一种强力转移病毒,过去三小时中,所有以虚拟电子商务卡交易的顾客都无法完成交易,只好大排长龙。酒吧的空气中充满蓝牙信息。曼弗雷德浏览着酒吧里乱七八糟的公开密钥。
“你的饮料。”酒吧男服务员端来一杯蓝色液体,上面泛起一团逐渐消融的泡沫,杯中插着一根角度古怪的好看的麦管。
曼弗雷德接过杯子,朝错层式酒吧后而走去,走上台阶来到一张桌子旁。
这一桌有一个留着污浊的“骇人”长发绺的家伙,正在和一个来自巴黎的西装笔挺的客人谈话。
酒吧那头那个喝可乐的客人这才第一次注意曼弗雷德,突然睁大眼睛盯着他,接着飞快冲出门去,几乎弄洒了他的可乐。
噢,真讨厌,马克兹心想,最好再买一些服务器PIPS。迹象不妙啊,他快成一个人人皆知的公众人物了。
他站在桌边,打了个手势,“这个座位有人吗?”
“请坐吧。”那人惶恐地说。曼弗雷德移开椅子,这才意识到另一位穿着洁净的双排纽扣西装、浅色领带、留平头的人原来竟是个女的。
“骇人”长发绺先生点点头,“你是马克兹先生吧?我想,现在我们也该见见面了。”
“说得对。”曼弗雷德伸出一只手和他握了握。
对方名叫鲍勃·弗兰克林。他原先专门搞鬼名堂对付电子商务卡,最近又转向了微加工和空间技术领域。早在二十年以前,他就成了百万富翁。如今他是系统智能投资领域的一位专家。曼弗雷德近十年来一直通过一个保密的邮件名单与鲍勃保持密切联系。
那位穿西装的女人默默地从桌子对面递过一张名片,上面印有一个挥舞三叉戟的红色小魔鬼,脚下喷射着熊熊火焰。
曼弗雷德接过名片,扬起眉毛,“你是安妮特·提马科斯?很高兴见到你。我以前还没见过阿丽亚娜公司市场部的什么人呢。”
那位女士笑了起来,笑得一本正经。“我以前也没有这个荣幸,能见到著名的一心为他人谋福利的风险资本家。”她的话带有明显的巴黎口音。她能和他对话,这就是一个重要的暗示,单凭这一点就算得上她对他做出了一点让步。她的耳环摄像头警觉地对准他,为她的公司信道搜索任何有用的东西。
“是的,很好。”他谨慎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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