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中短篇科幻小说1000篇 (第五辑)
一个下层的普通技术工人在讲话。“9乘以7等于多少?”
艾伯迟疑了一下,苍白无力的眼神里带着些许的焦虑和不安。“63。”他回答道。
布兰特参议员扬了扬眉毛,“这答案正确吗?”
“你可以核实一下,参议员阁下。”
参议员掏出了他的袖珍计算机,轻轻按了几下,看着摊在手心里的屏幕,然后又收了起来。他说:“这就是你给我们带来做演示的天才,一个魔术师?”
“不,不,阁下。艾伯可以记住他的运算的过程并在纸上写出来。”
“什么?纸作的计算机?”魏德将军问道,他看起来有些迷惑。
“不,阁下。”史门解释道,“不是什么纸制计算机,只是普通的纸而已。将军阁下,能麻烦你随便给出一个数字吗?”
“17。”他随口说道。
“您呢,参议阁下?”
“23。”
“好的。艾伯,把它们两个相乘,并把你的计算过程演示给这两位先生看。”
“是的,工程师。”他答道,低下头。他先在纸上画了一个类似于拐杖的符号,然后在它旁边加了一竖,就象是艺术家用的铁笔一样笔直。在他开始思考时,前额微微皱了起来。
魏德将军突然打断了他的思考:“给我们看一下。”
艾伯递过那张纸。魏德看了看说:“这好象是数字17嘛。”
布兰特参议员点点头说:“好象是的。不过我想任何一个人都可以从计算机的屏幕上把这个数字临摹下来。我想我自己就能把这个‘17’写的更漂亮——甚至用不着事先练习。”
“先生们,请让艾伯继续进行下去!”史门依旧胸有成竹,不慌不忙的样子。
艾伯继续他的工作,他的手轻轻在纸上划着。最后他用低沉的声音小声说:“结果是391。”
参议员立即掏出他的计算机验证了一下。“上帝!真是这个数。他是怎么猜出来的?”
“并不是猜,参议院阁下。他是通过计算得出这个结果的。整个过程都在那张纸上。”
“骗局!”将军不耐烦的说,“计算机进行运算是一回事,而在纸上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解释一下,艾伯。”史门说。
“是的,工程师——那,先生们,我在7下面写上23,然后我对自己说:‘7乘以3等于’——”
参议员轻轻打断了他,“不,艾伯,问题是‘17’乘以‘23’!”
“是的,我清楚。”艾伯认真的回答,“但我在开始时先用‘7’乘以‘3’是我用来计算的方法。那么7乘以3就是21。”
“你怎么知道的?”参议员又问。
“我只是记得。我曾用计算机算过很多次,结果通常都是21。”
“通常是并不意味着永远是,不对吗?”参议员说。
“也许不是。”艾伯承认道。“我不是数学家,没有求证过。但您看我一般总能得出正确答案。”
“7乘以3是21,所以我把21写在这里。然后1乘以3得3,所以我把一个3写在‘21’中‘2’的下方。”
“为什么写在2的下方?”参议员立即问。
“因为——”艾伯无助的望着史门,想寻求帮助,“这很难解释。”
史门说:“如果现在你想看他继续工作下去,我们可以把这些细节问题留给数学家们去讨论解决。”
布兰特没有再说什么。
艾伯接着说:“3加2等于5。接下来的过程也是一样的,用7乘以2等于14,1乘以2等于2,把它们象这样放在一起,相加就是34。然后如果把这个34按这种方式放在51下面,把它们再相加,结果就是391,也就是刚才的答案。”
沉默了一会儿,魏德将军开口了。“我不相信。简直是胡言乱语。他把这些数字堆在一起,一会儿加,一会儿乘的,即使他真的是用这种方法作出的,那么这种方法也太复杂以至没有任何用处。”
“哦,不,阁下,”艾伯轻轻的说,“它只是看起来复杂,因为您对它还不够熟悉。实际上这些规则都是相当简单而且对于任何数字都是适用的。”
“真的?任何数字?”魏德说。“那好,”他掏出了自己的计算机(军方使用的GI型),然后按下了几个数字,“在纸上写上5—7—3—8,也就是五千七百三十八。”
“好的,阁下。”艾伯又拿出一张白纸。
“接下来,”他又按了几下,“是7—2—3—9,七千二百三十九。”
“好了,阁下。”
“现在把它们两个乘起来。”
“这需要一些时间。”艾伯恳求道。
“给你时间。”
“加把劲。”史门干脆的说。
艾伯微微皱起眉,开始动手。他用了一张又一张的纸。魏德将军看着手表,站在一边。“怎么样,你还认为你的戏法有效吗,艾伯?”
“我这就要完成了,阁下——这是答案,51,537,382。”他把这个复杂的数字指给将军看。
魏德将军的笑容僵住了。他用计算机反复运算,然后看着结果……盯着屏幕上的数字,他用惊奇的口吻说:“见鬼了,这傻瓜又算对了!”
合众国总统现在形容憔悴,心情忧郁。这场第涅奔战争,从一开始时的给人带来巨大热情和鼓舞,变成现在这种使人感到肮脏的僵持的局面。在国内各地,不满的情绪已经在人民当中悄悄的兴起。当然,在敌国中想必也是这样。
眼下,在椭圆形办公室里,布兰特参议员,地位显赫的国会军事拨款委员会的主席,在他例行的和总统的半个小时的约会中,兴致冲冲的讲个不停。
只不过在总统看来,他口若悬河的讲的都是废话。
“不用计算机所进行的计算,”总统不耐烦的说,“这听起来好象有些逻辑上的矛盾。”
“计算,”参议员说,“只是一种处理数据的过程和体系而已。一台机器可以做到的,或许人类的大脑也可以做到。让我给你个示范。”说着,布兰特用他刚学到的新的技巧,给总统作了几下演示。不觉间,总统本人也开始对此悄悄发生了兴趣。
“这种方法一贯有效吗?”
“每次都很有效,总统阁下。”
“它很难掌握吗?”
“我大约用了一周时间才学会一些基本规则。我想您能比我做的更好。”
“也许吧,”总统说着,稍稍想了一下,“是一种有趣的智力游戏,但它有什么用呢?”
“一个新生的婴儿有什么用,总统阁下? 在目前来说它也许没有实际用处,但您有没有想到过这是一条使人们摆脱对于机器的倚赖的道路的开端呢?思考一下,总统阁下,”参议员不知不觉间抬高了他低沉的嗓音,用他平日里在国会中辩论时所使用的声音和节奏开始讲话。“这场第涅奔战争,从某种意义上是一场计算机对计算机的战争。他们在计算机的指挥下构筑了一道不可逾越的反飞弹防御系统,来对抗我们的飞弹袭击。同样我们也建造了类似的系统来对抗他们的飞弹。我们试图提高我们所使用的计算机的效率,他们也在做着同样的努力。五年来这种危险而无益的动态均衡始终存在着。
“但现在我们手中掌握了一种超越计算机的能力,是的,超越它。我们可以用人类的智慧建成一种机器;我们将拥有数以十亿计的这种智能机器。我现在无法详细的预言未来的情形,但我敢肯定它将是前景无限的。在那时如果第涅奔人还敢来攻击我们,那他们将面对灾难性的结局。”
总统迟疑的问:“那你想要我做些什么?”
“授权成立一个绝密的项目来研究这种人类的计算能力。可以叫它数字工程或是其它您喜欢的名字。我担保我的委员会将会为这一项目拨款,但我需要您给予我更多的权限。”
“但这种人类的计算能力能够有多大发展前景?”
“没有止境。对此您可以向史门工程师询问,也是他首先向我介绍了他的发现——”
“我当然听说过史门这个名字。”
“那好,正是史门博士告诉我从理论上将不存在任何计算机可以完成而人类的智慧无法达到的事情。计算机仅仅是读取和处理这些有限的数据。而人类的思维也同样可以完成这一过程。”
总统思考了一下,说:“如果这是史门说的,那我相信这是真的——从理论上说。但是在实际中,我们怎么能了解计算机是如何进行工作的呢?”
布兰特笑的很亲切。“是的,总统阁下,我也曾问过同样的问题。在一个时期以前计算机是由人类所设计的。这些功能简单的计算机,当然是在目前我们所使用的更为先进的计算机问世以前所制造的。”
“对,请继续讲下去。”
“有一个技术工人艾伯,他在业余时间重新恢复了一些老式机器的功能以便研究它们工作的细节,最后他自己也能做到重复这种方法。我刚刚向您演示的那些乘法规则也就是一台计算机所进行计算时所使用的工作方法。”
“这太惊人了!”
参议员轻轻咳嗽了几声,“请允许我再向您指出一点,总统阁下——对于这个项目我们所进行的研究越深入,则我们就越可以使我们的联邦从目前的对于计算机的生产和维护的重负中解脱出来。我们就可以稍微多拿出一点资源来用于民用物资的生产,这样一来普通百姓中的反战情绪也将随之减轻。当然,这还只是这个项目实施后所能带来的利益的一小部分。”
“哦,”总统开口了,“我明白你的意思。好了,请坐下来,参议先生,请坐。我想我需要一点时间来思考一下——不过,请给我再演示一下你刚才的乘法运算,让我们看看我能不能掌握它……”
史门工程师不想急于求成。吴山生性保守,确切的说是非常保守。他生于一个计算机世家,祖父和父亲都是著名的电脑工程师。现在,吴山本人管理着整个西欧计算机产业。如果能够说服他加入“数字工程”,那么无疑是向着成功又迈出了一大步……
但是眼前吴山的态度很明确:反对。他说:“我不能肯定自己是否赞同你所提出的这个计划,即使它真能把我们从对于计算机的过分依赖中解脱出来。人类的思维是反复无常、极不稳定的。对于计算机而言,无论何时对于同一个问题所作出回答必然都是一致的;而对于人类而言,谁又能做这个担保呢?”
“人类的思维,吴山先生,仅仅是一种对于数据和信息的处理。至于人类的头脑和计算机是如何工作的,这一点并不重要。他们都只是工具而已。”
“是的,我清楚你的意思,我也看到了你刚才所做的奇妙的演示。但我不认为这能说明多少问题。如理论上说这也许行得通但我们凭什么相信它可以从理论变为现实呢?”
“我想我们有理由相信。阁下,不管怎样,计算机不不是一开始就存在欲世上的。古代的人们没有计算机,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制作工具、建造房屋和修筑道路。”
“也许他们那时不需要运算。”
“不要开玩笑,你比我更清楚这些。无论是建设铁路还是建筑房屋都不可避免的要涉及大量的计算。而他们自然是在没有计算机的情况下完成的。”
“就象你刚才那样的计算?”
“也许不是,但不管怎样,目前所使用的这种方法——我们统称它们为‘算术’,顺便提一句,这个词根‘graph’是来自于古拉丁语,意思是‘写’——是随计算机技术发展而来的。这也就是说,在前人那里,一定还有过另一种计算方法和数学体系。”
“失传的技艺!如果您是想和我谈论这些失传的技艺的话……”
“不,不,我又不是考古学家。说到底,在人们能够人工合成碳水化合物以前还是在吃谷物,而要生产出谷物他们就要必须在土壤中种植。否则他们还能怎样?”
“我不知道。但我相信土壤种植术,因为我曾亲眼见过有人在土壤中种植谷物。就象我相信可以用两块燧石撞击取火一样,因为我见过。”
史门稳定了一下情绪,又开始说:“那好,现在让我们还回到‘算术’上来,它还只是这学科进程中的一个阶段而已。随时代发展,旧式的笨重的运输工具被轻便高效的个人交通工具所代替;通讯设备的体积在不断缩小而功能却在不断提高。类似的,请比较一下你口袋中的袖珍计算机和一千年前那些原始的计算工作。为什么我们不能试着摆脱它呢?来吧,阁下,数字工程已经启动,并且取得了很大进展。但我们现在需要你的帮助。如果仅仅用我们的共同的爱国主义精神还不足以打动你的话,那么请考虑一下这计划已经取得的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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