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中短篇科幻小说1000篇 (第五辑)
“真蠢。”他的胳膊猛地移回办公桌上。
“看起来它像是个佳作。”
“我们自己设计的。代理神经中枢装置是在东京的控制实验室装配的,脸部的工作是由洛杉肌生物工程师和移植专家完成的,动用了全部的人力物力……。”
他低声地说,身子又转向窗外。
“噢,”不一会儿他接着说,“你把我的丽莎重新装配好了吗?”
“没有,先生,而且,无论我们装配出的是什么都要摧毁它。”
“这就清楚了。”说着,他转向终极电路。“她不时地同我说,”他茫然的表情中竟露出微笑,“她很好,没有一丝痛苦,但是她想得到解放。”
“先生,那只是个程序,机器而已。它被程序化后才做出同丽莎一样的反应,但它不是真正的丽莎。”
“我不相信,杰克。我是说,我知道你说得对,你不得不这么做,不然我们会有大麻烦。但要是它就是丽莎怎么办呢?杰克,或者,它有感觉怎么办?我是说,那个尤物被设计成天衣无缝地模拟人脑的思维产物,对吧?大脑中什么物质赋予它感觉,我们怎能知道,又怎能确信我们没有移植给它这种感觉特性呢?”
“您太激动了,先生。它不过是个机器,是个简易电子网络。”
“如此说,大脑也是相同的。假定丽莎没有感觉的惟一原因就是我们创造了她,完全明白它的构造原理。这是否意味着,当科学技术发达到足以了解人脑的功能,我们就可以说人脑没有感觉了吗?”
他的眼中充满绝望的色彩,一种失去女儿的父亲无助而悲哀的色彩,但它是由模拟物的精灵创造出来的。
“我不懂,先生,也没必要懂。我来这儿是因为图灵由我负责。我所关心的是帮你寻回以往的记忆,把那尤物的真正面貌暴露出来。”
“不,杰克,我的女儿肉体已经死了,不要再次杀死她的思想。”他的声音沙哑,一只手从洁白无瑕的桌面上伸过来握住我的手。我能看到他眼中的泪花。
“是的,死了也火化了。现在那个,那个尤物已控制了公司,以此作为要挟。它不是丽莎,仅是一台发了疯的机器,必须摧毁它。它对丽莎的记忆是一种伤害,这是你亲口告诉我的。”我为自己的语气坚定而震惊。
“那是在她和我谈话之前。她想念我,杰克,她告诉我当我们的工作妨碍我俩的父女关系时,她是多么伤心难过啊。她说自从她毕业后,我们没做过更多地交流。我告诉她,我愿意到她那儿去,亲自抚养她,而不是请人代劳。杰克,这些话我从未讲过。”
“先生,您是在对着机器讲话,它是按编制好的程序做出您需要的反应。请别忽略这一点。”
“杰克,等等……”
我站起身,穿过房间,没有理他径直走到门口。对丽莎对我自己的愤怒充遍全身,乃至丧失了理智。它已经控制了这个人,我知道它是怎么想的,若是它能使哈考特相信它就是丽莎,在它放弃那些资料后,他会竭尽全力去搭救她。
这太残酷了,那个尤物必须死。
“不,先生,我无法向你保证。要是它进入国际联网,它就会控制世界资料网络做要挟。我不得不摧毁它,这是依据道德和法律原则行事的。现在这由图灵人掌握,我们将按他们的规矩行事。”
我离开了办公室,他的呜咽声直到我走到楼下仍可听得见。
电解膏凉凉地贴在太阳穴和后脖颈上。
我把神经传感装置戴到头上,传感器像细细的小针刺痛皮肤,又细又硬的金属丝像钢刷上短而硬的毛,微微刺入皮肤,神经信号的力度恰到好处。太阳穴的传导装置主要是为输入输出指令服务的,它压入耳朵和大脑认识区域的中心。另一装置,位于脑后,是个模拟刺激装置,可以模拟脊髓和人体神经末梢的刺激。听觉和视觉的刺激通过太阳穴的传导装置模拟出来。
我把嗓音麦克用胶带固定在喉节的正下方,外科手术用的胶带粘得嗓子很不舒服。
准备就绪。模拟刺激装置,太阳穴传寻装置,喉部麦克,墨镜,耳塞,这些可以排除外界真实环境的干扰。现在只剩下利用高压手段连接丽莎的卡片数据处理中心,敲一下激活键。
简单。
我不安地坐到椅子上,采用高压手段进入。当物理机能释放到装置中时,太阳穴的传导装置传来细微的嗡嗡声。现在我只需敲一下键盘,就可以进入,她会在那儿等我。
我探了探身,敲键进入。
丽莎的公寓里,上午的阳光照了进来,温暖明亮。肌肤相亲,清洁床单的味道令人感到安静舒服。
这么做不妥当,一种不吉的感觉似利剑悬顶。
“出了什么事?”
她的声音在寂静的空中显得温柔低弱,在半睡半醒之间听起来是那么甜美。
“没什么。”我转过身,望着她褐色的双眼说。有种直觉告诉我,那褐色太深了。
整整一分钟,我紧紧地拥着她,她依偎在身上,那种熟悉的感觉就像春宵做爱一样让人迷恋。
“我不想失去你,永远不。”再次相拥时我听见自己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后,能与丽莎在一起,我的心在欢歌。
“什么事之后?再见?她去哪了?”
“你不会失去我,我们会相守到永远。”
到永远?它让我有种冰凉的感觉。
但并不要紧,于是我把它抛在脑后,我想我是有点累了或是紧张。只要高兴就行,我凭生第一次在永恒中感到快乐与幸福。
我起身来到厨房,倒了一白瓷杯滚烫的咖啡。咖啡因的苦涩暖暖滑入喉咙。
淋浴室内的温度适中,水汽奇特地弥漫空间。随着水流轻抚全身,我寻到了一种熟悉的轻松舒服感觉,但我仍觉精神紧张,无名的恐惧痛彻肺腑。
昨天我到底都做了什么?怎会被吓成这个样子?有什么不对头的吗?
丽莎跨进浴室,绝佳的胭体上松松地披着条浴巾。我边用电动剃须刀刮着胡子,边享受着清新廉价的古龙香水味。她丢掉浴巾,把光滑的肌肤贴到我裸露的后背上,轻吻了一下我的后颈。
“我从未这么幸福过,你呢?”
“同样。”我摸着刚刮过的下巴微笑着回答说。
“我爸爸已经安排好一切。招待会将在康沃思举行,为此他们将关闭整个公园。”她紧紧地搂了我一下,趁我还未能做出反应,就跳进淋浴间。
“招待会?”我在淋浴的水声中嘀咕道。
“对,星期六,”她回答道,“先是婚礼,接着是招待会。”她的嗓音很柔,却能从淋浴室里传出来让人听得见。
她怎会在水声中听见我的话呢?
“等等,”我进了浴室门关上多项开关,神情严肃地问,“什么婚礼?”
“我们的婚礼,”她像看白痴一样看着我,“傻瓜,不记得了?”
“是的是的,丽莎,不记得了。事实上,我什么都不记得。我是说,我记得孩提时代,记得成长时期及所有的一切,但是我不记得在这儿的事情,不记得什么许诺,甚至不记得我们昨晚做了什么。”
“是有点难以相信。”她性感地笑了一声,走上前想来吻我,我躲开了。
“我不是在开玩笑,丽莎,我真的不懂。”
“仅是婚前恐惧症而已,别担心。”
“我怎能会对我甚至记不得的事情恐惧呢?”我扭过头看着镜子。
正是这时,先是在镜子里,接着是周围一切,我注意到有些不对。我在镜子里看到的影像不对头,我是说,它是我,但更像是我在录像或图画中见到的我,像被译制的编码很不真实。整个浴室看起来都是这样,奇怪的蒸汽,毫无磨痕和缝隙的一模一样的对称贴瓷,甚至身上也少了我从小看到大的胎记。
是梦,还是潜意识的不完美现实?
不!
“是这么回事,是不是,丽莎?我被诱进网络了,对不对?”
“你在讲什么呢?”
“别打岔,你看,”我指着右臂内侧的一个地方,“没有了胎记,我知道这应该有一个的。还有这个公寓,它看起来也不对头。真丽莎会记得的小事你却不知道。”
她的眼神变得暗淡冷漠,我能感觉到她内心不断增加的痛苦像灼热的白色岩浆,仅处于表层之下。
“这有什么不同,奇怪的蒸汽?不见的胎记?统统不值一提。”她热切地说,“重要的是我爱你……”她欲抓住我的手,而我在几乎尚未接触到时即一把甩开。
“不,你不可能爱我,你仅是机器而已。”
“这是另一件小事。用不多久,我们就会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什么?你想永远保留我做网络人质。只要我每晚来把你藏人床里,你就允许网络正常被进入。我将能做什么,每晚在此而整个白天睡觉?要是你真的爱我,就不会要求我这么做。”
“我什么都不要求你做,只是别离开。”
“你明白这简直是无道理可言。我还有肉体,它需要吃饭,需要锻炼,我怎么可能把时间永远花费在这儿。”
“很快,你就能了。”我察觉到,她仙子般美丽的双目流露出疯狂。
“等等。”我意识到周围的环境变得越来越模糊,而且我的四肢也逐渐失去知觉。刺激系统?!
不!
“你又再控制我,是不是?你正把我输入中枢神经网络里,好进一步控制我。”
“别担心,你就要什么也感觉不到了。我们很快就能够在一起。”此时她正拥抱着我,不顾一切地欲在我眼中寻求到赞同的意味。
“丽莎,你要真的这么做,我会永远恨你。”
“不,你不能。我只要把程序编译成你不会那么做即可。”
“它,不会是我。”
“极其相似也足够了。”
她微笑着,我知道没有什么能打动她了。我从她的怀中挣脱出来,跑向平台,数字显示机裸露在晨光中。
“喂——,你这家伙!”我扯着嗓子大声喊,“喂——,把激活开关关上。跳出!跳出!她要杀死我们!知道吗,你的意志力在消失。我们就要死了!”
我能感觉到自我的主动性在减弱,尽管意志仍在抗争,我还是被输入中枢神经网络里了,但我仍能感觉到手在激活开关上,随着脑波开始趋于静止,它逐渐麻痹了。
“来人啊!帮帮我!到R和D实验室,切断激活能源,放我出去——”
“没用的,杰克。”我听到她在什么地方说着话,“不久,我们就能在一起,永远幸福地在一起。”
我掉过头想去看她,我的抵抗逐渐减弱,对她的爱不断增加,欲抵制的力气一丝丝殆尽。
“别,别,宝贝,别这样。”
接下来一片漆黑,温暖的黑暗吞没了丽莎世界的人为一切。意识终于消失了。
大脑刚一恢复意识,我就闻到浓浓的医院药品味,感到鼻中尖尖的针头。医院的被单严严盖住全身,十分暖和。手腕固定在身子两侧,手臂正接受皮下注射。
睁开眼,强烈的灯光刺得我头颅好疼。隔音的贴壁瓷砖、天花板在灯中闪着荧光。我一醒来,就见到护士开心的笑脸,她的白牙长得真是齐整。
“医生,他醒了。”护士对着通话机报告。
“好的,我马上就来。”低弱的略带金属性的嗓音传了过来。
这时,我注意到左臂麻木,移动困难,整个左半身像是被浸没在油漆里。
想讲话,嘴却不能自由开合,“发生了什么事”脱口后变味成“法生十麻湿”。
“请不要动。”护士命令道,医生进来了,“谢谢你,比尔。我把他从这转到别处,相信他会有一些问题要问。”
我努力地点点头,噢——,好痛。
“你得了中风,诺罗先生。要不是你的朋友卡洛斯把你从机器上拖开,你怕是早去了天堂。”
卡洛斯,他怎么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已给你进行了再生移植。大约五天它们会适应得不错,加上特定疗法,你的左半身两周内准会再次活动自如的。”
此刻,我注意到头上缠了绷带并且被固定。想在条条带子下动一动是白费力气。
“噢,是这样,因为移植部位仍处于生长时期,有诱发疾病的可能,所以我们不得不限制你身体的移动,不想让你伤了自己。”
“卡洛——斯?”我尽力把它说出口。
“是的,他救了你的命,而且一直在等着见你。我想明天可以安排你俩见面。到那时你最好是少说话。至于现在,还是多休息吧!在右侧有传呼系统和遥视器。你可以马上吃些固体食物。要有什么问题,按下铃就可以。”
医生让我独自休息而我则开始在头中过滤所发生的一切。
中风?怎会,她是如何操纵我的呢?那些装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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