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中短篇科幻小说1000篇 (第五辑)
我并不害怕,克拉克注意到。她打我,而我并不言怕。这不奇怪吗——从附近的某处,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巴尔兰德在休闲室里大嚷大叫:“实验结束了!出来,你们这些该死的幽灵!”
克拉克顺着走廊走过去。休闲室的镜子碎成片片,像参差不齐的巨大钟乳石般挂在镜框里,溅下的玻璃散乱洒在地板上。在打破的镜子后面的墙上,房间的每个角落都安装着一个鱼眼镜头(比广角镜头大约28毫米,能猎取更多的景物)。
巴尔兰德正瞪着它:“你听到我的话了吗?我再也不玩你那愚蠢的游戏了!我已经完成了任务!”石英石镜头冷漠地回瞪着她。
所以你是对的,克拉克沉思着。她记起巴尔兰德船舱里的床单。你发现了,你发现了自己船舱里的接受装置,巴尔兰德,我亲爱的朋友,你却不告诉我。你知道多久了?
巴尔兰德四处察看着,看到了克拉克。“你确实让她上了瘾,”她对着鱼眼镜头咆哮着,“可她却是个该死的无助的人!她的神智甚至都不健全!你的小测试一点儿也没有给我留下该死的印象!”
克拉克走向她。“别再说我是个无助的人。”她说话的声音绝对平静。
“你就是!”巴尔兰德大叫着,“你有病!那就是你为什么会下到这儿!他们需要你有病。他们依靠你的病来运作这个站,你走得太远了,你根本看不到!你把一切隐藏在你那——你那面具下。你坐在那儿就像受虐待的水母,只等随便什么人把你盛在盘子里——你寻求的就是那一”
那通常是对的,克拉克意识到她的手握成了拳头。这很奇怪。巴尔兰德开始后退,克拉克一步步地逼近。在我下到这儿之前我还没学到我也可以还击,而且我可能会赢,裂故教会我这些,现在巴尔兰德也——
“谢谢。”克拉克低语着,猛击巴尔兰德的脸。
巴尔兰德向后转着,撞到桌子上。克拉克平静地走向前,她瞟到玻璃镜柱上的自己,她那戴着角膜瓣蒂的眼睛几乎是在闪闪发亮。
“噢,基督,”巴尔兰德呜咽着,“对不起,莲妮。”
克拉克直立着看着她。“不用对不起。”她说。她看到自己就像某种爆炸了的图解,每一片都整洁地贴着标签。有太多的怒火,她想。太多的痛恨。发泄到某人身上太多了。
她看着畏缩在地板上的巴尔兰德。“我想,”克拉克说,“我会以你为开始的。”
休闲室里突然充满了一种声音,尖锐、间歇着,让人觉得陌生。克拉克花了一会儿才想起那是什么声音:那是通信舱里的电话声。
珍妮特·巴尔兰德今天要回家了。
小船潜入漆黑里已经有半个小时了,现在通信舱监控器上显示出一个巨型肿胀蝌蚪样的东西正与比比站的入坞舱集合。机器碰撞的声音回响着,然后沉静下来,头顶的舱口打开了。
替代巴尔兰德的人爬了下来,身体大部分都蒙在皮里,没有瞳孔深奥的眼睛盯着。他取下手套,皮拉开到前臂。克拉克看到沿着他手腕有着微微的伤痕,她内心有点笑意。是不是另一个巴尔兰德上这儿了?她怀疑,在这件事中我是不是才是那个无法解决的人?
走廊看不到的地方,一个舱口嘶嘶着打开。巴尔兰德穿着衬衫出现了。她的一只眼睛肿胀得无法睁开。手里提着一只简单的手提箱。她看着并想说些什么。但当她看到新来者时却停了下来。巴尔兰德看了他一会儿后,简单地点点头而后一言不发地爬进小船内。
入坞舱旋转着关上。随着最后的叮当声,小船脱离。
克拉克穿过休闲室,看着摄像机。她从镜子碎片间伸进手,把能源线从墙上扯掉。我们再也不需要这个了,她想。她知道在很遥远的某个地方,某些人是同意她这样做的。
她和新来者以呆板的白眼评价着彼此。“我是卢斌。”新来者最后自我介绍着。
巴尔兰德又对了,她意识到,但她并不真的在意这些,她不想回去。
《邻居》作者:星新一
苏德成 龚云表 译
我家隔壁搬来了一对奇怪的夫妇。
他们没有孩子,我想这大概是一个安定和睦的家庭,但事实竟大出我之所料。我们两家尽管隔着一个庭院,可是大声的斥责和叫喊不断闯入我的耳中,而且听到的总是男子的声音,想必那位丈夫的性格一定十分暴躁乖张。而那位妻子倒像个温顺善良的女子,偶尔见到她时总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像是在默默承受着一切痛苦。他们这对夫妇与我平静美满的家庭相比,真有天壤之别。
邻居的喧嚣吵闹与日俱增,那个妻子的脸上老是带着红肿,我想那一定是经常挨她丈夫毒打所留下的痕迹。长期下去可怎么得了啊,我甚至为邻居的事担起心来了。可是我又不能贸然去干预别人家庭的纠纷、自作主张地对他们进行规劝或提出质问。我只能静静地注视着事态的发展。
可是奇怪的是,近来这种吵闹声突然听不到了。
我想,这对夫妇大概是去旅行了吧,或者是经常吵闹惊扰了邻居,感到不好意思而悄悄搬家了。但是一天下午,当我正在庭院里修剪树枝,隔着栅栏,却意外地见到了那位妻子。
她的脸上呈现出我从未见到过的勃勃生气,使我颇觉意列,于是,我好奇的上前和她搭话道:
“啊,太太,今天的天气真好啊。”
“是啊,就连心情也感到特别舒畅呢。”
她脸色红润,声音爽朗,我疑窦丛生,不禁问道:“您丈夫身体好吗?”
这话一出口我便后悔了。她听了也许会生气吧。可是她却以一种毫不在意的口吻答道:“啊,托您的福。我正想告诉您呢,他因为受了点伤,近来一直在家里静养。”
“哦,真的吗,不知他受了什么伤?”
“是因为驾驶不慎,汽车撞上了电线仟,出了事故。不但碰破了头,还折断了腿骨,估计还得很长时间才能痊愈。”
“这么说来,得好好进行护理吧。”
我充满同情他说道。可是她的心情似乎并不沉重。
“正是这样。不过他以前是个非常爱吵闹的人,自从受伤以后,人就变得安静了。如能一直如此那该多好啊。”
她高兴地畅怀大笑起来。她回头朝自己的家望了一眼,忽然喊道:
“喂,你怎么了?”
原来她丈夫拖着笨拙沉重的步子从房里走了出来。他那温顺的样子简直使人认不出来了。从前的他,如果见到妻子和别的男人攀谈,必定会怒目圆睁,暴跳如雷……看来人确实是会变的。
“我得回去烧饭了……”
她朝惊呆了的我匆匆说了一句,便转身走了回去。我见她轻轻搀扶着丈夫,让他安安稳稳地坐在椅子上,深深被她的善良所感动:从前,她被那样虐待,现在正是她报复的好机会,可她却丝毫也没有这样的举动。
自那以后叉过了几天,我按捺不住心头的好奇,很想去探望一下这位突然变得温顺起来的暴君。恰好朋友送来一盒雪茄烟,正好可以作为礼物前去登门造访。
按了一下前门的电铃,我静静地等待着。可是迟迟不见有人出来,我便绕过庭院。
隔着玻璃窗向里窥望,只见主人独自一人安静地坐在椅子上。于是我大声说道:“您好……”
可是他只是冲我笑了笑,“啊”了一声,并不为我开门。我便径自把门打开,走了进去。
“听说您受了伤,今天特来看望。”
他仍然模糊不清地“啊”了一声。
我想引他说些什么,于是便这样问道:“今天,您太太上哪儿去了?”
“在这儿,啊,您已经明白了……”
一个声音突然在我身后响起。我吃惊地回过头去,邻居太太站在那里,不知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她手里握着一把乌黑锃亮的小手枪,正直愣愣地对着我。
“这是干什么?请等一下,我是来看望您丈夫的,快把您那东西收起来吧。”
可是她摇了摇头,说道:“您已经发现了我的秘密,所以不得不杀死你。”
“什么?您的秘密?这是怎么回事?!”
“别装蒜了,你肯定已经知道我把我丈夫杀死了。”
“啊!那么这位……”
我指了指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可她却满不在乎他说:“我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杀死了我的丈夫、但如何来处置这件事呢?我想起了报纸上一则‘无论何事均可前来洽谈’的广告,便试着打了个电话。这是一家名叫亚尔服务公司的厂商,我让他们替我埋葬了丈夫的尸休,并制造了一个与他一模一样的机器人。这个机器人外表虽然很像我丈夫,可是只能发出简单的声音和做一些很简单的动作。不过这已经足够了,只要不引起别人怀疑就行了。喂,是这样吗,亲爱的……”
“啊……”
坐在椅子上的机器人以和刚才相同的表情和声首合道。
“我好不容易才从过去那种痛苦的生活中解脱出来,过着悠然自得的日子,而且想永远这样生活下幸。因此,对于发现这个秘密的人,我非得杀死他不可。”
她紧握手枪,做出了扣动枪机的动作。
“请等一下……我可不想死,也不想丧失今天的快乐生活。我为了摆脱此刻的困境,只得向您公开我隐藏多年的秘密:我的妻子,早已由亚尔服务公司制造的机器人代替了。”
《林肯列车》作者:'美' 冯瑞·F·麦克芙
一群大共和部队的士兵沿着铁轨排列着,他们是道吉尔将军统帅下的士兵,专门为林肯列车守卫铁轨。有时候我站的姿势,视线正好被帽檐遮住,根本看不见这些士兵。这是春季里的一个傍晚,屋子里的丁香花开了,母亲摘了一朵别在裙子的小徽章上。尽管夹在这些等候上车的拥挤的人群中,我依然闻到了花的香味,夹杂着过度拥挤的人群散发出来的味道和空气中淡淡的煤渣味。我想回家,然而那房子已不再是我们的了。我扯了扯黑色的裙子,将它抚平。我和母亲穿着丧服,在月台上等候。
这趟列车将把我们带到圣·路易市,之后我们再前往俄克拉荷马州,有人说还得走路过去。真不知道母亲该怎么办,自1962年冬季以来她的身体就一直不好。我检查了一下包里的水和食物。
“朱丽娅·爱德拉德,”母亲叫着,“咱们该回家了。”
“我们是来赶火车的!”我厉声说道。
我叫卡丽拉,朱丽娅是我的姐姐,比我大十一岁,已经结婚了,住在田纳西州。母亲眨了眨眼睛,不自在地抚弄着那朵丁香花。要是我不训斥她一下,她就会继续胡说。
我静静地等候着。基督教教导人们:上帝赋予的一切皆可忍受。小的时候,我曾尽力按照基督教教义锤炼自己不拘的天性,去容忍一切。如今,我只是约束自己的外在行为,不将内心的感受表露出来。一种说不出的愤怒一直在我心中压抑着,犹如一张弓,被压着、压着、压着……
“咱们啥时回家啊?”母亲问道。
“快了。”我随意地敷衍了一下。
她很快就会忘了的,然后再问,整个旅途一遍又一遍地问。我努力去做一个孝顺的女儿,不断提醒自己,战争让母亲急剧苍老,她的心已千疮百孔,留不住任何新的东西。这并不是她的过错,然而亦不是我的过错。我甚至不去抑制自己的感情,而任其流露在脸上。内心忠实于各种教义的人才算得上真正的基督教徒,我不是,因为我心里有着种种违反基督教教义的想法。母亲身体的虚弱对她是一种折磨,对我也是。
多么希望我是另外一个人!
火车缓缓地开过来了。日久年深,这辆列车已显得破旧不堪,但其当年的优雅、漂亮仍可略见一二。灰尘覆盖下的车身呈紫红色。据说这列火车是为林肯总统设计的,但自从发现有人试图暗杀他后,他就处处留心,很少外出旅行。人们开始拖着各种袋子、行李朝月台边上涌去。我不知道该怎么把旅行袋弄到车上去,要是奇克来了,这就不成问题了。可如今黑奴已获得解放,不会来帮忙了。虽然通告上写着家用黑奴不能来车站,但人群中处处可见他们的面孔。
列车在车站外停下来加水。
“那是你爸吗?”母亲异常地问道,“你有没有看到他在车上?”
“没有,妈妈,”我回答说,“我们正准备搭火车。”
“咱们是去见你爸吗?”母亲又问。
我怎么回答她都无所谓,几分钟后她便会忘得一干二净。可我不能给她肯定的回答,不能为了给她短暂的快乐而欺骗她。
“咱们是去见你爸吗?”她又问了一遍。
“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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