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通俗演义–唐史演义 作者:蔡东藩
区小节,万一奸人得志,社稷为墟,那时孝在何处?若恐惊动上皇,请先定北军,后收逆党,自不致有意外变端了。”玄宗道:“卿且留京,为朕作一臂助,朕总当设法除患呢。”日用乃出。越日,受敕为吏部侍郎。
太平因玄宗进用王崔等人,也知玄宗有意加防,更兼元氏下毒的法儿,一时竟无隙可入,免不得另图别计。乃更召集私人,重开密议。崔湜献策道:“常将军元楷,李将军慈,本统领羽林兵,若麾众直入武德殿,迫上退位,不得不依。再由窦仆射萧中书等,号召南牙兵,作为援应,不消半日,便可成功了。”同平章事陆象先,因由公主保荐,亦曾与召,独起身抗言道:“不可,不可。”公主听到“不可”两字,便应声道:“废长立少,已是不顺,况又失德,奈何不可废立呢?”象先道:“既以功立,必以罪废,嗣皇即位,天下归心,并无实在罪恶,如何废立?这事恐多危险,象先不敢与闻。”怀贞从旁接入道:“陆公真是迂儒,不足与议大事。且试问平章高位,从何而来?今日公主谋行大事,反出来劝阻,令人不解。”象先道:“我正为公主计,所以直言谏阻,否则也不来多口了。”大众尚讥刺象先,象先拂袖径出。当由太平公主与众人续议,决如湜言,约于七月四日举行。正要散座,忽有一少年趋入道:“此事断不可行,还请三思为是。”公主正恨象先异议,偏又有人前来作梗,顿时竖起双眉,瞋目瞧将过去,原来不是别人,乃是自己的亲生儿崇简,不由的大怒道:“你也敢来阻挠我么?”子且不服,遑问别人。崇简跪谏道:“母亲席丰履厚,养尊处优,也应好知足了。为甚么还要起衅?难道富贵至此,尚未满意么?”应该质问。公主怒叱道:“你晓得甚么?休得多言!”崇简复道:“事成不足增荣,事败不徒致辱,恐全家都要屠灭哩。”公主听到此语,竟从座旁觅得一杖,连头夹脑的敲将过去。崇简连忙抱头,已经着了数下,血流满面。窦怀贞等急上前劝解,公主尚不肯休,说要打死逆子,才足泄恨。崇简泣道:“儿非逆母,母实逆君。”又指斥崔湜为奸贼,说得湜满面羞惭,几乎无地自容。彼岂尚知羞耻么?公主怒上加怒,恨不将崇简一杖击死,嗣由大众扯开崇简,一半劝母,一半劝子,方得罢手。崇简由众拥出,公主怒气稍平,专待到期行事。
不意风声已经外泄,左散骑常侍魏知古,探听得明明白白,急报玄宗。玄宗此时,也管不得许多了,当下召入岐王範,薛王业,即玄宗弟隆範隆业,因避玄宗名,减去隆字。兵部尚书郭元振,龙武将军王毛仲,殿中少监姜皎,太仆少卿李令问,尚乘奉御王守一,内给事高力士,果毅将李守德等,咨商大计。还有王琚崔日用魏知古诸人,当然在座。大家商定方法,即于次日施行。越日为七月三日,玄宗命王毛仲率兵三百人,自武德殿入虔化门,先行伏着,乃召常元楷李慈入见。两人尚未觉着,放胆入门,王毛仲麾兵齐出,先将两人拿下,一并斩首。两将既诛,再拘萧至忠岑羲贾膺福等文臣,自然不费兵力,手到擒来。玄宗也不细问,尽令处斩。独窦怀贞投入沟中,自缢而死,有制戮尸,改姓为毒。不脱武后故智。上皇闻变,登承天门楼,问明情事。郭元振奏称窦怀贞等,联结太平公主,谋为不轨,所以奉皇帝制敕,一并捕诛,余无他事。上皇乃叹息还宫。次日下诰,自今军国政刑,一听皇帝处分,朕愿徙居百福殿,颐养天年。玄宗得了此诰,方命王毛仲高力士等,往拘太平公主。毛仲等驰至公主第中,只有仆役尚在,并没有公主下落,急忙出门四觅,找了三日,方侦得公主在南山寺中,带兵搜捕,所有公主全眷,一个儿不曾漏脱,连僧慧范及李晋唐晙等,也与公主同匿,一古脑儿押了回来,有制令公主自尽,僧慧范等伏诛。小子有诗叹道:
易记家人利女贞,诗言哲妇实倾城。
试看唐室开元日,杀死太平方太平。
太平伏法,余党除已诛死外,究竟如何发落,待至下回表明。 本回专叙太平公主事,公主为天子元妹,宰相多出门庭,六军供其指挥,似亦可以止矣,而必猜忌玄宗,阴谋废立者何哉?妇女不必有才,尤不可使有功,才高功大,则往往藐视一切,一意横行,况有母后武氏之作为先导,亦安肯低首下心,不自求胜耶?卒之天授玄宗,心劳日拙,欲借口于星变,而反迫成睿宗之内禅,欲定期以起事;而又促成玄宗之讨逆,身名两败,不获考终,嗟何及哉?彼萧至忠窦怀贞等,识见且出太平下,富贵未几,身首两分,反不若崔湜之累尝禁脔,犹得自命为风流鬼也。吾得援俚语以嘲之曰:“太不值得,何苦乃尔?”
第四十二回 赠美人张说得厚报 破强虏王晙立奇功
却说玄宗既诛死太平公主,复将公主诸子,亦赐死数人,惟崇简得免,仍给原官,赐姓李氏。所有公主私产,悉行籍没,财物山积,几同御府,厩牧牛马,田园息钱,好几年取用不竭。僧慧范私资,亦多至数十万缗,一并抄没充公。李晋系太祖玄孙,本袭封新兴郡王,至是连坐被诛,临刑时不禁流涕道:“此谋本崔湜所倡,今我死湜生,冤不冤呢?”刑官转奏玄宗,玄宗已流湜至窦州,不欲加诛。会有司鞫问宫人元氏,元氏供由得主谋,嗾使进毒,乃遣使传敕,赐死荆州,薛稷赐死万年狱。稷子伯阳,曾尚睿宗女荆山公主,得免死窜岭南。伯阳自杀。独卢藏用流戍泷州,后因御边有功,迁住黔州长史,病殁任所。玄宗乃亲御承天门楼,大赦天下,赏功臣郭元振等官爵,且召陆象先入语道:“闻卿尝谏阻太平,可谓岁寒知松柏呢。”象先拜谢而出。旋因象先尝辩护党人,致遭弹劾,乃罢为益州长史,召还张说刘幽求,令说为中书令,幽求为左仆射,进高力士为右监门将军,管领内侍省。从前太宗定制,内侍省不置三品官,但黄衣廪食,守门传命。中宗时,七品以上已有千余人,至玄宗超擢力士为将军,竟列三品以上,于是宦官逐渐增多,且逐渐显赫,这也是玄宗一大弊政呢。特笔揭橥,为后来宦官祸国伏笔。
是年冬季,车驾巡幸骊山,大阅军操,征兵至二十万。兵部尚书郭元振,督操忤旨,拘坐纛下,几欲宣敕处斩。刘幽求张说,忙叩马进谏道:“元振有讨逆大功,就使得罪,亦当格外加恩,原功免死。”玄宗准奏,乃褫元振职,远流新州,独杀给事中知礼仪事唐绍。诸军见二大臣受谴,不禁仓皇失次,惟薛讷解琬二军,毫不为动。玄宗见他秩序整齐,立遣轻骑召见,谁知他号令森严,不准骑士入阵。及玄宗亲给手敕,方才进见。玄宗面加奖勉,且予厚赍。看官阅过前文,应知薛讷是仁贵长子,夙秉家传,武后曾因讷为世将,令摄左威卫将军,兼安东道经略使,嗣迁幽州都督,安东都护,且调任并州长史,检校左卫大将军。俗小说中,有称薛丁山者,想即由薛讷误传。解琬系元城人,熟习边事,累任御史中丞,兼北庭都护,西域安抚使,寻复为朔方大总管,改右武卫大将军,检校晋州刺史。两人均为当时名将,所以行军严整,步武安详。玄宗令各回原任,自率禁军返猎渭滨,偶记起前兵部尚书姚元之,遂遣人至同州,召诣行在。元之自坐贬申州后,见前回。转徙同州,至此奉召踵谒,正值玄宗行猎,行过了叩见礼,玄宗即问道:“卿知猎否?”元之答道:“这是臣所素习,臣年二十,尝呼鹰逐兽,嗣由友人张憬藏,谓臣当位居王佐,所以折节读书,得待罪将相。惟故技尚娴,虽老未忘,今日愿随陛下同猎。”这也是迎合语。玄宗甚喜,即与元之同驰。元之控纵自如,连发数矢,迭中数兽,当由玄宗再三夸奖。至骋猎已毕,返入行宫,便与元之纵谈天下事。元之知玄宗英武,有意求治,特将古今治道,畅说一番。玄宗听了多时,语语称旨,竟至忘倦。俟元之奏罢,便面谕道:“朕早知卿才,卿可相朕。”元之却故意推辞,玄宗问他何故?元之跪答道:“臣有十事请愿,恐陛下未必准行,因此不敢奉命。”玄宗道:“卿且说来?”元之乃剀切详陈,逐条说出,看官道是甚么条件?由小子录述如下:
(一)愿先仁恕。 (二)愿不幸边功。 (三)愿法行自近。(四)愿宦竖不与政事。(五)愿绝租赋外贡献。(六)愿戚属不任台省。(七)愿接臣下以礼。(八)愿群臣皆得直谏。(九)愿绝佛道营造。(十)愿禁外戚预政。此十事,恰确中时弊。
玄宗听他说完十事,竟怡然道:“朕均能照行,卿可勿虑。”恐怕未必。元之乃顿首拜谢,翌日即仍授元之兵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封梁国公。中外颇庆得人。惟中书令张说,素与元之不协,阴使御史大夫赵彦昭,上言元之不应入相。玄宗不纳。嗣复使殿中监姜皎入陈道:“陛下尝欲择河东总管,苦乏全才,臣今日幸得一人了。”玄宗问为何人?皎答道:“无如姚元之。”玄宗怫然道:“这是张说的意思,汝怎得当面欺朕!”皎惶恐叩谢。玄宗即启跸还宫,群臣上玄宗尊号,称为开元神武皇帝,并改易官名,号仆射为丞相,中书为紫微省,门下为黄门省,侍中为监,雍州为京兆府,洛州为河南府,长史为尹,司马为少尹,即命元之为紫微令。元之因避开元尊号,复名为崇。
崇既入相,进贤黜佞,每事进陈,无不批准,朝政焕然一新,独急坏了一个张说,他恐姚崇乘间报复,将来必难保禄位,因此心虚畏罪,日夕徬徨;默思王公大臣中,只有岐王範功成佐命,甚得上欢,范又好学重儒,乐得借着自己的文才,与相联络,托他庇护,于是退朝余暇,辄乘车至岐王第中,侍坐言欢。偏经姚崇闻知,得了这个机会,正好借端排挤,黜去张说。一日,崇入对便殿,行步微蹇。玄宗即问道:“卿有足疾么?”崇答道:“臣非足疾,疾在腹心。”崇专使刁,殊不足取。玄宗知他语出有因,便屏去左右,私问底细。崇遂奏道:“岐王系陛下爱弟,张说身为辅臣,常乘车出入王家,臣不知他何意,倘岐王为他所惑,后患非浅。臣忝居相列,怎得不忧劳成疾呢?”轻轻数语,已足挤倒张说。玄宗愕然道:“有这等情事么?朕不能不究。”崇乃趋退。是夕,即有制颁下,密饬御史中丞等,究诘张说情弊。
说全然不闻,尚安坐私宅中,忽由门役传进二帖,乃是贾全虚名刺,不由的恼怅道:“他来见我作甚么?”门役答道:“他说有紧急事,关系相公全家,特来求见,报知相公。”说乃令门役延入,人面重逢,倍增感触。原来说有美妾宁怀棠,一貌如花,且长文字,说甚是宠爱,令司文牍。相传怀棠生时,她母梦神人授海棠一枝,因而得孕,分娩后养至五六龄,已是姿态秀媚,娇小可怜,家人尝以海棠睡足为戏。她母独笑语道:“名花宜醒不宜睡”,因更取一表字,叫作醒花。这醒花既归张说,淑女得配才人,恰也愿抱衾裯,没甚怨恨。偏来一个贾全虚,系说故人子,应试入都,踵门请谒,说见他年少多才,留为记室,渐渐的熟不避嫌,得与醒花觌面。俗语说得好:“月里嫦娥爱少年”,这醒花见了全虚,顿惹起一段情魔,时常惦念,免不得流露笔墨,挑逗全虚。全虚是个风流少年,怎有不贪爱美人的道理?你一唱,我一酬,一缄书做了鸳盟,两下儿已通蝶使。凑巧张说因公入值,醒花竟为情忘节,悄悄的偷出内庭,去会那可意郎君。全虚正玩月书斋,蓦然得着天仙下降,不觉惊喜交集,倒屣欢迎,彼此只谈了数语,便拥入帐中,宽衣解带,曲尽绸缪。欢会已毕,彼此商量终身大计,无非用了三十六着的上着。两人起床,草草收拾行装,竟于越日黎明,一溜烟似的走了。名公巨卿家,往往有此,也不足怪。待张说退值回家,竟不见了宁醒花,又不见了贾全虚,料他必因奸逃走,即遣人四处缉捕,两人走不多远,顿被捉归。说召责全虚,遂欲置诸死地。全虚朗声道:“贪色爱才,人人通病,男子汉死何足惜?但明公何惜一女子,竟欲杀死国士,难道明公长此贵显,不必缓急倚人么?从前楚庄不究绝缨,杨素不追红拂,度量过人,古今称羡,公奈何器小至此?”乐得放胆一说。说被全虚数语,却也回转心意,便与语道:“你不该盗我爱妾,目下木已成舟,我亦自悔失防,就把她赏了你罢。”说毕,仍令醒花随他同往,且并厚给奁赀。禁脔已失,还是慷慨为佳。全虚也不推却,竟挈艳出门,住京多日,竟得了一条门路,至内廷机要处佣书,所有大臣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