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善 作者:楚寒衣青(晋江vip2014-06-26正文完结)
她收了声。
她专注地看着邵劲,笑容如花瓣一样柔美:“他们相信你,聚拢到你身边,是我所见过的最有精气神的一支军队。而我也相信你,风节,我相信你会实现你所承诺的,不管是对他们,还是对我。”
“我不——”
“我回去京城。”徐善然的声音渐渐恢复平缓,“我会在京城中呆着,他们有我在手,一方面能够稍稍安心,一方面却不敢立刻将你逼急,事情才有转圜的余地。现在我们最缺的就是时间了。如果能争取到时间,再发展壮大到了一定程度,京师中必不敢逼急了你,到时候我们才真正安全。”
邵劲的胸膛急剧地起伏着,他的声音干哑得像是在沙地里滚过了几圈,都有点支离破碎了:“我不能……你知不知道,有多少去当人质的最后都——”
“——可你会用尽所有努力与方法,试图救我与我家人的,不是吗?”徐善然看着邵劲的双眼问。
邵劲闭起了双眼。
徐善然上前,轻轻将对方抱住,她在对方耳边说:“风节,你没有错,你没有错。人生在世,总有不能割舍的东西。你不怪我割舍不了我的家族,我怎么能非要你割舍你的梦想,割舍他们对你的崇敬与期望呢?”
她握着邵劲的手,将对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
她的脸上带着微笑,笑容将骄阳都比失了颜色。
她还说:“我将我的身体,我的心,我的所有所有,都放在你的手里。我知道你爱它们比我爱它们尤甚。”
风在这一刻也停滞了。
他们回到禅房之中。禅房内的矮几在刚才被邵劲踢翻了。徐善然便与邵劲坐在中间有一个小小炕桌的炕上。
徐善然举起杯子,杯中有酒。
她正容端坐,将酒杯举至齐眉。
“一拜忆君情,少小两无猜。
二拜谢君诺,合卺交杯红烛烧。
三拜愿君安,妻贤子孝儿孙绕膝弄。
四拜与君别,年年月月时时与君各自宽。”
她将被自己拿过的酒杯塞进邵劲的手中。
邵劲始终木然地任由徐善然动作。他手里捏着的酒杯还有徐善然残留的温度,他看着对方,柔美和刚毅结合得这样完美——可他宁愿,对方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而非完美至此,完美到,他再清楚明白的意识到,自己绝不可能阻止徐善然的行动……
他从没有阻止过她,他从不曾想要对方伤心。
可现在——
徐善然在邵劲耳边说了最后一句话:“我等你。”
而她在心里默默地念道:
此去万里,山长水远,艰难阻险。恐再见无期。
而不管你最后做何选择,不管我们最后的结局如何,风节,这一辈子,我绝不怪你。
我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写得特别爽w!
善善真的是一个内心特别强大的妹子=。=
第一六三章 彼美人兮
失败了。
一切都失败了!
王自馨从山上下来的时候紧抿着嘴唇;脸色铁青得难看。
太小看徐善然了;也看错邵劲了!
她心头不断翻涌着恨意;既恨自己的疏忽大意;又恨这一对奸夫□□,早知道;早知道——
早知道她哪里会在这里浪费时间?现在纲常混乱各地烽烟,她完全可以拿着在邵劲这里接触到的机密随便投哪一家。
红日军是个彻头彻尾的泥腿子,就算去了那边也不会有太多好的享受,可先排除。而其他各地的势力或多或少都要人引荐;邵劲困守西北;也带累着她和其他地方的人没有联系;那么——
她的心头忽然一动。
去京城呢?
邵劲是朝廷的官员,起步就在京城之中;而此时京廷对邵劲的施压也证明着他们对邵劲的重视。
既然如此,他们当然会对邵劲现在的情况,邵劲练兵的法子有浓厚的兴趣。
这张底牌足够她在京师呆得很好了,若再顺利一些,只怕到时候邵劲与徐善然须得反过来求她。
王自馨脸上露出了微笑,因为想到了出路,她一开始时候的恍然已经没有了,只是更添了几分急迫——现在邵劲和徐善然在一起,还没有时间处理她,她便是要借着这个机会赶快出城,一旦出了城便立刻朝京师方向远遁,这样只要跑过西北的地界,邵劲就再拿她没有办法了。
王自馨眸光闪烁,一路到了山下骑上快马,在街市中纵马横行到自己家中,只取出一份金银,其他一概细软全部不要,换上军服就往外城疾驰而去!
西北现在还并未闭锁城池。
等到了城门处,守门的士兵上前询问,王自馨勒了勒马匹,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对方,轻轻一鞭子打在对方身侧的同时一晃手,一块令牌拿在手中,轻喝道:“看这是什么?紧急军情,快让我出去,耽搁了什么唯你是问!”
王自馨在西北帮中营造出来的“是邵劲女人”这个烟雾这些底层的士兵当然不知道,但王自馨在西北帮中很吃得开,走到哪里都被人敬着这一点,却是大家都有目共睹的。因此那士兵虽说上前检查,也不敢真认认真真将腰牌拿了到手里查看,见对方晃晃手似拿了出来,也就唯唯诺诺地退下,让开一条出城的路来。
王自馨手中鞭子转而一甩马身,坐下骏马立刻向外奔驰起来,一些本来排队出城的百姓因为闪避不及,还险险要被挂倒几个。
正是这时,城内又有一批骏马奔驰而出,那是一个面容陌生却高高举着令牌的男子,他一只手抓着长弓,嘴里大喊道:“落下城门,马上落下城门,总兵有令,不许放跑王自馨!”
突然的情况让城门陷入短暂的慌乱,王自馨眸中厉色一闪,快马加鞭直往外冲去!
那跟在王自馨身后,从堪堪从街道进去跑出来的人见状也不再叫喊,将手中的令牌往怀中一揣,拿弓的右手向前平举,空闲的另一只手朝背后的箭筒一抹,已经抓住一根利矢。
他眯起自己的一只眼睛,搭弓张弦,对准前方移动的身影,将弦拉直满月,而后松手!
“咻”一声箭去破空,长箭已经准准刺入王自馨背心。
王自馨随着箭矢剩余的力道在马上往前仆了一下,她先是感觉到胸口的一点冰凉,跟着就觉得剧痛涌上神经,胸口涨闷得不能呼吸!
她一低头就看见了自己胸膛上透出的箭尖。
那箭尖是银亮的,丝丝缕缕的血痕在呈菱形的箭头上汇聚,汇聚到箭尖上的一点后,随着马匹的奔跑而摇摇欲坠。
这……这怎么……怎么可能!王自馨的神智开始迷糊。
我……我才刚刚,刚刚……她不甘地、却无意识地松开了紧握着缰绳的手。
修长的双腿再也夹不住快速前行的骏马,前一刻钟还娇艳的容颜已经如同将要凋零的鲜花那样枯萎灰败。
她“咚”的一声,自马上滑落地面,但那白色的骏马却并没因为主人的倒下而停止前进的步伐,王自馨的脚腕还挂在马镫上,被拖着在地面跑了好长一段距离,那自背后射入她胸膛的长箭也折了,箭头也钝了,等后头的人赶上前拉扯骏马停下的时候,那射出这一箭的人快速翻身落地,将手指按在王自馨脖子上一会,又撑开对方的眼皮看了看瞳孔,很快站起来说:“死了。尸体带回去,我要向上交差。”
消息一层层地传递上来,西北帮的一众人先后知道了王自馨死亡的消息,接着又知道了王自馨所犯的事情,俱都身体一冷,一时间安分不少。
而最终拿到这个报告的冯德胜只呷了一口杯中的茶,继续在茶楼里聚精会神地听着那茶博士的评书,待听到说书人杜撰出来的皇室秘辛,妖怪变国王之时,他“哎呀”一声,也和众人一样,觉得神奇极了!
山上的两个人在天黑之前下了山。
徐善然先回府邸整理行装,计划三日后就直往京城中去。
邵劲则去了军营,一连两天的功夫都没有冒头。
等到第三天上午,徐善然收拾好最后的东西,带着高婵与何守,踏上回京师的马车。
最后的最后,邵劲没有出现,徐善然也并未再留。
所有该说的,他们都说完了,所有该做的,她也已经做完了。
虽尤念念,不敢再留。
如同之前并没有多少人知道现任西北王夫人出行的行踪,现在也并没有多少人知道闭合得密密的、排着队等待出城的马车之中载着正是徐善然。
只除了在很早很早之前就来到出城之后必经的山岗上,从天黯等到了天亮,终于等来这一行迤逦队伍的邵劲。
这是一处高高的断坡,他站在这里往下看,恍惚间记起了在很早以前,在他和徐善然都还是孩子的时候,他因为心血来潮,牵着一匹马跟上载着徐善然离开的马车。结果半路之上,那个马车滑下陡坡。
他追下去,从车中迎出了这个女孩,抱着她,将她抛向天空与太阳,就像她在最初,牵着他的手,走向人群与光明。
这是他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事情。
那是开头,可这不是结尾。
绝对,绝对,不会是结尾。
陪着邵劲来此的人不少,但这些人都没有打扰邵劲,只自己站在另一边交谈。现在眼见着这队马车越走越远,宁舞鹤呼哨一声,翻身上马对其他人说:“行了,我先走了,你们就留在这里吧。”
“要不我跟你换个?”说话的是何鸣,沐阳侯府在京的人一点不比湛国公府少,他抓心挠肺地想要亲自回去看看。
“就你?肉包子送狗么?”宁舞鹤冷笑一声,这么多年下来,他的话依旧难听,“放心吧,我这人天生就有以德报怨的情操,不过如果有某些看不清局势的人蒙头乱撞,须怪不得我!”
说着他飞旋转身,自带着邵劲从京中带出来又在西北补全的一百亲卫走了。
这是邵劲最后做的:他将自己身边最精锐最心腹的力量,交给宁舞鹤带着,与徐善然一起上京。
若真事有不谐,他们拼了命,也要把徐善然从京中抢出来!
宁舞鹤说完就走,山坡之上,何鸣气得冲对方的背影骂了一串脏话。
一旁的何默苦笑说:“行了,他也就嘴巴臭,做事还算靠谱,王自馨那是不就是他第一个提的?”
何鸣啐了一口:“呸,我看那就是他的心病,不然怎么鼻子跟狗一样灵,有了什么蛛丝马迹他就嗅到了。”
说话间,邵劲已经从上面下来,众人一时间都住了口,齐齐看向邵劲。
邵劲径自往前走了两步,接着发现没有一个人跟上前来,又倒回头笑道:“怎么,不打算回去要留在这里看风景?”
“看你呢。”何鸣直说。
旁边的何默暗暗翻了个白眼,心想宁舞鹤嘴巴臭,你的嘴巴难道就比他靠谱多少了?
“我没事。”邵劲淡淡说,他向去路看了一眼,某种划过厉色,“我会记住这一天的。”
不得不把我的珍宝拱手送出的耻辱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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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三年,这从西北回京的一路,比之徐善然之前和邵劲来的时候更为可怕。
在他们初初出京的时候,路上已经三不五时就能看见盗匪与无人村落,而到了现在,几乎可以说是十室九空盗匪横行,这一百亲卫从踏出西北的地界开始就一路战斗,三天的时间里大战小站一十二场,几乎一路走来,每一步都是一个血脚印。好在等差不多走了一个多月的时候,和京师那边联系上了,再过了近时日,一队上千人的队伍赶上来将徐善然的车队团团保护在中间,这才终于消停下来。
再接着,众人总算进入了朝廷掌控的范围之中,马车的行进才算放缓,一些物资也终于得到了补充——至少徐善然总算能在客栈歇息下来,洗了个热水澡,安安稳稳地在床上躺上一夜了。
又过两旬,马车总算进入京中,徐善然走进湛国公府的大门,依次拜见自己的长辈,她的母亲眼里噙着泪水,只强忍着不落下来,大伯母及大嫂也是目光闪烁,唯独自己的祖父,在看到她的第一眼时就目露了然。
接着,她只来得及匆匆安抚母亲,和母亲说了几声“没关系,也不全是为了家里回来的”,就被祖父叫去了书房。
他们在书房里呆了半个下午,等到第二天的时候,徐善然从西北处带来了邵劲的整个亲兵队伍,这些亲兵队伍一路上杀贼杀得血流漂杵,兵刃也折断了十数把;这些士兵个个升高八丈刀枪不入,这些士兵平日看着人模人样,一到夜间就青面獠牙,正是已入了地府学了那《地府金册玉书正力无穷法》,乃是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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