怅卧新春白袷衣 作者:熙河(晋江非v高积分13.01.31完结,民国)
第二日一早,周玉堂的电报就发来统帅部:“已确定那名日本人是板垣征四郎,今早抵达旅顺,王若飞一行人入住关东军满铁株式会的招待所大和旅馆,住在一间豪华的套房之中,该套房名曰八尺阁,到现在为止,王若飞一行人还未曾出来。冯子云守在八尺阁门口,李世良守在电梯口,我本人守在大和旅馆门口,一有特殊情况就继续汇报。报告人:周玉堂。”
明清远皱着眉看完了电报,两小时后,易副官又送来了周玉堂的报告:“石原莞尔也进了八尺阁,我料到情况不对,于是招了李世良一同绕到八尺阁的窗边,发现王若飞一行人正在同板垣征四郎和石原莞尔签订协定,您要我们暗杀的那名男子正充当翻译。我们姑且将之称为《八尺协定》,以下是协定内容。”
协定?他本来只想派人去杀了程雪,想不到竟顺藤摸瓜查出这么多。明清远往下看去。
“一、中央苏区支持日本夺取东北、华北,承认其为日本势力范围。二、中央苏区从共产国际援助经费中拿出两亿三千万金卢布,转交日本关东军参谋部,由关东军参谋部分配,用于军费,以及日本国内政治公关使用。中央苏区派审计小组进驻沈阳和东京,监督经费合理使用。三、关东军关东军确保不晚于西元一九三?年十月开始……配合中央苏区夺取中华民国的政权。四、日本势力范围止与长江一线,即占领华北、华中后,与中Gong政权划江而治。附:协定有四份,一份中文,一份日文,两份英文,订明双方文字中如有意义不符者,以英文为准。念到第三条时,李世良不幸暴露牺牲,因此有遗漏。报告人:周玉堂。”
哼,老百姓还当共Chan党是好人,原来先前整日嚷着要逼蒋抗日的工农红军才是最大的卖国贼!
西元一九二八年底,张学良在东北易帜,中华民国政府和平统一了全国,黄金十年的发展从起步开始进入快车道。西元一九三零年,美国的《华尔街日报》是这样评论的:“在传统强国欧美,陷于经济危机的泥潭而无法脱身时,东方的中国已悄然崛起,不久将超越日本成为东亚的巨人和掌控者。”
这样的局面共Fei自然看不下去,共Fei头子毛泽东就曾说:“民国的繁荣,归根结底只是资本主义者的繁荣,这种繁荣只是加强了全球资本主义锁链的一环。民国越繁荣,无产者的革命就越没希望,无产阶级当家作主的日子也就来得越晚。”
这些年发生在日本的那些事情像珠子一样在眼前跳跃,逐渐串成了一串:西
元一九三二年,日本发动五一无政变,亲华的日本首相犬养毅被杀。西元一九三六年日本发动二二六兵变,对华态度不够强硬的内大臣斋藤实、教育总监渡边锭太郎和大藏大臣高桥是清等被杀……
原来,原来这一切都是共Chan党在里面搞的鬼!
那么,她在他背后,又搞了多少鬼?
明清远背转身去,窗台下放着的那盆一尺半高的君子兰刚刚开了花,甜甜的香。
这还是明顾夕颜在他生日时送的,她说这花文雅俊秀,有君子风姿,又交待君子兰喜阴,不能曝晒。
到这个时候了,居然还在想她?
君子兰的花期是一个月,现在开得再艳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会憔悴萎谢?
“砰”的一声,空气中迷漫着浓浓的火药味。
外面的东北军第六十七军参谋长吴桐岗听到枪声,慌忙地闯进来,环视四周才发现君子兰顶端的花落到了地上,剑般长叶却连一丝摇晃也无。
一同闯进来的国军第七十八军第十八师师长朱耀华干笑两声:“少帅好枪法!”
明清远摇摇手,示意他们出去。
笑话,都是笑话,贼喊捉贼,故作姿态。
明清远转过身来,脸上的肌肉隐隐抽动——他昨夜在媚眼妖精那里,彻夜未归,今天回家,他倒要看看,这个女人还有什么面目见他?
作者有话要说:汉堡,答应你的事做到了……不仅是翻牌子,而且是野合……
八尺协定是1931年签的,又称王板协定。第三条是:关东军确保不晚于1931年10月开始对东北的进攻,并在未来的几年内积极夺取华北,配合中央苏区夺取中华民国的政权。
尽管《八尺协定》的签订十分隐秘,但纸是包不住火的。
共产党人中的相当一部分也对这种出钱出枪让侵略者打自己的行径难以理解。王明严厉地斥责毛泽东,未经共产国际同意用共产国际的经费资助第三国,违反了中苏合作纪律。
1935年长征途中,张国焘率红四方面军与来自中央苏区的红一方面军会师后,得知了1931年中央苏区与日本签订的《八尺条约》,十分愤慨,当即宣布与毛泽东分道扬镳,南下另立中央,并对北上的建议嘲讽道:“去陕北干什么?去给日寇带路吗?说是抗日,《八尺协定》谁签的?”
与中央决裂的努力失败后,张国焘心灰意冷。
1937年日本全面侵华开始后,张国焘更是痛心疾首,遂于1938年投诚中华民国政府,见到蒋介石后痛心地说:“兄弟在外糊涂多年!”
蒋介石赞许他知错能改的勇气,称张国焘为“共党里为数不多的良心所在”。
以上皆为野史,不一定是真的!!!(其实我是怕被和谐掉……)
☆、第十八章 深知身在情长在
天一直没放晴,阴沉沉的天,铅灰色的云,晦暗的光影悄无声息地从厚重的云下一重重地掠过去。
白昼昏暗如夜,下午五点的时候雷声轰鸣,下了很大的雨,如泼如倒,明清远站在窗前,冷风冷雨灌进来,直吹得人心灰意冷。
也算是被冷风吹得冷静了些,他方才已经派人去拍了电报给周玉堂,要他联系当地警局和部队,把王若飞与程雪逮捕了送来上海便可,不必痛下杀手。
毕竟这件事情牵扯得太多,国统区与中Gong苏区、中国与日本……这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明清远伸手,豆大的雨点直砸到手心里,如被皮鞭抽打般疼痛。
听闻西方基督教有一旁支,教众皆戴有倒刺的戒律带,又用皮鞭抽打自己,藉此以求达到灵魂的纯净。不知……究竟要经过一番怎样的痛彻心扉才能真正获得灵魂上的救赎?
正恍恍惚惚,忽闻足音跫然,回首却是蒋百里。
“别急着回家,一起喝一杯吧,我请客。”蒋百里同他说,深黑的瞳仁看来渺渺茫茫。
明清远略一犹豫,终还是点了头。
举杯推盏间,蒋百里的话极多,天南地北,从他当年留洋的旧事说到现在国内军阀趣事,从徐志摩空难逝世是文坛的损失说到他有个表侄叫查良镛,今年虽不过十三岁,却文采斐然,他日必成大器。
明清远低头看了一下手表,蒋百里都已经说了快一个钟头了。本来就心有不悦,又气极,基于对长辈的尊重还不得不在这里陪他,继续听蒋百里有一搭没一搭的绕圈子,他再一次端起面前的威士忌,整杯灌下,心中盘算蒋百里今天究竟准备做些什么。
“西元一九一三年,我还是保定军校的校长,还记得那一日是六月十九日,我向北洋政府陆军部索要军费未果,愤闷之下便而举枪自杀,虽然子弹未中要害,但需要长期静养,医生说我尤其需要精神安慰。”蒋百里饮下半杯威士忌,杯子一转,在灯下旋出的微黄的光彩,“有一名年轻的女护士来照顾我,不仅仅是照料我的日常生活,还经常劝慰我不要轻生。她说,要以国家为重,国家培养一个我这样的人才实属不易,死是轻松的,但只有活着才能报效国家。”
这样说着,蒋百里的满心欢喜都涌现到脸上,似是回到当年当日,晴天里同看一片云,雨夜时共剪西窗烛,亮的灯花爆了一朵,又一朵……
他微微笑着:“我觉得此言有理,就放弃了自杀念头,渐渐也对她产生了好感。当时年少轻狂,不知轻重,也不知矜持,我向她示爱,她被我吓到了,辞职离开医院回了家。我写信给她,同她说,我是因为你的安慰为你而活下来的,若你再不理我,我便要去死,死在你们家!估计是怕我再
寻死,她终于还是嫁给了我。”
蒋百里的话,明清远自是明白的,昨日易副官把电报送到军营的时候蒋百里就在旁边,凭蒋百里的机智,怎会猜不到发生了什么事?
呵,呵,在西安的时候蒋宋美龄就已经劝他要看清真心,如今在上海,蒋百里倒是如是再做一遍。
“其实……”明清远斟酌词句,想说的话还没出口,先前喝下去的威士忌后劲倒是冲了上来。
看来酒量还真是与心情有关。
忽觉眼前有银的月光悠然铺展,阴影浅浅淡淡,如墨汁落到水里般晕染开来,耳边却分明是雨声如琴,声若碎玉。
睁大了眼想看得明晰些,终究难敌醉意,明清远伏在桌上,看见漫天漫地的玉色浮冰,有人在月下,溶溶的月光如玉般澄澈,如水晶般透明,那人抬手折一枝桃花,三千桃花极尽妖娆,极明媚的绯色,原来早开了春,暖风薰得游人醉。
竟是……明顾夕颜那傻丫头?
天长地……久,许多不经意的瞬间,自是想过的。月斜楼上,春花争发,能够携子之手,便想着与子偕老。可惜每每窃窃欢喜的时候,父亲和大哥的遭遇便会如一团惨淡愁云笼上心头,又如一条白绫勒上脖颈,渐收渐紧。
怎么能看重儿女私情?报仇才是最重要,不能放任自己沉溺在两情相悦之中,否则定会消磨了斗志。
明清远推开面前的酒杯,落到地上,碎了满地。他醉眼惺忪:“我和你不一样,你不懂。”
“清远,我懂。其实一开始,我也猜忌过她,疑心她是间谍。不过,同我结婚以后,我太太佐梅便只说中文,也从不教女儿们学日语。”蒋百里含笑浅啜一口酒,“其实我太太蒋佐梅原名佐藤屋登,她是日本人。”
蒋百里说,她是日本人。
这五个字入耳,就仿佛是在暗夜里滋长的植物,只一夜,晨起时便有柔韧的藤蔓便重重叠叠地挤满了整个荒野,纠结成死结。
荒野里又有庞大的植物,下面蠕动着大簇的爬虫,它们拼命啃嗜植物的根筋,周围弥散着一种潮湿腐败的气味,这株植物摇摇欲坠。
听到没,爱情能让人连民族仇恨都放下了,你又何必如斯执著?
可是,她偏生又是那样的女子,貌似天真,谁晓得她有多少心计?
“或许,有什么误会,少年夫妻总会容易产生误会,多多包容些,我毕竟是过来人。”蒋百里拍拍明清远的肩,“我很欣赏你啊,见到你的第一眼,我便想,你若是我儿子多好。”
明清远一双醉眼看他,也不知蒋百里在说什么,只是笑。
忽然想起那一日,在他家的院子里,樱花树下相拥亲吻的少年少女,他站在窗前,拳头紧握,幽深的瞳仁极寒极冰。
心里极为酸涩,否则也不会唤来
母亲。
那是嫉妒。
是啊,他早就开始嫉妒了,只是不知是嫉妒她在大哥心中占了份量,还是嫉妒大哥能拥吻她?
“我看得出你的情绪很激动。”蒋百里轻叹,“我希望你能够冷静。”
他在说什么?
明清远看到蒋百里的脸变成两张,三张,四张……
醉了,呵,醉了也好。
傍晚时分,眼看着天色暗下去,雨势却不减,点点滴滴都令人心碎,雨脚如麻,像缠绵不尽的丝线绞着人的思绪,是谁说的,减不断,理还乱?又是谁说的,冷雨凄凄衣被寒?
桌上的菜已经让佣人热过三遍了,明清远还是没有回来。
不离开这里,也许终究还是带着三分眷恋。
没有生气的屋子愈发生出几分冷清来,明顾夕颜只夹了几筷子就吃不下了,便上了楼到书房找小说去看。广播上明明报了这场雨后就会升温,可是指尖随便触到哪里,都是冰冷冷的寒。
《国防论》、《战争论》、《三民主义》……这类书她是向来不碰的,直接略了过去,抽出一本张恨水的《现代青年》摊开来看。
隐隐能听到外面佣人在议论的声音,文慧的声音倒是大:“少爷应该是有了新欢了吧?不然怎么连家都不回?”
“不过能捱这么久,也算是难得了。同先前那些女人比,好歹还有个名份。”是吴妈的声音。
也怪不得她,早八百年前,古人就说过:“世态炎凉甚,交情贵贱分。”
只听吴妈一阵叹喟:“从前大少玉般温润,怎么……唉……”
“怎么变成这个样子。”明顾夕颜在心里接下去。
“哼,也不知这小骚娘儿们强在哪里!”文慧悻悻。
“文慧!”听着文慧的声音愈来愈高,内容愈来愈不堪,明顾夕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