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入畜生道之蛇女





  羲和猛的站起来,动作之剧烈,让坐在他旁边的小吉也吓了一跳。
  他一把抓住小吉的手腕,声音之中难得的透出急切来:“小吉,我们走!离开这个地方!”
  小吉被他反常的举动吓得思维慢了一拍,只呆呆的看着他不言语,连脚步也忘了迈开。
  飞花鵁却伸臂拦住他,惹来式萦的错身上前,低身摆好架势。
  飞花鵁却只对他笑笑便放下了手臂,扬手指了指椅子,示意三人都坐下:“今天既然都说开了,这其中缘由,羲和难道都不想了解清楚么?何况,都过去那么久了,羲和也该放下了吧。”
  他声音极轻,近于呢喃,却一瞬间安抚了人心。
  
  羲和怔怔,神色复杂的看了他几眼,终于坐回位子上。只有式萦,怎么也不肯去坐,站在羲和身边,警惕的注视着飞花鵁。
  他那样直接而赤裸的打量下,飞花鵁竟然仍旧是那般自在的样子,不焦不躁。
  
  小吉捏了捏羲和的手,沉了声音,低低的唤了一句:“羲和?”
  羲和这才抬头看她,许久,长叹一声:“说吧,早晚……都会知道的,何况,我也的确好奇。”
  不待飞花鵁开说,羲和却定了定神,自己讲起了那些或许连飞花鵁都不清楚的往事。
  
  原来,自羲和父亲随母亲死后,他在谷中无事,便出了几趟谷前去人世。虽屡遭不测,但是,谷中日久且数十数百年如一日,实在无趣。于是,羲和便像那屡教不改的孩子,一次一次的尝试,一次一次满带伤痕的回去。而第三次,羲和遇到的便是飞花鵁的祖奶奶黎裳和他的祖爷爷宇文晔,那是羲和……第一次交到让他相信人类的朋友,也是过后让他伤得最重的一次。
  那次受伤之重竟使羲和不能保持人形,这也是为什么小吉在谷中看到的羲和只有在温泉池里才能化形——那谷中本就是人杰地灵之地,那温泉池更是谷中五行八卦之眼,灵力汇聚之地。羲和便是在那里吸天地灵气养伤孕气。
  
  那黎裳刁蛮任性,娇俏可爱,却是邪魔外道出身,可那宇文晔身为武林盟主的小儿子却偏偏喜欢她得紧,竟然与那黎裳一起背家出走,也是在这时遇到了出谷的羲和。
  羲和性子温和,样貌更是让宇文晔两人惊为天人。
  那两人说是逃家出走,不如说是游山玩水更为贴切,当下拐了羲和一路南下。
  羲和自然不会也不懂拒绝,便随了二人上路。
  哪知,那黎裳竟会爱上羲和。
  
  黎裳此人,当真是随性之至,不然也不会被人称作妖女。
  她要的东西,便是共死也不愿意拱手让人。
  于宇文晔,她并非爱,说是感兴趣倒还贴切一些,感兴趣这样一个身份的人是否真会为了一个女子叛出家门。而最后,她看到了,所以兴趣已降了大半。若不是一路之上,武林盟的人追杀挑事儿,她恐怕早已挥一挥衣袖走了个不知所踪。可是,这半途之上,却让她碰到了羲和。
  
  光是羲和那不世出的样貌,便让黎裳有了兴致,他那随便黎裳怎么挑逗都淡然有礼的模样更让黎裳心痒难耐,想要看看这样的人若是变了个脸会是怎样的风情。一来二去间,便在她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时候,这个一贯耍弄旁人的妖女已丢了心。
  可羲和却仍旧那般不急不躁的样子,反倒是与宇文晔的感情更好,这让黎裳暗地里有了气。
  
  而宇文晔此人,因为是世家公子,又是武林盟主的小儿子,从小到大受的都是那彬彬有礼的教育,初见那精灵古怪的黎裳便感了兴趣。待黎裳也对他看上了眼,再这么各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花样尽出的一逗,这个养在“深闺”未识人的小公子自然没能逃出黎裳这妖女的掌心。
  宇文晔性情敦厚,可是,这般性情的人若是为某件事情犯了拗,便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这不经人事的宇文小公子竟然正正经经的带了黎裳回家,跟他那当盟主的爹说,要娶这武林正道人士人人唾弃的淫邪妖女黎裳,当场气得他爹摔了一地的杯碗。
  而那黎裳则媚眼一勾,翘了脚把玩着头发在旁边看好戏。直到被宇文晔压住跪在地上给宇文老爷子磕了两个头,才算是尽了这进门一来的唯一一件正事儿。
  
  宇文晔不是不知道黎裳的性子,不是不知道黎裳不适合他,不是不知道自己不该这么气自己的父母,可是,他总想着黎裳说过喜欢他,黎裳愿意为他向老爷子磕头,以后便能为他改了性子,到时他再带黎裳回来向老爷子赔罪便是。
  何况,从小,家里就有一个大哥宇文芷武学文学各样修为都是绝顶之人,他这般不孝的小儿子,就是逃家一段时间,父亲也不会把心思放到他身上多久的。
  他却绝想不到,黎裳从就没与他真心过,是玩儿一般耍着这死心眼的敦厚公子。
  
  待遇到羲和,这两人一个温和一个敦厚,这算是对上了眼,成了一对莫逆之交。
  知羲和身体不好,不能见血,宇文晔便每次都在对敌之时故意支开他,或是让他去打点水,或是让他去买点吃食。
  而为了此,他自己却不得不随时支着耳朵细心打量周围,常常累得眼圈儿泛青。
  这些虽是小事,可是,大事多有作秀之嫌,唯有小事难以坚持。
  这些小事中的真情自然让羲和感动不已。
  
  三人后来来到了富甲天下的葚溪,那一路之上老爷子扬言的追杀也稀疏了,这让宇文晔略有些难过,仿佛已经被谁放弃了一般,但是,也方便了几人在葚溪的一番好生游玩。
  便是到了这时,黎裳对羲和的感情已经连宇文晔这傻小子都能若有若无的察觉了。
  然而,宇文晔不知的,却是黎裳的出生与她接近宇文晔的目的。
  
  黎裳此人出身巫蛊世家,家中最强的便是那炼制傀儡和操蛊之术,这等人形兵器的制造,世人莫不骇怕,却忘了这般厉害的术怎么可能轻易成功。
  
  黎家久居南边海岛之上,不与外人来往,天长日久已是人丁凋零,最后,竟被中原武林一举歼灭,只余下当时不到七岁的黎裳因为在海岛之上抓鱼摸虾逃过一劫。
  当时,率领中原武林前来灭她黎家的便是后来的武林盟主,宇文晔的父亲宇文昌久!
  
  当日里,黎裳躲在海边她抓鱼时发现的一个小山洞里,死死的捂着嘴,泪水大颗大颗的滚,腰身以下被海水泡了个透涨,眼睛却一直望着那个英雄一般被人簇拥上船的男人,认真的狠狠的记着那个男人的面容。
  
  那些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人全都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完全没有发现那个仇恨的眼光。
  
  那时,宇文昌久等人对外宣扬的是,黎家这等巫蛊之术,以人为鼎,以血为种,实在是阴邪之极,铲除之,我等江湖中人人人有责。
  但是,当那些腰间刀器上还淌着血的武林正道人士走后,黎裳却发现,自家书房早被翻得狼藉一片,巫蛊之书丢失大部。
  这,便是那掩盖在花一样华丽的表皮之下的武林正道啊!
  
  小小的黎裳双拳紧握,掌心血腥一片。
  
  莫说年老的父母身上那满布的伤口,就是那奶妈家几岁的孩子虎娃竟也首脑分家!
  这便是正道?
  她黎家早几十年也不曾炼过巫蛊了啊!
  她黎家早几十年便只是这南海海岛之上的一户普通渔家了啊!
  
  小小的黎裳轻轻的抚上父母狰狞的双眼,整理了父母血迹斑斑的外衣,小心的遮住那明显不是一刀致命,明显是折磨的遍布的伤口。
  然后爬到屋角的灶台之下,刨开那经年沉积的灶灰,挪开那被几十年的灶火烧得发黑的石块,拿小刀一刀一刀的刨啊刨,直刨了两三尺深的大坑才摸出两本油皮纸包裹的小包,里面是两本年久的书,赫然印着:操蛊术和傀儡术。
  
  黎裳甚至还能清晰的记得,在好几年以前,母亲和她一人一把打猎的刀在灶台之下挖啊挖时的情景。
  她偏着头看母亲脸上的汗一滴一滴的流到脖子里,她摇摇晃晃的跑出去拿了帕子给母亲擦时好奇的问:“妈妈,为什么要埋起来呢?”
  妈妈一边挖一边说:“因为啊,这些东西都是害人的啊,既害被操纵之人,也害操纵之人,妈妈啊,不想有人受害呢!何况,近来,中原武林不知为何,开始传出我们黎家有这两种极其恶毒的巫蛊之术,妈妈只怕安静日子不远了呀。”
  那时,她那漂亮温柔的妈妈甚至还故意拿脏乎乎的手来摸她的脸,吓得她一边叫一边躲,最后两个人都气喘吁吁的跳到大浴盆里搓了澡才罢。
  
  黎裳是黎家父母老来得女,黎家两口子平日里便把她宠上了天,怕她小,兄弟姐妹又都长了好几岁,不肯陪她玩儿,父母两个便常常与她疯到一块儿。
  那是……黎裳童年最美好的回忆。
  
  妈妈!妈妈!你可曾想,你不愿害人,却有人如此不分青红皂白要害我黎家!
  害我黎家者,都去死吧!


    
 
《堕入畜生道之蛇女》司徒妖妖 ˇChapter 43ˇ 


    从那以后,黎裳精钻巫蛊之术,竟是将那两本祖传的巫蛊绝学学了个七七八八。
  她心中有恨,便是什么苦也吃得。小小年纪便委身于人,只求偷学武功。她天赋极高,记性更好,常常看上一遍便能耍个像模像样。
  到后来,她炼成了傀儡,便更是方便,操纵那不死不伤的傀儡偷了不少武学秘籍。
  如此一来,她武功虽不精,却十分博杂,便是自己练不得,也能记在心里,待到对敌之时,自然占了上风。
  如此受尽折磨十年之后,黎裳此人便以狠辣善变妖邪魅惑在江湖之上闻了名,江湖正道皆不齿,称其为妖女。
  
  而当初犯到黎家之人,后来大多都成了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
  黎裳对自己的实力一贯都评估有价,从不贸然报仇。小一点的时候也曾隐姓埋名去偷过武功,待她抓住机会便将其折磨至死。待她大了,也有直接杀上门的,也有使了各种奸计的。
  
  那些人当初就是为了黎家的巫蛊之术才去的,后来虽未有所获,只取走了一小部分无用的使毒之书。但是,奈何人心藏私,费了那般大的力气,谁也都是不服气且心存疑惑的。
  黎裳便借助于此,又加以美色更加放话挑拨,称那些书中其实是有那秘籍的。人人互相猜测,都觉得是对方将那书私藏了起来,想要称霸武林。于是,你猜忌过去,我猜忌过来,黎裳又暗中使鬼,又将其除去了大半。
  到后来,便只剩下已经成为武林盟主的宇文昌久了。
  只是,连她自己都没想到,宇文晔会真心实意的喜欢上她。
  这,算不算报应?
  
  黎裳一直觉得,若不是宇文昌久那层关系在其中,她一定会喜欢上宇文晔。
  她那般从小受尽人间冷暖的小女孩,对于一份真情其实最是渴望的。可惜,没有如果。所以,她喜欢上了温柔的羲和。
  羲和于她,好比一阵风,柔柔的拂过她的心,让她几乎忘记了自己的不堪。
  
  他温柔善良,他不介意她妖女的身份,他与她说话的时候会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
  他,尊重着她。
  
  或许羲和这样的人,是尊重着所有人的,但是,她不介意,只要她是其中一个就好。可是,羲和却拒绝了她。
  
  那一日,他们三人住在葚西最好的酒楼里,晚上,她留了一纸染了花香的信约他后院一叙。
  
  那一日,天上是半边弯月,夜风送来缕缕花香,数不清的小虫在夜色中吱吱的叫着,寻求着一个爱人。
  
  她像一个初懂情事的小女孩儿一样不安的在一个偏僻的院角边踱来踱去,一会儿看看月色,一会儿探出脑袋去看来路,一会儿又揪下一朵花不自觉的扯着花瓣。
  她心中更是烦乱,她怕羲和嫌弃她不是清白之身,她更怕自己配不上那仙人一般美丽清高的男子。
  
  过了好一会儿,那转角处才隐隐约约的显出一个清瘦的人影来,一身浅色青衫更是在这朦胧乳白的月色中称得那人丰神俊朗。
  
  黎裳心中突突一阵乱跳,故作镇定的从角落里嘻嘻哈哈的跳了出来。
  羲和对她浅浅一笑:“这么晚了,黎儿约我出来何事?若不早点回去,宇文会着急的。”
  几人一路上关系颇好,早已这般亲密的互相称呼了。
  
  黎裳嘴一噘,背着手摇了两摇:“哼,他就跟个老妈子一样,担心他的好了。我……我有话要跟羲和说。”
  她红着脸低下头去,没有看到羲和眼中的光芒一闪。
  羲和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