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阙虹飞(全本)
严三畏冷笑道:“任凭檀樾舌粲莲花,贫道也难置信。”
蒙面人鼻中冷哼一声,道:“恕老朽不解道长来意,如是寻事生非,老朽领教道长绝学。”
严三畏在胭脂井旁因一时狂傲,开罪了卢迪,所以详情未明,如今闻得蒙面人之言半信半疑,又找不出蒙面人语病,不便自下台阶,当下心念一动,朗声长笑道:“久闻铁翅蝙蝠主者武学旷绝盖代,贫道正欲就教高明。”长剑一横,接道:“请赐招。”
蒙面人哈哈一笑道:“老朽有僭了。”双掌一分,疾攻出五式。
严三畏一见对方五式均是各门各派不传之秘,便知传言不虚,疾撒手中长剑,双掌一错,对架快攻。掌势未出,劲势已自逼人,招法更是精奥奇诡。两人虚空接掌,风漩四外,衣袂飘飞,快打猛攻,使人眼花缭乱。蒙面人大笑道:“道长是老朽生平唯一劲敌,看来道长并非青城掌门下,还望赐告来历。”说着掌法疾变,猿臂吞吐如飞,指影漫空罩袭而下,锐啸声中,七支铁翅蝙蝠藏在漫空指影后爆射突出。
严三畏一声大笑,身形冲霄而起,道:“果然高明,明晚贫道在玄武湖候驾同往犬牙洞证明檀樾之言。”语声余音袅袅,人影已自掠空远去疾杳。
斜月沉湖,景物皆茫,湖风送起一片惊涛拍岸声,如吟如诉。玄武湖,蔚蓝色天空映接千顷碧波,愈显得明湖似镜,岸柳含烟,翠篁拥黛,景色怡丽。湖滨柳堤上突现出风尘神乞长孙琰,跣足蓬首,葛衣残破,目中精茫闪烁,似在等侯甚么人。
只见竹林内走出一个独臂瘦长中年乞丐,慢慢走向长孙琰之前,低声道:“昨晚,武林群雄追踪铁翅蝙蝠主者就一直未返。”
长孙琰诧道:“莫非武林群雄中伏被擒?我就不信一无漏网之人。”
独臂丐者道:“在下在台城相遇一个苍梧名武师姚绍九门下吴刚,此人武功平庸,昨晚与武林群雄同行,但有自知之明故半途折回,他与在下言说武林群雄似已受愚,引往歧途。”
长孙琰目光灼灼道:“受何人之愚?”
突闻一个朗朗语声由林中随风传来道:“这还要问,当然是铁翅蝙蝠主者。”
独臂瘦丐倏地脸色一变,旋身单掌一招「五丁开山」向林中劈去。只见独臂瘦丐喉中闷吭出声,身形撼摇,如受重击,倒退了一步,目中逼露怨毒之色。长孙琰闻声顿时想起一人,面露惊喜之色,阻止独臂瘦丐不及,忙道:“你不可鲁莽出手。”接着高声道:“是老弟么?想煞老化子了。”
竹林内缓缓走出一双面目森冷的少年男女,正是那奚凤啸及鲁丽嫦,长孙琰望了一眼,道:“老弟是何时赶回的?”奚凤啸微微一笑,疾趋在长孙琰身前,附耳密语了一阵。
长孙琰大惊失色道:“此贼真个辣毒之极,陆姑娘仍在金陵,预定明日迁回总坛,老化子现赶往犬牙洞,依老弟所言行事,老弟现住何处?依老化子料测,陆姑娘闻言必来拜望老弟。”
“祥安客栈。”长孙琰略一抱拳,伸手疾拉独臂瘦丐疾奔离去。
奚凤啸道:“我们也走。”
第二十三章 福缘深厚 获定风珠
祥安客栈内独院一列三间房屋,门窗紧闭,院中盛放蔷薇,红嫣飘香,沁人肺腑。阴暗幽森的静室中,对置两张木榻,榻上各盘膝端坐着岷山逸叟姜兆南,妙手如来卢迪两人,地下倒着一具干枯矮小的老头。突然门外传来落足微声,卢迪倏地睁开双睛,沉喝道:“什么人?”
“小弟回来啦。”姜兆南亦矍然睁开双目,只见奚凤啸与鲁丽嫦二人推门走入。
奚凤啸向姜兆南抱拳一礼后,即向卢迪道:“庐兄,你一直未能偷得无名居士那幅泼墨画图么?”
卢迪冷笑一声道:“老偷儿倘若出手易若探囊取物,因这幅画本是假的,取在手中,反而打草惊蛇,更为不妥,不如长线放远鸢,暗随无名老贼身后,侦出老贼诡谋何在。”
奚风啸目露诧容道:“莫非无名居士实际上未在犬牙洞内偷来真画……”
“正好与老弟所料相反。”卢迪正色道:“陆姑娘藏在犬牙洞内的亦非真画,不过以此作饵有意故弄玄虚让无名老贼盗去,目的欲藉图引使潇湘院中窃得移墨珠之人形迹显露。”
卢迪说出长叹一声又道:“无名老贼亦是与陆姑娘一般心意,但不知到手之画究竟是真是假,故已另易一图上涂无形迷神药物,招摇江湖,中计丧失神智的武林人物不下三四十人,这情形老弟也曾亲眼目击,不用老偷儿再作赘言。”奚凤啸不禁点点头。
卢迪接道:“老偷儿一路暗随无名老贼至玄武门外一家小酒店,店内俱是负贩粗人,老愉儿亦扮作走方郎中,故老贼不虞,他与邻席一赶车汉子用蚁语传声对话,为老偷儿听得一清二楚了。”
“赶车汉子是何来历?”
“铁翅蝙蝠主者下手。”
“他们说些什么?”
“赶车汉子奉命而来,吩咐无名老贼子昨晚在胭脂井旁等候青城掌门阳子,其中诡谋真情恕老偷儿不知,但老偷儿知道事不寻常,更知昨晚胭脂井旁铁翅蝙蝠主者必布伏甚多高手,是以老偷儿特赶来胭脂井后独自—人在铁翅蝙蝠主者未来之前觅地藏身。”
突听姜兆南长叹一声道:“姜某亦暗随无名老贼之后,他离开酒店后,隐秘行踪扑向栖霞寺暗唔太极双环刘文杰,嘱刘文杰昨晚赶至胭脂井,姜某认为他乃是铁翅蝙蝠主者党羽,此举无异驱使武林群雄自投罗网,是以赶往胭脂井喝破……唉,殊不知他竟是刘文杰忠实走狗,刘文杰狰狞面目此际竟然暴露……”
“姜大侠你错了。”奚凤啸微笑道:“在下只觉无名居士心意难测,并非刘文杰走狗,亦非铁翅蝙蝠主者一边,又非独行其是。”
姜兆南诧道:“如此说来,姜某真个糊涂了。”
奚凤啸道:“事实未水落石出之前,谁也不能妄自臆断。”
卢迪道:“老弟此行如何?严三畏呢?”
“严三畏不敌已逃去,想已转回金陵,临行之际,曾与铁翅蝙蝠主者订下了今晚之约。”
卢迪冷笑道:“严三畏真个狂傲自负。”
奚凤啸道:“这倒不是,严三畏坚要他释放青城掌门嵩阳子,铁翅蝙蝠主者称他与嵩阳子乃昔年旧友,丹阳湖相晤为叙旧情,再为求借定风珠,蒙嵩阳子慨允,约在今晚同赴犬牙洞。”
姜兆南道:“此为实情么?姜某不敢置信。”
奚凤啸道:“似真亦假,疑假又难免是真。”
蓦地,一条身影推门疾射而入,正是那鬼见愁严三畏,浑身染血,须发怒张,面色激厉。严三畏怒道:“昨晚贫道追至丹阳湖畔,猝遇险阻,铁翅蝙蝠老贼被逼现身,谓嵩阳子是他旧友,慨允借珠,约在今晚与嵩阳子在玄武湖再度见面,同往犬牙洞救出杨春起回定风珠,贫道不信,一怒出手,因众寡悬殊,贫道突围逸走。”
奚凤啸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严三畏冷冷一笑道:“贫道远离丹阳湖五里外,见他们并无人追踪,心中大疑,只觉此事大有蹊跷,青城至宝,天下人物莫不瞩目,嵩阳子岂能任意借人,何况又是铁翅蝙蝠主者,越想越不是,重又扑回丹阳湖,发现他们正在撤离,是贫道一时不慎,展开一场生死拼搏,贫道以震天掌力劈死十数人后得以冲出。”
奚凤啸不禁面色一变,忙道:“他们必穷追不舍,速觅地藏起。”急与卢迪说了几句。卢迪忙拉着姜兆南并夹起矮小干枯老者望邻室进入。
窗外隐隐传来一片急风破空之声,一个森冷语声随即飘送入耳道:“道长亦是武林高人,何妨挺身而出,老朽本不愿多事结怨,怎奈道长无事生非,率性为仇,贫道是血债血还,若再容忍,老朽无以向手下交待。”
严三畏见奚凤啸等人并无相助之意,一腔傲气顿时猛炽,冷冷一笑,正要跨步迈出门外,忽见奚凤啸伸手一拦,低声道:“待在下退敌,道长不可露面。”身形一晃,已自穿出屋外。
院落中散立着九个黑衣蒙面人,铁翅蝙蝠主者仍是一袭黑巾半脸罩没,眼孔内逼吐两道慑人寒芒,目睹房内掠出一人并非严三畏,大感惊愕。只见奚凤啸冷冷笑道:“尊驾率众前来,扰人安睡,却是为何?”蒙面人发出低沉长笑,笑声冰冷,令人心悸胆寒。
半晌笑停,沉声答道:“阁下胆量令人钦佩,把事揽在身上全然不惧,难得,难得,似未必对阁下有益,老朽一路追踪一位道长……”说着手指着廊下血迹,接道:“阁下推诿未见丝毫无用。”
奚凤啸望也不望,冷笑道:“想是血迹系由尊驾身上淌下,怎么一见即知。”
蒙面老者大怒道:“强词夺理,老朽是何等人岂可欺骗得了的。”突然右手一招。
一双匪徒身形疾动,欲夺门而入。奚凤啸冷笑出声,横跨一步,两臂倏如电光石火分向一双匪徒迎面抓去。出手迅快,认位奇准。一双匪徒均手执长剑,见对方出手抓来,长剑疾抡,精芒流转,耀眼生寒,护住前胸,守中寓攻,「回风舞柳」飞卷而出。
奚凤啸立为两支长剑砍实,如中败革,一双匪徒猛感反震之力极强,身形狂撼,胸口气血翻腾。奚凤啸冷笑一声,双手疾逾奔电抓中匪徒脑门,鲜血喷溅,惨嗥凄厉,先后横尸在地。铁翅蝙蝠主方才根本就未把奚凤啸放在眼中,岂料对方竟是身负绝学的能手,不禁大惊,鼻中冷哼出声,欺身如电,右手向奚凤啸疾拂出手。
奚凤啸一直对铁翅蝙蝠主者留神戒备,不敢稍微松懈,只觉来势奇奥无比,无论避向何方均不能逃过拂势之下,掌心蓄凝真气,横掌一式「推山撼岳」迎去。两股无形劲力一接,双方均各斜走出两步,铁翅蝙蝠主者目中泛出惊骇之色。
奚凤啸一掌出手,身形震移之际,立时快攻出手,迅逾电光石火,招式辛辣歹毒,手法蕴含了正邪之长,攻向意料不到的部位。蒙面人几乎在同一时间出手也是快打猛攻,绝不容对方抢制先机。两人近身相搏,各以奇奥迅快手法对拆抢制先机,惊险万状,稍一疏失,必罹殒命之危。
突然,蒙面人身形一晃,抢步飞身窜入房中。奚凤啸不禁大惊,如影随形追入。那知室内情景有异,蒙面人不禁愕然止步,奚凤啸更是纳闷。原来妙手如来卢迪已扮作苍头模样,案上放着一具果狸尸体,地上洒满鲜血,褪毛已净,正在剖腹刳膛。壁角放着一支炽炭通红的小炉,上面滚汤浓沸的砂钵,香味扑鼻。
卢迪只冷冷地望了蒙面人一眼,向奚凤啸笑道:“老弟,半个时辰后便可大快朵颐了,这位不速之客是谁?”
蒙面人突然灵机一动,冷笑道:“这般做作,故弄玄虚,难骗老朽神目。”
奚凤啸怒道:“尊驾认为在下恐惧于你,那就大错特错。”手出如电,一缕指风迳向蒙面人“玄玑”穴点去。
蒙面人不禁激起杀机,上身半旋,左掌吐劲向奚凤啸前胸按下,左手一式「拨草寻蛇」格向来臂。那知奚凤啸施展的竟是武林绝学三元指法,变幻莫测,落指如飞,步法更是奇奥诡异,蒙面人周身幻起无数奚凤啸身影,不啻四面受敌。
蒙面人顿时心神大震,在奚凤啸奇幻攻势之下,迫得连连闪身,先机已失,不愿恋战,右掌虚扬,仰身倒射出去。房内传出奚凤啸哈哈大笑道:“朋友慢行,恕在下不远送了。”
蒙面人强忍着一腔怒火,发现七名手下仍立在原处,大喝道:“蠢材,走。”身形霍地凌空腾起,一个转折,已远在五六丈外,去势如电,转瞬人迹已杳。七名匪徒亦鱼贯腾空而去,留下两个血污尸体,狰狞恐怖。
奚凤啸跨步出室,面上浮起一丝欣慰的笑容,自觉自身武功已可在江湖中争一席地位。房内突掠出严三畏,目露真挚光芒,抱拳一揖道:“施主武学精奇诡博,萍水谋面,救我贫道于危难之际,侠行英风堪为典范,贫道铭感五内,日后如有用得着贫道之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奚凤啸微笑道:“不敢,在下这点微未武学焉能放在严大侠眼内,非分之誉,使在下不胜汗颜。”
严三畏正色道:“贫道生乎不轻许人这是由衷之言。”
屋面上突响起一声银铃悦耳的娇笑道:“我相信这是实话。”
奚凤啸仰面惊诧道:“玲姐,你怎么也来了?”屋面上冉冉飘落一个明艳照人的少女,一袭紫色衣裙,肤色如脂,衬着攻瑰双靥,明眸皓齿,盈盈含笑,愈显得艳丽如花。
严三畏不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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