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天阴魔
叶缤道:“妙一夫人所言极是。当初我等因她太狂谬,心中厌恶转成私见,彷佛罪在不赦,必欲杀之为快。回忆当时,委实也想不起她有什麽大过恶。佛门号称广大,虽然回头便登彼岸,但究竟还是只有夙根智慧的人,到时才能大彻大悟,放下那把屠刀,去登乐土。真要罪孽深重,灵智全丧,任你苦口婆心,舌敝唇焦,用尽方法,劝诱晓解,就能警惕省悟,也只暂时,过后依然昏愚,甚或变本加厉,陷溺愈深,非堕无边地狱,不知利害。真要是恶人都可度化,以我佛之慈悲与佛法之高深广大,恶人早已绝迹于世,佛也不说那「众生好度人难度」的话了。”
度人难,诛恶也不易。就在阴魔冯吾羁留叶缤之际,灌口山中,竟有少年见色起心。那少年乃北海土木岛主商梧之子商建初,路过当地,瞥见妖雾弭漫,自恃家传法宝,上前救助朱鸾,却中了妖道的碧灵刀,幸有乃父采五金之精所炼异宝六甲金光幛,连朱鸾一齐护住,一同被困妖云之中。二人仗着护身法宝神妙,急切间,妖道尚奈何这一双男女不得,双方正在相持。
严师婆朱梅、杨瑾二人事先商定,惟恐妖人漏网,早算计好下手方略,暗施禁法,将妖道师徒逃路隔断,安置九疑鼎,然后和杨瑾一同现身。一上来就用飞剑和法华金轮,将妖徒神风使者项纪消灭。为了成全朱鸾多年来的孝思,使其手刃父仇,一味破法收宝,削弱他的法力,迟不下那杀手。妖道心疼至宝,又怀杀徒之恨,情切报仇,总想杀死一两个,稍微泄忿,只管恋战不退。及至见势不佳,把心一横,施展玄功变化,拼着耗损真元,行使恶毒妖法。
杨瑾故作不知,将计就计,暗中运用般若刀断去妖道半条左膀。妖道便急用断臂化为替身,严师婆朱梅忙放连珠太乙神雷,杨瑾用飞剑敌住妖道化身,两下夹攻。妖道妖法无功,受伤又是不轻。力竭势穷,更连受重创,才知再若迟延,必难幸免,欲用血光遁法遁走,又放出碧血神网。分化元神,刚一飞起空中,便被九疑鼎所化大口阻住去路。妖道情急之下,将所有残馀法宝,一齐施为,俱被收去。加上严师婆朱梅埋伏发动,身后左右又有幻象追逐堵截,若无可逃遁。朱鸾受了严师婆朱梅之教,由幻影掩护,飞近身来,乘妖道微一疏神,暗运飞剑,将他腰斩。
妖道起初被困,只为不舍原身法体,吃了许多的亏。虽然身首异处,但原身一斩,无可顾忌,还自恃炼就三尸,可以别寻庐舍,再作报仇之计。这样更易逃遁,任怎不济,也保得两个元神。妖道那里腰斩残身还未坠落地上,迎面九疑鼎所化大口已早喷出千条瑞气,夹着万点金星,来势急逾雷电。严师婆朱梅连放太乙神雷,连同杨瑾的法华金轮宝光,朱鸾与商建初的飞剑法宝,上下四外合成一片,电雷光霞,潮涌而至。
三尸元神稍有丝毫空隙现出,便可逃走。妖道神志已昏,觉着身后上下左右,雷火剑光法宝繁密如网,敌势大盛,危机四伏。以为分开遁走,必不能全保,如被敌人伤却一个元神,再要修炼,须要三十六年苦功。他那三尸元神,修炼功深,如往后逃,太乙神雷和那些飞剑、法华金轮必将他困住,不过元神受震,真气耗损。见对面大口虽然神妙,专一迎头堵截,为体大只数丈,大口以外,尽有空隙,欲由口边空处掠过。
这一胆怯畏难,又思保全,不舍伤损,时机稍纵即逝,恰中了道儿。九疑鼎缺了先天本命的混沌元胎,难以制他死命。谁知恶贯已盈,该遭恶报。阴魔早有准备,等的就是这一步。暂停忍神尼活动,从忍神尼法身换来混沌元胎入注。那九疑鼎可是此乃前古至宝,有无上威力,神妙无穷,能随主人意念运用,其应如响。何况此时鼎中混元真气已经喷出,急往后逃,尚且无及,如何反迎上去,岂不自投罗网?
妖道三尸元神遁得固快,此鼎更为神速,明明悬在迎面,妖道元神所化三条相连的影子电也似疾,往左上方斜飞过去,那大口竟似早有知觉,如影随形一般,随着妖道逃处,不先不后,同时往左上方一斜仰,口中混元真气便将妖道三尸元神一齐吸住,卷了进去。
杨瑾撤去禁法,招回大口,然后照着师传口诀,如法施为,手指处,九疑鼎回了原形。鼎中一连水火风雷之声过去,妖道元神立即消灭在内。阴魔也暗中招回混沌元胎。杨瑾持鼎回到原处,朱鸾已先在彼,正用宝剑穿了妖道心肺,捏土为香,望空拜祝,祭告先灵。
杨瑾因朱鸾元气耗损,大难虽过,面上晦色犹未尽退。好友门下,又是自己前生引进,生怕她海天万里,孤身飞行,万一再有波折,便令她同回峨眉养息二三日。商建初对朱鸾颇有情愫,无奈虽由严师婆朱梅给了一粒灵丹嚼碎敷治,但只能止痛,如免残废,必须往陷空岛求得灵玉膏,才可痊愈。刀毒甚重,不宜延迟。况且老父性情甚暴,前与东海三仙结怨,此行是往峨眉,冒昧前往,就算对方不计较,回岛也受斥责。想了又想,无可奈何,只得朝三人辞别飞去。人已飞去,朱鸾还在凝望,杨瑾只道情根已种,却不知朱鸾被开苞在朦胧混沌心识中,追亿商建初是否个郎。
三人飞回峨眉已是第二日午后。阴魔接到白犀潭守洞神鼍告急,天痴上人师徒已抵达谷口外。
第百十三节岷山中伏
乙休本于赴峨眉开府前,已算计天痴上人必由之路的岭上,共设了二十六处厉害埋伏,玄功奥妙,变化机密。更在青林岗中腰和岷山白犀潭暗谷口外,除用极厉害的禁制外,并还各设一座旗门,具有极大威力。另外还有三处埋伏,专截敌人退路,须等归退时始行发动,更是神妙莫测,一处比一处厉害。尤其是最后一关地面设有摄形之法,哪怕不由当地飞行,只在横断千里以内的上空越过,形影必为阵中神光所摄,同来门人,却一个也休想脱身回去。
天痴上人本难幸免,幸好灵峤宫意图主宰仙界,尚有用他之处。因铜椰岛曾受哈哈老怪所占据,还存妖邪根基。天痴上人虽倾向灵峤宫,却桀骜不驯,灵峤势力渗透的进展滞阻缓慢。但若任天痴上人败亡,只会助长妖邪在岛上的声势,又不想惹火乙休,更想给自大的天痴上人知道利害,才从中示好,将天痴上人驯伏过来。灵峤三仙来时已沿途暗中布置,把这前后五处紧要埋伏相机破解。因其中有两处,还不能先给破去。籍尹松云与峨嵋的芥蒂,无面见极乐真人、瑛姆,赤仗仙童早在会晤乙休后,就把尹松云支使来了岷山,持着灵符守候,使到时天痴师徒不致受害。
青林岗地当岷江下游,石山峭拨,连岭排云。岭头上为石地,亘古无人,虽然平整,因为上下艰难,草木不生。赤仗仙童顾忌尹松云的做骚天性,致另生枝节,命尹松云就隐身在峰腰危石之上坐守。
尹松云就是不甘寂寞,以这处埋伏,威力已减去一半,不足而讨好天痴上人,要等少时天痴上人败走,才回来破这归途二处埋伏,便往岷山白犀潭深藏后山一条暗谷尽头飞去。那最末一道埋伏,便在暗谷口外,两边危崖交错,中通一线,已由谷主人行法禁闭。下面是盆地,林木茂翳,蓬蒿没人,地极幽僻。隐身谷左崖腰磐石之上,相隔只有十来丈远。左对天痴上人来路,举手便可将埋伏破去,右对谷口,可以观战,地势再妙不过。
等了一会,忽见谷口有一极小人影一晃。定睛一看,那小人竟小得出奇,身量比初生婴孩还小,仅似刚成形的胚胎,可是神情动却作矫捷如飞,这就是阴魔得血神经真本后,得蓝田玉实之助,数日来重新育长的后天五行肉身。韩仙子当日迷醉下,阴魔无相法身离体,也瞒不过她的深厚修为,知阴魔有分身之能,早在公冶黄送情夫回峨眉,就把白犀潭的警卫交与小奸郎。阴魔知韩仙子坐关修炼寒极秘简,难免受天痴上人惊动,误却修为。闪入白犀潭后,阴魔取出韩仙子至宝如意水烟罗,把全谷罩护。阴魔初试后天肉身操练五行埋伏,却给尹松云看出了一点影子。
尹松云随听来路远处,风雷大作,破空之声由远而近,遥空云影中飞来十馀道光华,晃眼飞近白犀潭上空,宛如十馀道白虹当空飞舞。电掣也似在空中旋了三五圈。眼看离地不远,倏地一蓬五色彩烟,由伏处潮涌而起。为首一道白虹,拥着一个白衣老人,满面俱是怒容,将手一扬,便是震天价一个霹雳,朝彩烟中打去。
天痴上人发觉埋伏乃道家最厉害的太乙分光有相旗门,不禁又惊又怒,知道那彩烟后面还有无穷变化,自料随行诸弟子中,道行浅一点的,更非失陷在内不可。无如势成骑虎,欲罢不能,恨到极处,把心一横,豁出损伤法宝真元,要发出太阴元磁神雷,下来硬拼。尹松云不等下面旗门现出,立即乘机手指掐诀,将灵符往外一扬。
乙休早以在神羊峰顶遥望,见一片祥光像雨电也似随着雷火打入阵内。将旗门破去。跟着连声迅雷过去,彩烟消散,现出五座旗门。天痴上人面上立现惊喜之容,将手朝天一拱,忙要收时,那旗门似有灵性,光华连闪两闪,便破空飞去,一晃不见。天痴上人师徒也同时落到地上,白光敛处,各自现出身形。
上人先朝谷内略看,冷笑道:“驼鬼不羞!我师徒应他之约来此,事前防他狡赖,并还通知。如今人不出面,反把牢洞峡谷重重封锁,沿途又设下许多诡计埋伏,难道暗算人不成,一缩头就了事吗?”
说完,不听回应,又用目四顾,好似未看出什麽征兆,越发有气。便喝:“楼沧洲过来!”
上首第六人应声走过,躬立于侧。上人怒道:“我原知驼鬼之妻因恨驼鬼无义,以致应誓遭劫,恨同切骨,一向隐居在此,不与相见。驼鬼约我来此,不是想借此引起同仇,以便圆他旧梦;便是想移祸江东,使我与这里主人成为仇敌,他却置身事外。我师徒光明磊落,人未出面问明,决不作那无耻鬼祟行为。谷尽头处,便是白犀潭,不必下去,只在上面问个清楚。”
行为还算谨慎,但就蠢得可怜。既知人家已夫妻反目,竟不先探清潭主意向,就兵临城下。对方那能说是无关,示弱于他。兼且弱国无外交,那是讲理的对象。不自量力,只会是灰头土脸的下场。
楼沧洲已纵遁光,缓缓往里飞入。刚进谷口不过三两丈远,忽听有一极小而清脆的口音喝道:“来人慢进,这是什麽所在,也敢来此撞魂。”
紧跟着,两道金光成斜十字交叉在谷径中心,将路拦住,金光下面现出一个小胚胎。阴魔在铜椰岛时,本就要闹他一个天翻地覆,只是更讨厌朱梅,才没出手。今见天痴上人只听对方说个地点,就欺上门来,不给他一个灰头土脸,可真虐待自己了。
楼沧洲知今日所寻敌人脾气古怪,而且机阱密布,说吃亏便吃亏。虽话说得那麽难听,也得忍气作答。阴魔却没那精神容他多费唇舌,喝道:“无知蠢牛鼻子,出去对老鬼说,谁来都得一步一拜,拜将进去,没有一个可以在这里撤野的。”
楼沧洲便是泥人,也有土性,何况一向自大,忍不住喝道:“无知小妖孽,是何精怪幻化,敢如此放肆?速唤乙休夫妇出来见我师父。”
阴魔本就要惹事,正是有州官放火,那得任你点灯,只要权威在手,言词不顺耳就是罪大恶极,喝道:“这牛鼻子,敢来我们白犀潭放肆。老金,把他吊了起来再说。”
楼沧洲猛觉头上雪亮,匹练也似当空撒下百十道银光。来势急如电掣。楼沧洲手中青光刚刚飞出,已被那一蓬交织如网的银光,连人带青光一齐网住。当时只觉周身俱被银光粘缚,越挣越紧,晃眼被裹成一团,高高吊起,低低悬在两边危崖当中。天痴上人一时情急,厉声大喝:“妖物敢尔!”
上人手一指,便有一团栲栳大的青霞,朝那银光打去。眼看飞到谷口,似被什东西一挡,震天价一声巨响,炸裂开来。当时烟光迸射,地塌山摇,附近山石林木,纷纷倒塌折断,沙石残枝,满空飞舞,半晌方歇。谷口以内,却是原样,连草也未见摇动一根。上人由不得怒火中烧,喝令左右门徒分出八人,连同自己,各按九宫方位,齐走向谷口外,各取一面三角小幡,掷向空中,立分为九幢五色奇光,将峡谷上空围住。师徒九人一同运用玄功,同把手一搓,朝光幢上一扬,便有九股彩烟,由光幢上蓬蓬飞起,宛如怒涛飞堕,眨眼将全峡谷一齐笼罩在内。千寻彩烟立化成五色烈焰,将峡谷围罩,燃烧起来。天痴上人大喝道:“驼鬼夫妻,再不放我徒弟,缩头不出,我略一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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