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天阴魔
造物不仁,有斯瘴雾及思维作温床,不特诛不胜诛,并且稍有不慎,得此失彼,去了一种克星,使互残失衡,反而蓄育那其受克的毒物破障长大,无形中倒助它肆其凶残,流毒区外,转不如听其自生自灭,省事省心,免成大害。直待天灾地劫水患旱情轮替,一灾换一灾,一害易一害,把障雾及思维扫荡至尽,才是剥复重生之机。
物极必反,过碧嶂而天开,下面山势渐展,毒岚瘴雾已然无迹,只见清泉地涌,遥峰满黛,近岭索青,一路水色天光交相辉映,到处茂林嘉卉,灿若云锦,直达极远天边,一横亘高岭,上接云霄。绕着前面高山东面过去,便是天狗坪前葫芦形大山谷中的妙相峦,红发老祖修罗化血阵地入口处。当日阴魔施展无相神光,掩护易静、周轻云、李英琼三女飞遁,归途经过。虽觉这一带山水灵秀,灵木花草若是一点不带野气,似是仙灵窟宅,却为神光掩映出这些精致景物却是蜃形幻影,只是瞬息千里,飞行忒快,无暇览顾。
此地如斯隐秘,与红发老祖的天狗崖,处山阴山阳之隔,仅四百馀里,穿山可通。这般故弄玄虚,不是互为表里的阴谋诡计,就是不共戴天的死仇。向红发老祖启战之前,必需知己知彼。是红发老祖诡计,则必要先除后顾之忧;若是死仇,则给予挑明,使其鹬蚌相争,两败俱伤,则收其渔翁之利。
神光穿透蜃影,照见仙法,将当地二百馀里内加以禁蔽,下有大小数十面灵旗隐现,竟是奇门七绝恶阵,共有七层禁制,层层相生,中藏先天奇门五遁之禁制。因此阵法逆运五行真气以为己用,上干造物之忌,习此法的人如非连经天劫,本身功力深厚,道法高强,便精此法,也轻易无人敢用。比起正教中的两仪六合阵,虽同有正反顺逆之差,灵效威力却是弗如,但以旁门法术来论,已是登峰造极。恶阵下乃万山中的一片盆地,约有三二十里方圆,四面俱是危崖叠蟑浑成,高可排天,环拱若城,内外隔绝,无路可通。纵无蜃影幻障掩盖,也非由空中正对下面经过,不能看出。
一月牙形的大湖,湖水涟涟,清澈见底,把全境占了多半去。靠湖北方是危崖千仞,壁立水上,馀下湖岸宽广,沿岸尽是粗若盆盎的修竹,碧森森干霄拂云,苍翠欲滴,映得人面皆青。其馀地面上也乔木清森,疏林掩映,端的水木清华,景物幽绝。
危崖中间独有一处,宛如用神工鬼斧,自顶下削,雕琢出数十丈大小一片石崖,上面疏落落种着二三十株苍松翠柏。树后有洞,洞府又高又大,在一极高大平壑的石门内共分前后三层,约有十馀间大小石室,到处通明雪亮。所有墙壁门户无一不是平整圆滑,严丝合缝。如此整齐修洁,绝非人手所能雕琢得出来。
由崖前起直达对岸,湖水上空竟埋伏有道家极厉害的禁制十二都天九宫神煞。湖中设有灵光回影之法,在水中现一圆光,向天照去,将远近地面上景物摄向天空,再往圆光中倒映下来。凭着自身功力,以定所照地域大小,只要能照到下面人物行动,便是纤微毕睹。虽不比佛道两家心光灵瞩、圜中视影来得灵妙,却也是旁门中一种最高的法术。
阴魔从灵旗竹气鉴别出是枯竹老怪的独特纹路,知此怪物必非红发老祖党羽,但也包藏祸心,正好予以挑明。只须弄散蜃影禁制,红发老祖定必兴问罪之师,得以驱虎吞狼。只惜枯竹老怪五行法力深厚,要不动声色而加以拆解,颇费工夫。丑女也受感应,随拆随补。直至眼看功成,易静、癞姑、李英琼三女已然飞过。
三女在天狗坪不足二百里外,一同降落。易静认为癞姑无须陪同受辱,寻一藏伏之地,到子夜人还未出,便遥为应援。癞姑知易静性情刚直,口舌从不让人,谈锋犀利;况又加上一个李英琼也是百折不屈的天性,终必拼命无疑。因路过妙相峦前,觉到有法气波动,有禁制隐蔽山形,欲往一探,当即应诺。
癞姑刚转归途,忽觉景物变异,前面有一极整洁清幽的山径徐徐现出,不带一丝邪气,便扬声喝问:“哪位道友弄此玄虚,何不出见?”
语声才住,便听对面一个少女口音答道:“癞姊姊,原来是你,你想不到在这里遇见我们吧?待我先把你来路一带禁法撤去,你如冲破,我们没法复原。暂时许还要用它,请稍等一会,我们便出来了。”
癞姑忙运法眼查看,却不见人。那语声似由对面崖上传来,所隔还远。听出口音甚熟,是两个故人,方瑛、元皓。
二人前身便是志同道合的好友,自幼好道。二十多岁上正是明季天启昏庸,逆阉柄权。二人灰心世事,一同弃家学道,向天立誓,谁先成道,便来度另一人,然后千里裹粮,分途到处寻访仙人。
方瑛终于寻到西崆峒,见宝光上腾,被引往广成子旧居仙府,得到一部道书玉页金简。那道书共只五十四片玉页,七章金简,上面尽是漆书古篆。古篆而外,还有好些符在上。发现时,似有人在耳边警告,说此书精光上烛霄汉,只可在东偏石室藏看无妨。将书拿出洞,或往别室观看,均不免有奇祸。
仗着说文篆引,读书时也曾研究,方瑛便在洞中住下,早晚二次朝天虔诚跪拜,口称广成子的法号,通诚求告,请示玄机。无意之中,解出了多半章,有“风雷辟魔”字样,照头两章大意,先把气息调匀,澄神默念,手朝洞外,一口气把所记的符画完。忽然山崩地裂,霹雳连声,火光一亮,随着大片雷火烈焰,无数崩裂的洞石,黑浪也似翻滚而下,满山坡雷火横飞。一符一雷,灵效非常,随心所指,无远弗届。由此推详领悟,豁然贯通,悟彻玄机,尽得全书秘奥。
正要出山探寻良友踪迹,元皓忽然寻来,也得了一位旁门散仙传授。那散仙性情古怪,自从见面,便带元皓往东溟海边一个滨海荒岛之上,只管每年两次按时前来传授道法,历时五年,却不肯收为门徒,也不肯说出名姓来历。月前散仙赐下几件法宝,说方瑛在此得了古仙人所留道书,令来相晤同修。
元皓前居小岛,风景清幽,海天万里,波澜壮阔,朝晖夕阴,气象万千,忽然来到这等荒寒僻陋之乡,所居洞府偏近山阴一带,景物荒寒,洞又残破不堪,老大不惯,立主迁居。方瑛也并非不想移居,一则那洞是自己发祥之地,再则那道书后页偈语,说此书每每四百九十年出现以度一有缘之士。得书的人精习之后,必须将它埋藏在原发现的石|穴之内,外用法术封禁。如不遵从,一带出洞外,书便化去,取书的人也还有奇祸。方瑛虽将全书记熟,并已解悟,到底是日夕相对的天府秘籍,平日珍如性命,一旦埋入地底,永不再见,也是有些难舍。
不料元皓惊动了一个异派中的能手,跟踪寻来。方瑛因洞中玉叶仙籍夙有传闻,由古迄今,也不知有过多少人来洞中发掘守候,洞中居住的人,总是凶多吉少,不是无端遭害,便是有仇人寻来,争杀时起。料知来人不怀好意,随将玉叶道书藏埋封禁,由此遍游宇内名山,另寻洞天福地栖身。
这日二人行至贵州境内,忽听哭喊之声。过去一看,瞥见一大片红云向空飞起,云中裹着一个半身赤裸的山人,手上挟着一个少女,正在哭喊挣扎。二人料是妖人掳劫妇女,便飞身追去。追到一个山洞,洞中妖人还有几个妖党,平日凶横已惯,自是暴怒,群起迎敌。结果妖人纷纷负伤遁去,那少女被救了回来。可是全寨墟人却发了急,宛如大祸将至。
二人才知那妖人俱是红发老祖门下,来时大显灵迹,能呼风唤雨,驱役神鬼。当地本有蛇虎之害,俱被他们用法力除去。远近各寨墟山民,俱把他们奉若天神。可是这些妖人又贪财,又好色,看见有姿色的妇人,往往突自空中飞落,立即强摄了去。山人先还当是神人看中他的妻女,必有福降,还甚欢喜。妖人摄了妇女前去,只是更番淫乐,直到对方精枯髓绝,方始放走。有捱得到回家的,一个个全成了病鬼,面黄肌瘦,不成|人形。异口同声说出听妖人口气,来此为恶乃是同门互相瞒哄,教祖并不知道。教祖所居,远在滇黔极边深山之中,相隔尚有三千多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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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人方始觉出受害,无如妖法厉害,空自又恨又怕。只得遇到墟集,便把青年妇女藏起。哪知凶蛮过了些日,先用妖法示威,把山人吓了个够。然后传知,每隔半月献上四名山女和牛酒布帛应用各物,供他淫乐。寨民土蛮愚鲁,又极信畏鬼神,只得应诺下来。由此起按时送了妇女前往,等第二拨送去,再把前送山女带回,于是成了惯例。好在寨墟甚多,每隔年馀才轮到一回。去的山女因受蹂躏日浅,回时只是虚弱,多半仍可复原,死者甚少。日子一久,渐渐习与相安,视若故常。此时惟恐方、元二人走后,妖人前来问罪要人,不住环跪,苦苦哀求,要人留住。方、元二人自是不允,情知妖蛮凶横,复仇心重,决无善罢,随即起身,往边山赶去。
二人竟到红木岭登门求见。红发老祖一见面便把二人功力看透,知是末学新进,怪眼一翻,立命拿下。二人自知本身法力非红发老祖之敌,却尚机警,立打逃走主意,与妖徒斗不一会,便将两件最厉害的法宝取出,冷不防突围飞去。红发老祖看出那法宝来历,大吃一惊,又不便对门人说明。妖徒却四出寻访仇人下落。
方、元二人为避仇,在四川大邑县西八十里凤凰山中,找到了一处石洞,地极幽静,便住了下来。先防仇人追寻,轻易不出,行动极为隐秘。一晃数年,道家元婴也自炼就,渐渐疏懈下来,日久渐固,时常结伴同出。山中有一仙树场,住有二三十户人家,内有一双兄妹,年约十三四,更是聪明灵秀,动人爱怜。
这日二人又是元婴前往,为眇姑所见。眇姑本与癞姑到离此不远的牛场坝有事,觉着二人未成道便已喜炫弄,出来游戏人间,实在胆大冒失,令癞姑潜行跟踪,并查看是什麽来历。正赶上二人最爱的两小兄妹一时无知,各吃了一枚异果,双双死去。二人匆匆不暇查看,便即回飞取药。癞姑细查二儿,乃为妖法摄去生魂,立即飞起查看幼童生魂踪影,见有一洞府,邪气隐隐,就是二人所居洞户。三个着红半臂的妖人,乘二人元神他出之际,暗入洞中,把方、元两具法身毁掉,手挽人头,由内急走出来,重将洞门封闭,隐伏在侧。
这时方、元二元婴飞行绝快,眨眼将到,遥望洞门大开,忽然心动,因气候未成,元婴正炼至要紧关头,不能没有法身,二人不禁又惊又痛。情急无计之馀,忽然想起新死的那两个兄妹,均是上等根骨,可借他们庐舍回生,虽有违救他兄妹初心,也说不得了,赶忙飞回。
癞姑随后飞到洞前,看出妖人隐身洞外。才一落下,便见离洞不远,有两幼童生魂在阴影中掩伏,神情惶遽,并无禁制。只因妖人一时疏忽,心想区区幼魂,又在风日之下,决逃不脱,便随意收入身带法宝囊。开囊取宝应用后又不曾封严。谁知二童根骨特异,生有自来。发现头上天光透人,壮着胆子钻出,逃得恰是时候。弱小生魂被妖法擒去竟能脱逃,并还能抗风日吹灼,元神如此凝固,前生修积之厚,可想而知。癞姑立即行法收入袖内,低声嘱咐,告以勿怕。重又飞回场上,遥见二元婴正在借尸还魂。
二元婴往二童的身上合去,当时回生。那家父母还当儿女得救,才听得说“我暂借你儿子尸体一用,事后必令重生。”
言还未了,即听癞姑骂道:“不要脸的东西!”
二人脸上叭叭两声,各着了一掌。当时觉着心魂摇摇,似欲飞扬,几乎被她把元婴震出了窍。忽又怪风大作,一片红云疾如奔马,由二人所居山洞一面飞来。三妖苗中等不到二元婴回归,其中秦最鬼,想到村中现有两个新死童尸,正好给他们应用。三妖立即飞起,隔老远便看出二元婴正往二童尸上合去,即晃动妖幡,施展邪法。一时妖云滚滚,邪雾迷茫,魅影憧憧,鬼声四起,数十百道血也似的光华满空交织,声势甚是凶恶。癞姑随手发出神雷劈去,霹雳连声,震撼山岳,金光比红云强盛了好些。
方、元二人乘着双方恶斗,正好飞回洞内。原身已为妖火所化,法宝因藏得隐秘,禁制神妙,并未被妖人搜去却是封禁如故,忙即撤禁取出。才一飞起,便听前面震天价一声大响,一道匹练般的金光夹着无数雷火,自天直下,比先前声势还要猛烈得多,下面妖云邪雾,立被冲散。
两三声怪啸过去,那三道红光已由雷火中飞走,往西南方遥空射去,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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