淫荡小牡丹





    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这……」他为自己的反常失笑。
    该留下吗?
    或许……老天爷是这个意思?
    该留下吧。
    可能……他心里是这么想的?
    「唉……」
    幽幽浅浅的轻叹,在寂夜里并不清晰,但没逃过鹿玉堂的耳朵。他搁下书,放轻脚步打开房门,眸子在阒暗里毫不受阻,他沉稳而谨慎地搜寻叹息声的来源——实际上也毋需花费太多心神去寻,因为源源不绝发出哀叹的身影正透着摇曳烛火,投射在墙面上。
    他不用猜测,也知道那单薄的身子属谁所有。
    这竹舍除他之外,另一个人就是天香了。
    她按散着及腰长发,发上无任何赘饰珠花,身上也只披着外袍,外袍之下是平常不轻易曝露在外的贴身藕丝衫,长度不过及膝,两条白玉般纤美的腿儿在桌下若隐若现。
    她正苦恼地趴在桌前,两盏烛火将她那方天地照得明亮,她执着笔,左涂涂写写些什么!不时发出哀鸣,像只迷路的小猫,可怜兮兮的。
    「还不休憩?」他突然出声,吓到了天香,她几乎整个人跳起来,凳子一倾,若非鹿玉堂一掌压住她的肩头,恐怕她就得掉上好大一跤。
    「你……」天香手忙脚乱地将满桌子的纸张拢到自己面前,用双臂挡住他的视线,不敢让他发现她正在赶写稿子,紧张地咽咽津液,挤出粉饰太平的甜笑。
    「你怎么还没睡?床不舒适吗?」
    「妳又在忙什么?」
    「我、我在写家书。」她干笑。她没忘记他对她的文稿没有任何喜好,绝不会自取其辱地告诉他,她正在熬夜赶稿——天知道她爹娘早就不知道投胎到哪户人家去了,写家书给谁看呀?
    整整十来张的家书?真是个孝顺的好女儿。鹿玉堂唇边有戏谑的笑。
    「三更天写家书?」他挑起浓眉,让天香心虚低头。
    他那种表情会让她有自首坦白的欲望……「是、是呀,平常太忙了,只、只能挣出一点点宝贵的时间捎信回家报平安。你赶快去睡,熬夜不好呢,明天精神会很差,快去快去,晚安。」她像叫狗似的,还空出手驱赶他。
    鹿玉堂直觉知道,她在写的绝不是单纯家书。写家书要字字血泪,边写边哭,泣诉在曲府惨遭人欺陵压榨的惨样才是。
    「我也正想写封家书回家报平安,若不介意,借我一张抄抄。」他拉来张凳,坐在她对面。
    「不可以!呃……」反应太激烈,她忙陪笑修正,「我写的都是骂主子的混话,你别瞧……如果你要写家书,我念给你抄?」她分了一张白纸给他,也替他将毫笔蘸上墨,恭敬地递到他面前,清清嗓,准备念段文情并茂、感人肺腑,让远在他乡的亲人读了会起疙瘩的家书。
    「我抄我的,妳继续写妳的家书就好,别因为我而打断妳。」他很坚持要看她写了些什么。
    「不、不行,我还在信里跟我娘问了些女孩子家的私密事,你、你不可以看——」她正好写到虎精一口一口撕开姑娘家的袍子,用舌头舔洗着姑娘家胸前脆弱而艳红的小花蕾,姑娘家喘吁吁地挣扎却又矛盾享受——不行,这种文字让他看到的话,他一定……一定会唾弃她的银荡!
    「原来如此。」这个推诿之词很好,让他没理由再逼她,否则就失了风度。
    「是……是呀。」天香流了满额的冷汗,将写好的初稿摺好,抱在胸口。


    「妳不继续写了?」
    「呃……我、我每天都会写一部分今儿个发生的鸡毛蒜皮事给家人瞧,今天的事已经写完了,其他的,就等明天再写好了。」今天进度差不多了,可以休息一下。
    确定初稿不会被他瞧见后,她执起墨条在砚上转磨,「好了,现在轮到替你写家书了。你家里有些什么人?要写给爹娘或是兄弟……还是,你家乡有妻儿了?」
    对喔!她怎么一直没想到这层?以他的外貌来推测,他已是个成熟的男人,一般人在这年岁老早就娶妻生子,说不定他也一样——「我无爹无娘,无妻无子,兄弟姊妹……也没有。」最后的停顿显得有些迟疑。
    天香不知道自己听到他无妻无子时,心里头绽放开来的欣喜到底是什么,只觉得……有些开心、有些忍不住想笑。
    「那你家书是要写给谁的?」她偏着小脑袋问。
    「我是很想写给一些人,不过只怕他们连瞧也不瞧就将家书撕烂。」
    「你那么不讨人喜欢吗?」她……还满喜欢他的呀。
    「对。」他承认得很干脆:
    天香搁下墨条,不磨了。「我也不怎么讨人喜欢,我们两个真像。」她咯咯在笑,「曲爷常常说想指死我,曲练也老是对着我叹气,光瞧他们的神情就知道,我在他们眼中有多棘手。」
    「妳不是还有亲人?」
    「有呀,我有一个好疼我好疼我的娘呢。虽然她已经——」天香赶紧噤声,她要是再说下去,熬夜写家书的谎一肓就要被戳破了。「已经没在我身边照顾我,可是我很想念她,常常一个人工作累了,就望着月儿说话给她听哩。」
    「妳在曲府的工作是什么?」
    该糟,一个谎言之后,又要再编织另一个。
    「我……在帮主子抄写一些东西。」鸣,她不想骗他的……可是比起被他发现她是《幽魂淫艳乐无穷》作者时的鄙视,她还是不自禁说了谎。
    「主子何不用我一百两的月俸多聘些人来帮着抄?妳就不用一个人这么辛苦。」他佯装体贴,实际上还是想探些端倪。
    呜,他人真好,还替她想呢。「因为是很重要的东西,所以一定要我抄才行……」她一定会发奋图强,绝对在曲爷的要求之下将下一本写出来,说什么也不让曲爷有机会对他赏鞭子。
    「我口风很紧,妳若是信任我的话,我可以替妳分担些。」他还是很好奇她彻夜在写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好想告诉他……天香粉唇蠕了蠕,实话就咬在牙关,只消舌尖一顶,就会对他坦白。
    可是想起他的评语,话又怯生生咽回去了。
    「你不用这么辛苦,你只要等着赚一百两月俸就好,这种累人事我来就行了。」真好赚,只要守着她就有薪酬,哪像她,字字句句都是劳力钱……唉,罢了,不自怨自艾,谁教她自个儿也喜欢这份差事。
    「妳抄书的薪酬是多少?」
    「还过得去。不过得抄完一整本书才能领,有时几个月抄不出来,就没有钱领……」她最惨曾有一年半挤不出一本稿,那段日子里要不是吃喝全赖曲爷,她可能真会饿死。
    唉,真要说起这份差事,满肚子苦水。
    惨淡的小脸因为烛火的摇曳而更添加了让人疼惜的沮丧,鹿玉堂心一抽紧,莫名的情愫竟然在鞭笞着他……原来她真是名可怜的下人,在曲无漪的压榨威逼之下过着辛苦的日子,镇日替曲无漪抄书到三更夜半还不得就寝,粉嫩妁眼窝下浮现淡淡的黑影,而曲无漪还要他监督她工作,就是非得将她最后一分力气也榨惊—「妳去睡觉。」鹿玉堂倏地赶她进房。
    「呀?」不是还在闲聊吗?
    「立刻去睡。」他抽走她怀里的手稿,不容她反抗地半推着娇小身躯回到她自个儿的榻上。
    「那些稿子——」
    「不许再写了,明天再抄。」
    天香见他将手稿放进她房里的书架上,并没有要去读它的出息思,她才安下心来,也不去抢了,省得教他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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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我还没收拾好桌子,我也得擦个手……」她满手都难免沾到黑墨。
    「我去打水,桌子我收,妳回榻上去睡。」他分派好工作,劳力事全由他扛,她只要负责躺平就好。
    「喔……」天香再偷瞄他一眼,看他真的走出去打水,没动那堆手稿。
    天香将肩上的外袍褪下,这才发觉自己刚刚就是用这副衣衫不整的模样和他聊着,别说藕丝衫的前襟还开了个大叉口,隐约露出她素色的小兜儿,连下襬都盖不住她的腿,就这么让人瞧光光。
    「呀呀……都忘了他从今天起就跟我一块住了,还拿着以往夜里赶稿的邋遢样面对他!真羞人。」她钻进被窝里,让被窝里的寒意给逗了个哆嗦,蹭蹭脚丫子,等待被窝变暖。「要是在我的书里,男人瞧见姑娘家这娇样,早就扑上来了,哪还像他,正襟危坐的。」想起来就想笑。
    呀呀,她在想什么呀?难道她希望他像头禽兽,见她露出小腿颈骨,就擦涎玻а鄣靥斯矗拱丛谏硐率够德穑?br />     书是书,现实可是现实,若他真是这么邪佞的人,就算她被他欺负了去,半夜也会趁他睡熟,拿把刀将他的祸根给阉掉!绝不会像书里的姑娘,在暴力强迫下还能得到欢愉,太匪夷所思了些。
    即使她的房门没关,鹿玉堂还是在她的门扉上敲了敲,确定得到她的注出息后才跨进她的闺房,先将桌上的烛火点燃。
    她要从榻上起身,他却阻止了她。「将手伸出来就好。」
    她照做,将手递给他,他拧干布巾,先从她的右手擦起。
    「水是温的耶……」
    不要怪天香大惊小怪,三更天里,要打盆热水多难,得先到柴房去拿柴,若没有劈好的,还得自己举斧头劈——上回她差点把自己的脚趾头给劈断四根——拿完柴,还得摸黑到厨房去生火煮水……这么高难度的工作,就得花掉她整整一夜的时间,还不一定生得了火,往往最后都是她被烟呛得满脸眼泪鼻涕,直接拿冷冰冰的井水胡乱搓洗了事,不仅一夜没能好睡,还白忙了功夫。
    没想到现在替她拭手的布巾竟然这么温暖……鹿玉堂只是笑,仔细替她将指节的黑墨都擦干净。她的手上有长期书写的厚茧,但是指形相当修长而漂亮。
    「你上哪去提的温水?」她好奇地问。
    「我烧的。」当然是用浑厚的内力。他擦完右手,换左手。
    「哪有这么快?」还要劈柴烧水呀!
    「我生火功力好。」
    「真好,那以后我每晚都有温水可以洗手了。」
    「以后妳只许抄书抄到戌时,戌时一到,我会将屋子里的烛火都熄掉,妳就准时上床休憩。」
    「呀?」天香愣住,好半晌才回魂,「戌时?!我通常都是成时才开始写……抄书呀!」
    「妳一整个白天都在做什么?」他将布巾洗干净,再重复擦洗她的手一遍。
    「呃……哪来一整个白天?我睡就睡到午时,起来用个午膳,然后——」她偏头想想,「然后上街逛逛,或是驾叶扁舟在湖里读书,天气好的话就小睡片刻——醒来刚好吃晚膳。」说起来有些汗颜……「改正妳的习惯,从明天开始——不,此时此刻该算是今天了。我卯时会来叫醒妳,吃完早膳,妳开始抄书抄两个时辰,用完午膳可以上街一个时辰,回府后继续抄书,还能抄两个时辰,接下来用完晚膳就可以完全不用工作。」瞧,他替她排好的行程效率远远胜过她的,也不虚度人生。
    「卯、卯时?!」是她听错还是他说错了?卯时正是她睡得最熟的时辰耶!
    「有困难?」
    何止有困难,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化不可能为可能,向来是鹿玉堂的唯一座右铭。他很固执,尤其是当他已经打定主意,他绝不妥协,几乎到了铁石心肠的地步。
    天香流着眼泪的双眼压根没办法睁开,小嘴除了要喝粥,还要打呼,小脑袋像有千斤重般,沉得让她的颈子无力驮负,鼻尖几乎就要埋进碗里。
    「醒醒。」
    鹿玉堂的声音仿佛自遥远的天边轰来,天香惺忪地醒了,含着粥的嘴蠕了蠕,囫囵咽下口中的食物,继续闭眼打盹。
    鹿玉堂看她这模样,本来真有冲动想抱她回房,让她好好睡到自然清醒算了,然而早起的益处绝对远胜于晚睡,若他放任她,反倒是害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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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香姑娘。」
    「唔……我有在喝……有在……喝……」呼……「天香姑娘。」
    「我……醒了……真的醒……了……」呼……他几乎要怀疑她不是在与他对话,而是在梦呓。
    鹿玉堂放弃以声音叫醒她,直接拎着她到屋外,让天初方白的第一阵凉风呼醒睡娃娃。
    「好……好冷……」天香抖抖身子,直朝鹿玉堂胸口躲风。
    「清醒些了没?」
    「唔……我们一定要这么早起吗?呼……好冷……」还好她手里还有碗热粥可以暖暖手。
    「动动妳的手脚,活动筋骨后就不会有睡意了。」他替她拿过碗,一手执着她的手腕甩动。
    唉。天香无奈且被迫地晃手晃脚。她比较想捧着热粥啦,至少还不让她觉得冷。
    所幸他的手也很温暖,而且透着掌心,她可以感觉到有股温暖的气流自他的手过渡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