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治皇帝
兀里虎退出了书房,已经把睿王爷的警告丢在了一边。他心里在嘀咕着:皇上驾崩,睿王爷却在府里大宴宾客,而且他们有说有笑,丝毫也没有难过的样子,这可真是奇怪了。要不要去告诉海中天海公公呢?都是一旮旯儿的人,若没有海公公的帮忙,我也进不了睿王府当差,海公公是宫里的大红人,他吩咐的事不能不办呀。看睿王爷凶巴巴的样子,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事儿,得,这条小命不会就栽在睿王爷的手里吧,管他呢,先告诉海公公一声吧。兀里虎人小胆子却不小,从小野惯了的,猛虎饿狼都不能把他怎么地,他长这么大还就没怕过什么!
肃亲王豪格府中,两黄旗重臣和朝中元老们出出进进,府门前拴着的一溜宝马良驹就足以证明,一队队着黄马甲的两黄旗巴牙喇兵(护军)在府门前巡游着,为肃王府增色不少。这里的八旗王公大臣们也在筹划着继位之事,但却比睿王府要光明正大得多!
两黄旗重臣索尼、图赖、鳌拜、谭泰、图尔格、遏必隆以及范文程等神情肃穆地端坐在大厅里,不苟言笑。
“据微臣看来,王公之中不仅有想当新君之人,而且势力相当强大,足以与先皇的两黄旗相抗衡。问题严重哪!”范文程作为两朝元老,一向为皇太极所宠信,在两黄旗中威信很高,智谋出众。
“无论如何,我们两黄旗大臣会拥立年长的皇子大阿哥豪格承嗣大统。”索尼眉头紧锁但语气却很坚决。这位御前一等侍卫“巴克什”索尼,精通满蒙汉文,久直内院为吏部启心郎,他智勇双全,武功精湛,对皇太极忠贞不贰。在崇德八年的考绩中,进三等甲喇章京。
豪格端坐不动,表现出了少有的沉默寡言。此时此刻,沉默是金哪,又有谁能知道他内心的狂喜与不安?当然,豪格有一双大眼睛,黑白分明,很是引人注目。此刻若稍加留意的话,便会发觉这双大眼睛正在不停地转动,偶而还会流露出一丝笑意。
“末将也这么认为。先帝一向优待我们两黄旗,没有先帝的扶持便没有我等的显赫地位和荣华富贵,拥立皇子便是对先帝效忠,是我们两黄旗大臣应尽的职责。”鳌拜正值壮年,身材魁梧,说话中气十足,在大厅里格外响亮,众人不由得盯着他看。
“你们,都看着我干吗?难道我说错了吗?”鳌拜胀红了脸,瓮声瓮气地问道。
军功累累的巴牙喇章京图赖问道:“鳌统领,先皇现在几位皇子,不知你拥戴的是哪一位呀?”
“那还用问吗?四阿哥吐布舒、五阿哥硕寒只有十五六岁,六阿哥高塞以下更小,九阿哥福临还没有六岁,全是些无禄少年或不请世事的幼童,只有大阿哥豪格年长,三十几岁,英俊魁梧,又有文韬武略和显赫军功,这新君之位是非肃亲王豪格莫属了。”
“多谢鳌统领吉言!豪格内心十分惭愧不安,不知我能否顺利登基?刚才范先生已经说了,有的王公正在暗中筹划此事,对王位虎视眈眈,我恐怕……”
“肃亲王不必多虑!”索尼手一摆,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父死于承,作为大阿哥,豪格承桃帝业是名正言顺,合情合理的。更何况大阿哥很早就随先皇东征西讨,立下了卓越战功呢?”
“微臣以为,这一次我们的对手十分强硬。无论是家世还是文韬武略以及战功方面,都丝毫不比大阿哥豪格逊色,所以我们决不可以掉以轻心。”范文程有一个习惯,每当琢磨问题的时候总爱揪颌下的一缕胡子,眼见得这些胡子越来越稀疏了,可他还是改不了这个毛病。眼下,他又在用力扯着胡子了。
众人知道这个智谋出众的大学士又在动脑筋了,便静静地等着他把话说完。
“有道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且让我们先看看大阿哥的弱点吧。大阿哥,请恕微臣直言了。”范文程起身向豪格抱拳行礼,豪格忙说:“范先生,您有话只管说,您这是为了本王好,本王哪能怪罪于您呢?”
“微臣屈指算来,大阿哥似乎有三个方面不太尽如人意,恰当与否,还请大阿哥与诸位商讨。这其一是,大阿哥的生母并非贝勒之千金,而且去世又早没有正式封号,她与先皇的嫡福晋、皇后等亚宫不能相提并论,这无疑会影响到大阿哥继承帝统。其二是先皇一直不十分器重大阿哥,可能与大阿哥平素做人处事的性格与态度有关。”范文程说着有意停了停,看了豪格一眼,心里说得先煞一煞这位大阿哥的威风,否则日后他即位为帝,更是目中无人了。
豪格此时的态度是出奇的好,他听得很专心,脸上没有一丝一毫恼怒的样子,而且还不停地点头承认自己的这些弱点。见范文程没说完,豪格竟急着问:“还有呢?”
“还有就是,大阿哥你不是一旗之主,不能与大伯礼亲王代善、十四叔睿亲王多尔衮、十五叔豫亲王多锋和侄贝勒多洛浑相提并论,他们都是一旗之旗主,拥有兵权呀!唉,先帝也不知是怎么想的,他亲手掌握着正黄、镶黄、正蓝三旗的兵力,却只让大阿格辖有若干牛录!”
“许是先皇在考验大阿哥呢?谁能料到突然间先皇就驾崩了呢?那么精明强悍的人,怎么会在一夜之间说走就走了呢?这真让人痛心哪!”鳌拜的话引起了人们的伤心流泪,厅里一片欷殻А!?br /> “不过,大阿哥还有明显的优势,”范文程抹了一下眼角的泪水,提高了声音:“正如刚才诸位所言,大阿哥有文韬武略和军功,掌管着吏部,他的军功、资历和威望并不亚于他的几位皇叔。更重要的,他是大阿哥,这一条是他打败对手最重要的资本。”
“不过,目前大清的皇位继承制度尚不健全,没有明确规定皇位的嫡长继承制,这就给一些拥有实力而且野心勃勃的人提供了可乘之机。”
豪格内心又开始紧张不安起来,唉,若是暗中派个人去刺杀了多尔衮这个对头,不就一了百了没有这么多的顾虑了吗?可现在后悔也晚了,多尔衮也不是好对付的,他饲养了那么多的猎犬和大鹰,身边还有武林高手,谁又能害得了他呢?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大不了拚个你死我活,同归于尽!
“我大清有今天的局面全靠连年不断的战争,而八旗王、贝勒、贝子皆系统兵征伐久战沙场的统帅猛将,他们都有自己的军队和势力圈子,权势很大,若他们之中有人暗中勾结,觊夺王位,事情就复杂得多了,说不定还会弄出一场内讧,那可是祸国殃民之事呀!”
众人关心的也正是这个问题,所以大家都用心地听着索尼的分析,大厅里静悄悄的,烟雾缭绕,只有“吧嗒吧嗒”地抽烟袋锅的声音,
“我大清依旧奉行以旗主为本旗之统治者的制度,正白、镶白、正红、镶红、镶蓝五旗旗主睿亲王多尔衮、豫亲王多锋、礼亲王代善、贝勒罗洛浑、郑亲王济尔哈郎仍分系本旗之主,又是和硕亲王、多罗郡王咸多罗贝勒,此外,饶军贝勒阿巴泰、武英郡王阿济格、郡王阿达礼、固山贝子硕托等也辖若干牛录,他们都有显赫军功,同样有被议立为新君的资格呀。”
“如此说来,议立新君岂不是要兵戎相见,引发一场血战吗?”豪格听了半天,越听越泄气。“与其在这里不着边际地胡乱猜测,倒不如杀进崇政殿,等到本王穿上龙袍,坐上龙椅之后,谁敢不服便杀他全家!”
“好哇,由本帅护着大阿哥,一路杀进宫里,谁敢阻拦?”鳌拜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此言差矣!大阿哥承嗣帝统,名正言顺,为什么要硬杀硬闯日后留下骂名呢?”范文程不住地摇头叹息。
“鳌都统被先皇封为‘巴图鲁’,难道在先皇尸骨未寒之时你便要在宫里大开杀戒吗?”
“这个……本帅只是替大阿哥着急,照你们几位‘巴克什’的分析,要等到何时才能有个结果呀,唉,真是急死人了。”鳌拜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闷头猛抽着大烟。
索尼与范文程等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索尼往众人面前一站,朗声说道:“依微臣分析,目前有实力问鼎王位的,只有肃亲王与睿亲王两人!”
终于切入了正题,这是众人早已心照不宣的事了,所以大家并不觉得吃惊。看来关键时刻就要来了,众人不觉屏住了呼吸,注视着目露精光的索尼。
“睿亲王本应是十七年前汗位的继承人,但时过境迁,当今帝位必须由大阿哥豪格来继承!八旗之中,睿亲王与豫亲王领有颇具实力的两白旗,大贝勒永亲王代善祖孙二人领有两红旗。大贝勒已六十多岁,年岁已高,而且萨哈廉和岳托的去世对他的打击很大,所以这两红旗实力大不如从前,争夺皇位已不可能,但要防止被睿亲王拉拢,我们必须即刻派人去表明我们两黄旗重臣的心迹,大贝勒为人谦和,当初对先皇有拥立之
功,这一回他肯定也能深明大义,一如既往拥立先皇之子的!”
众人点头称是,豪格也睁大了双眼,等待着那激动人心的时刻的到来。
“这样,再去掉先皇领辖的两黄旗和正蓝旗三旗,八旗还有一个旗主就是领有镶蓝旗的郑亲王济尔哈朗!郑亲王身受先皇恩养,位高权重,德高望重,他的立场和态度不容忽视!”
“那么,我们就派素与郑亲王交好的固山额真何洛会和议政大臣杨善前往郑亲王府,直言相告我们欲立肃亲王为新君,以争取得到郑亲王的支持。”
“好,就依范先生之计,你二人速去郑亲王府!”
豪格看着一屋子为了拥立自己而义无返顾的两黄旗的重臣元老们,感到莫大的安慰与自豪。他哪里知道,这些一心一意拥立他的重臣们更多地是为了报答先帝的恩养之情,有道是爱乌及乌,先帝已然归天,膝下就这么一个看来能挑大梁的皇子,不拥立他又拥立谁呢?倘若平日里豪格能收敛一些,不那么蛮横,不那么莽撞,能讨得父皇的欢心,此时在众大臣王公的心目中不就会增加一些份量吗?
既兴奋又紧张不安的大阿哥豪格已经暗暗在心里发誓,要痛改前非,与众王公大臣们携手共创大清美好的未来。只是,亡羊补牢,犹未为晚呼?
10.崇政殿里剑拨单张
八旗王公顾不上尸骨未寒的大行皇帝还在棺材里躺着,先就上演了一出争权夺位的闹剧。可是有谁能料到,闹剧落幕的时候,又是新的一出闹剧的开始呢?
清太宗皇太极溘然长逝,令八旗王公大臣们措手不及,忧心忡忡。暴卒的皇太极没有留下任何遗嘱,也从未指定过其身后的继承人。于是,历史似乎又重演了。“先帝上宾,诸王兄弟,相争为乱,窥伺神器”,这一幕与当年英明汗努尔哈赤去世时惊人地相似!更有甚者,后宫里传出了又一个震惊朝野的消息:永福宫庄妃愿以身为皇上殉葬!
这一切不能不令人想到当年英明汗的大妃阿巴亥以身殉葬的情形,历史的悲剧难道要重演了吗?
一浪未平,一波又起。皇上尸骨未寒,庄妃又闹着要殉葬,这究竟是什么原因?满朝文武个个束手无策,只得在皇后娘娘的带领下,前往永福宫合力劝阻。
睿王多尔衮闻听此事,心里一沉:大玉儿不能死!她凭什么要为皇太极去殉葬!这个念头在多尔衮的脑子中一闪而过,他蓦地想起了十七年前生母阿巴亥的死,莫非也是有人逼迫庄妃走这条绝路?
多尔衮愤怒已极,咆哮着:“给本王备马!庄妃不能死,本王倒要看看皇太极的阴魂还能作祟到几时!”
多尔衮带着侍卫策马飞奔而去,他的大福晋元妃依在门前,怔怔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王爷这是怎么啦?自打皇上去世以后,他就整个儿像变了个人似的,在府里不是狂呼就是大叫,弄得人心惶惶。唉,他心里有怒气,总是不能忘怀十七年前所受到的屈辱,加上至今我也没能给他生个男孩,他心里不平衡啊?不过,皇上待他也不薄呀,多尔衮他还不知足吗?他在外面沾花惹草风流快活我倒能容忍,谁让我对不起他呢?我只求能平平安安打发了下半辈子,把豫王的儿子过继一两个来,这不就什么也不缺了吗?”
多尔衮一走,府里立即冷清起来,元妃百无聊赖便换了身光鲜的衣服,乘轿去了肃王府找妹妹闲聊去了。
自得知皇上驾崩的噩耗之后,庄妃便像朵霜打的鲜花——整个人都蔫了。说起与皇太极的感情,庄妃也不知是爱是恨,是苦是甜,反正在宫里的这近二十年来酸甜苦辣她都尝到了。只能说皇太极的暴卒打碎了庄妃心底的一个美梦——难道不是吗?自打宸妃去世之后,庄妃使出了浑身解数,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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