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治皇帝





美”。在上奏朝廷的折子里,官员们这样写道:“我们钦天监大臣大多参加了此次日食观测。事实表明,大统历与食亏情况相差一半,而回回历算法则在时间上差了一个时辰,唯有汤若望介绍的欧洲算法,在黄道和时间上都准确无误。为此,臣等特恭请圣上褒奖西洋神甫汤若望!” 
  结果,汤若望不仅得到了褒奖,并且在教袍之外披上了满族人的礼袍,成了堂堂的大清钦天监监正!说来好笑,从1607年起就决心将毕生精力奉献给天而不是地的亚当·沙尔,最后却成了大清帝国最伟大最受人尊敬的天文学家。自从1622年踏上通往中国之路以后,亚当·沙尔便改名为“汤若望”——“汤”与“(亚)当”发音相近,而“若望”则与“约翰”谐音。 
  在大清官员们的一片赞誉声中,朝廷决定废除中国传统的记时历,派汤若望出任钦天监监正。自此,新任命的钦天监监正成了少年天子的座上宾,每日两次由宫中送去御膳。这一老一少,一个贵为天子,一个身为外国的传教士,就此结下了莫逆之交,这岂不是天意? 
  “环滁皆山也。其西南诸峰,林壑尤美。望之蔚然而深秀者,琅琊也。山行六七里,渐闻水声瀑瀑,而泻出于两峰之间者,酿泉也。峰回路转,有亭翼然临于泉上者,醉翁亭也。作亭者谁?山之僧日智仙也。名之者谁?太守自谓也。……” 
  乾清宫里传来了琅琅的读书声,夜幕徐徐降临,“灯火小心!下钱粮!……”随着福隆门前值班太监的一声呼喊——宫中行话叫“喊巡”,日精门、景和门、日华门、月华门等各处当值太监便像接力似地传呼开来,此起彼伏,煞是热闹,但紧接着,宫里就是一片寂静。这时候,乾清门的月台上,任何人都不能打这儿经过了。即使非得途经此处,也只能从底下走。 
  万籁俱寂,紫禁城里灯光闪烁,一派祥和之气。不用说,那些不当班的太监们肯定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或是抽烟喝茶侃大山,或是摆桌子打牌过把瘾,也有些胆大的从侧门溜出宫到街市上找乐子去了。而那些当班的太监却得睁大了眼睛各司其职,他们把这种夜间当班称为“坐更”,除了各殿的首领。回事在殿内值班以外,其它的太监谁也免不了这个差。实在困极了,值夜的太监便打开自各的铺盖卷儿,放在廊下眯一会儿,还得竖起耳朵随时察听着宫内的异常。十冬腊月可就遭罪了,但也没法子。这会儿已经是秋天了,白天正午的太阳还暖洋洋的,可到了夜晚便觉得寒气袭人了。 
  小太监李国柱今儿晚上又该着“坐更”了,呆坐在廊檐下数了一会儿星星,觉得脖子酸了就又起身四处转转,唉,这漫漫长夜何时才能天明? 
  宫里皇上仍然在背着古书,听那声音抑扬顿挫倒是兴致勃勃。李国柱慢慢地踱到了院子里,从衣袋里掏出了一管竹萧,横在嘴边,于是在这深宫大内便响起了一阵脆脆的、甜甜的策声。当时,宫里的太监大多都要学一种技艺,为的是往后出宫好歹有个谋生的手段,李柱国乖巧人又聪明很讨人喜欢,很快就被一名老太监看中了,教他吹笛子吹萧,以打发在宫里无聊的日子。 
  李柱国在黑夜里忘情地吹着,思绪飘飘似乎飞到了家乡 
  “嘿,狗奴才,想不到你还有这一手!” 
  黑暗中传来了皇上的声音,李桂国浑身一颤,嗫嚅着:“万岁,奴才一时糊涂,惊扰了万岁,奴才该死!” 
  “说的是哪儿的话!这宫里天黑得早,黑咕隆咚的挺憋闷的,你这小曲一吹倒还挺新鲜的。再吹支曲子让朕听听。” 
  “嗻!奴才愚笨,现如今只学了这么一首曲子《小放牛》。” 
  “那就再吹一遍吧,以后好好学,朕倒还想拜你为师呢。” 
  “哎哟喂!万岁可是折煞奴才了,奴才死也不敢哪!” 
  “别啰嗦了,叫你吹你就吹吧!” 
  一阵悠扬欢乐的曲子又响了起来,福临悠然地踱着步子,嘴里又背诵起了欧阳修的《秋声赋》:“欧阳子方夜读书,闻有声自西南而来者,惊然而听之,曰:‘异哉!’初浙沥以萧飒,忽奔腾而砰湃,如波涛夜惊,风雨骤至。其触于物也,纵纵铮铮,金铁皆鸣;又如赴敌之兵,衔枚疾走,不闻号令,但闻人马之行声……” 
  萧声伴着福临悦耳的朗诵声很是和谐,众太监们悄悄地围拢过来,屏住了呼息,放慢了脚步,谁也不愿谁也不敢坏了天子的雅兴。 
  突然,“咚咚咚咚”传来了一阵猛烈的打门声。 
  “是谁人在外拍门?”吴良辅尖着嗓子没有好气地往外喊着。 
  “吴公公,臣等有要事要面见皇上,请速速开门!” 
  “嗯?”福临一怔,不由得想起了那次冷僧机等人夜间乾清宫,挟持着他出宫去探视摄政王的事情。此时此刻又与当时的那一幕何其相似! 
  “皇上,请您回宫,待小的们弄清了来者是何人再作打算!”侍卫铁穆尔扬起了嗓子:“皇上已经歇息,任何人不得惊扰!” 
  “不得了啦,此事真的是十分火急呀!烦请吴公公禀报皇上,就说卑职宁完我刚从喀喇城赶来,一定要立即晋见皇上!” 
  “宁完我?”福临心里一动。这宁完我原为福临的堂兄萨哈廉的家奴,因为机敏有才智,于天聪三年首次科考中脱颖而出而被赏识。这个人对先皇忠心耿耿,为人谦恭有度,不似同样出身低下的冷僧机那般傲慢自负。这一次他随阿玛王去边外狩猎,阿玛王病重已是危在旦夕,为何他要日夜兼程连夜进宫?莫非真有什么重大事情? 
  “打开乾清门,让大学士宁完我进宫说话!”福临发话了,同时他又向兀里虎耳语几句,令他速去慈宁宫恭请太后,要知道此时他身边尚没有一个得力之人,他也不知该如何决策。 

  
  

 22.内忧外患幼主临如



   
  龙廷上的顺治似乎已经成竹在胸,尽管这年他才十三周岁,但多尔衮的死,扯开了蒙在头上的乌云,他终于可以临朝亲政了…… 

  东暖阁里,福临端坐在御座上,太监们早已拧亮了宫灯,御前侍卫们侍立在门外。 
  “卑职宁完我夜闯大内,实有要事禀报,请皇上恕罪!”宁完我抬脚进了东暖阁,立即低头摘下了插着花翎的红顶帽子,将它放在了右手边,双眼看地跪下去一连叩了三个响头,青砖地发出了三声沉闷的响声,然后一动不动地听候皇上的旨意。 
  “大学士免礼。看坐!”福临仔细地看着宁完我进门后的一举一动,觉得这个人规规矩矩很是本分,心里立刻对他有了几分好感。 
  “臣宁完我叩谢天恩!臣不敢与圣上同坐一室,臣还是跪着吧!” 
  “就依着你吧。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出了大事啦!皇父摄政王他——”宁完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闯进来的几个内臣们打断了。福临定睛一看,是冷僧机。巩阿岱他们几个人,脸色不由得有些变了:“大胆!谁让你们进来的?” 
  “臣等听见乾清门被擂得震天响,情知事情有异,便立即过来看看。大学士,喀喇城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这个……”宁完我抬头看看皇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们全都退下,没有朕的话,敢擅自入内者,杀无赦!”福临拍案而起,怒视着旁若无人的冷僧机等人。 
  “嗻!” 
  “皇上,摄政王他,他已经殡天!”宁完我由于紧张和激动,额上沁出了一层细细的汗珠子。 
  “当真?”不知是悲是喜,福临跌坐在椅子里,脑子里一片空白。 
  “还有,王爷临终前,召了英亲王密谈,现在英亲王正率三百骑从喀喇城急驰回京!” 
  “他,他要作什么?” 
  “皇上!尽管摄政王与英王的密谋无人知晓,但事实已明摆着,英王不立即派人报丧,反而带着三百骑回来,这是另有企图呀!奴才自知事关重大,这才日夜兼程,抢先一步入了京。” 
  “这么说,那英王的人马也已经快要入京了?”福临这才醒悟过来,神情紧张地站了起来。 
  “福临,不用害怕,即刻传谕让诸王大臣做好准备,关闭九门,只等阿济格一到便尽行诛之!” 
  “额娘!儿臣就听您的安排吧。”福临喜出望外,快步上前扶住了孝庄后。 
  “铁穆尔听令!朕令你速带人去巡视皇城九门,令九门提督迅速关闭城门,不得有误!” 
  “奴才逐旨!” 
  铁穆尔刚刚领命而去,冷僧机等人又闯了进来:“皇上,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这儿没你们的事了,只等天亮便知分晓,你们跪安吧。”福临心里有了底,声音十分平静。 
  “大学士,免礼平身!” 
  “嗻!”宁完我再次叩谢,刚要起身,才发觉已跪得两腿发麻,站不起来了,身子一扭瘫坐在地上。 
  “大学士辛苦了!你日夜兼程,风尘仆仆,朕为有你这样的忠臣而欣慰!来,坐下来,朕和太后还有话要问你呢。”福临亲手扶起了宁完我。宁完我感动不已,连连叨念着:“奴才该死,不敢有劳圣上大驾!” 
  “给大学士上茶!” 
  吴良辅在一旁低声说道:“万岁,这乾清宫里全是您的专用杯子,可不能给外人用啊。可是这回儿茶房早已关门了,这茶——” 
  “嗨,哪那么多规矩!大学士这回立了大功,朕就赐一只御杯给他还不行吗?” 
  “嗻!” 
  “皇上,奴才不渴!”宁完我小心翼翼地侧身坐着,不时用舌头舔着干裂的嘴唇。听得出,他的声音已有些嘶哑了。 
  “大学士,你就不必拘束了,哀家还想听听喀喇城那边的情况呢,快喝杯热茶润润喉咙吧。”孝庄后的神情十分严肃,宁完我不敢怠慢,连吹带喝几口就喝完了一盅茶。这是北京城有名的茉莉花茶,十分清香可口。 
  宁完我搓去了额上的汗珠子,连喝了三盅热茶,终于缓缓地讲述起来。 
  这天下的事,往往乐极生悲。摄政王多尔衮既娶了太后,又占了蒙格的福晋,真是一箭双雕,可他还觉得不满足。虽然幼主顺治口口声声称他为“阿玛王”,但想到那真正的帝王三宫六院,占尽了天下的美女,那是何等的快活呀!多尔衮虽说已经有了六妻四妾,但他并不满足。正值壮年的多尔衮有着强烈的占有欲,这不仅表现在他对“权力”的占有上,对中原领土的占有上,也表现在他对女性的占有上。只要是他相中的女子,他定会不择手段,费尽心机地加以占有而不考虑任何后果,可以说,他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女性占有狂。顺治六年二月,多尔衮与孝庄皇太后在宫里举行了结婚大典,而到了年底,他就又把侄儿媳妇娶到了府里。同时,他又闻听朝鲜国的公主长得漂亮,人又温柔,便暗中派使节带着求婚信到朝鲜求婚,并声称中国自古就有选藩国淑媛为王妃之例。朝鲜国自是不敢怠慢,立即在王室及大臣中选中了锦林君恺胤之女,封为顺义公主,年方十三岁,温柔美貌,且知书达理善解人意,并由几十名侍女乳媪陪着上了一艘大船要送到北京来。 
  多尔衮闻听喜不自胜,又唯恐太后加以阻挠,于是心生一计,派人让那朝鲜公主就住在塞外的喀喇城堡中,自己则以行猎为名,带着诸王大臣以及护军出京北上。当时正是暮春天气,日丽风和,山青水绿,景色格外的美丽。过了山海关已是塞外之地,处处水肥草美,森林茂盛,各种飞乌野兽更是频繁出没,诸王大臣以为可以驻扎行猎了,可摄政王却下令不许耽搁,日夜兼程,这一下可把这班子王公大臣们累惨了。试想他们已经入京多年,早已结束了以往那种飘浮不定的戎马生涯;个个养尊处优,脑满肠肥,哪里还吃得了这种餐风宿露的苦!诸王大臣苦不堪言,暗中议论纷纷,均是莫名其妙,不知所以然,旁敲侧击地寻问摄政王跟前的大红人周山额真何洛浑,他只是神兮兮地一笑了之。终于来到了与朝鲜相近的喀喇城里,诸王大臣们这才全明白了。 
  但见城里新近修筑的一座行宫五光十色,烂其盈门,里面早已住着那窕窈可爱的朝鲜国的顺义公主!也等不得另择吉日,当时摄政王多尔衮便沐浴更衣,与顺义公主同了房。请王大臣们乐得在城中欢宴海饮,一时间喀喇城里灯红酒绿,热闹非凡。 
  顺义公主果然温柔可爱,但却没有多尔衮想象中的漂亮。于是,过了些日子,多尔衮又对朝鲜使者发话了:“你们选送的公主并不美,看来你们丝毫没有诚意,难道你们忘记了做藩属应尽的义务了吗?” 
  朝鲜大臣辛劳奔波了多日,却落得了一顿训斥,便低声辩解说:“王爷千岁请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