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治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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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所谓!如今你翅膀硬了,动不动就拿话来刺我,还谈什么母子情?你说话做事总是心血来潮,根本不考虑后果,你不妨扪心自问,你做人处事像一个万乘天子吗?”孝庄后气得脸色发青,独自从坐椅中站起身,头也不回地朝西偏殿走去,她的孙子正在那边玩呢。 
  “唉,好端端又被我给搅和了。每次来请安,我总是尽量抛弃心里所有的烦恼和不快,可每次却都不尽如人意,今儿个又落得个不快而散。洪承畴,我们母子俩为你而生芥蒂,你给我好自为之吧!” 
  福临闷闷不乐地出了慈宁宫。 
  坤宁宫的廷院里,秋阳果果,群芳争艳,难得的好天气,难得的好心情,正宫娘娘孝惠章皇后正与宫里的几名主位娘娘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正中的圆桌上摆放着热腾腾的奶茶和各色水果糕点,姐妹们你一言我一句,谈兴正浓。这里不比慈宁宫,她们的言谈举止要自由自在的多。 
  “啧啧,你们看四贞手中这扇子,怎么就这么香,这么好看呢?哎哟哟,拿在手中只要轻轻这么一摇,柳腰这么一扭,眼神这么一看,再这么抿嘴儿一笑……” 
  田贵人连说带比划,引得娘娘们一阵嘻笑声,连平日落落寡欢的静妃也笑出了声。 
  “其实呀,这蛮女就是好看,个个粉雕玉琢似的,小蛮腰,樱桃口,加上裙下时隐时现的一双小金莲,哎哟哟,哪个男人见了会不动心啊?来来,四贞你站起来给我们扭一扭。” 
  “我?哈哈,我可不是什么三寸金莲呀。不信你们瞧瞧,我这脚可不比你们的小呀。”孔四贞斜靠在椅子上,将穿着花盆鞋的脚往前一伸,众人又是一阵嘻笑。原来孔四贞自幼在父王的军营中长大,也就没了汉人女子的诸多规矩,加上为了舞刀弄枪耍起来方便,她的脚只缠了几天便解放了,这不,她伸出来的脚看起来比几位娘娘的还显大呢。 
  “你们还别说,豫王福晋今年也该四十多了吧?可人家却还是那么细皮嫩肉的,一点儿也不见老。看来,江南的水土养人呐,不像咱们姐妹,自幼便风吹日晒,那塞外的有时候像刀子似地,往脸上抹什么脂粉也不行呀。”淑惠妃靠在皇后姐姐身边,姐姐愈发地显得福态了,而她却越来越瘦了,看来她们的日子并不好过呀。静妃的脸色苍白,一副病怏怏的样子,当初她贵为皇后的时候是多么光彩照人呀!至于康妃,儿子玄烨已经四岁了,可她脸上暗红色的蝴蝶斑还没有褪去,看来往后是褪不掉的了,她原先的脸盘倒是又光洁又白嫩的,要不,她怎么能被少年天子一眼看中?唉,这些都已是陈年旧事了。只有孔四贞仍旧快快活活的,人还未到笑声就到了,她命好呀,虽然没了父王,但有皇太后的恩宠,偏偏皇上又对她情有独钟,若是她点个头,恐怕早成了贵妃了。 
  “姐姐们,我知道豫王福晋是怎么保养自己的,对了,春红,快去将皇后娘娘的脂粉盒子取出来。”孔四贞吩咐完了宫女,人叽叽喳喳地说开了:“刘三秀这人跟我挺投缘的,心肠好,又没脾气,我常常去她府里玩,有时就住下了。这么一来二去的,我学到了几招。比方说这脸吧,就是在滴水成冰时,刘三秀也是先用凉水洗脸,然后再用热水洗,冷热这么一交替,不仅脸色好看而且皮肤更有弹性了。” 
  “真的?那今儿晚我就用凉水洗面。”田贵人听得极为认真。 
  “别听四贞瞎说。大冷天儿的用凉水洗脸?我一想头皮都发麻。刘三秀,人家那叫天生丽质!豫王也真有眼力。”淑惠妃撇着红唇不以为然地反驳道。 
  “嗨,我怎么是瞎说?不信你们试试就知道了。对了,佟姐姐,您这脸上的蝶斑可以敷些脂粉遮盖一下,就像这样。”孔四贞嘴不闲着手也不闲着,打开脂粉盒子,朝康妃的脸上敷起粉来。 
  “不成,敷上这些厚厚的脂粉,脸上像结了一层霜似的,恐怕不好看吧?”康妃有些疑惑,想用手擦掉。 
  “别动,等我敷好了您照照镜子看看,不好再擦也不迟呀。嘻嘻,坐好了康姐姐,您就给大家做一回看看嘛。”孔四贞拿起粉扑沾上一点粉朝康妃脸上轻轻敷着:“姐姐们看好了,要这样敷粉,连额头和脖子上也得敷一些,然后拍匀喽。要不然,脸蛋子雪白,脖子却蜡黄,多不相称呀。” 
  “哦,是这个理儿,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这一回,连皇后也连连点头了。 
  “敷匀了粉之后,要这么拍胭脂……佟姐姐的脸上有些斑——当然这是佟姐姐的骄傲,她生了三阿哥嘛,可有斑在脸上毕竟不雅,喏,先施一点儿胭脂,再扑上些薄粉,这叫做飞霞妆。你们看效果如何?” 
  “哇,果然脸颊上现出两片红霞,哪里还能看见什么色斑?”淑惠妃大惊小怪地咋呼起来。佟妃看着自己镜中的模样,也笑了,嘴里喃喃地说道:“真是这样,不注意就看不出来了。唉,有时候我真愁得不想出门呢。” 
  “慧敏姐姐,你脸色苍白显得没有血色,我给你拍个桃花妆,嘿,你们瞧瞧!” 
  众人又是一阵感叹,果然静妃与先前已经判若两人,面似桃花,她又恢复了往日那欺桃赛杏般的容颜。 
  “可,这又有什么用呢?女为悦己者容,可我们却没有悦己者。皇上的魂都被董鄂氏那个小妖精给勾去了,哪里还能想到咱们姐妹?”淑惠妃长叹一声,这话说中了各人的隐痛,她们都低头不语了。 
  “依我看,皇上对乌云珠也不会持续多长时间。起码,他从秋猎回来之后,已经不像以前那样日夜召幸她了。皇上就是这样的人,对女人只有三分钟的热度,而我们,却终日只是焚香独坐,掩泪孤吟。妆束得花香柳绿给谁看呢?” 
  康妃的一席话引起了她们的一阵欷殻В侨缃袷峭∠嗔耍祷耙餐痘恕5背踉诳靛埃》曛泄槲唬蠊逆慑窃弊盘蟮拿嫱诳唷⒓バO衷谟捎诳靛彩艿搅死渎洌乖偌刀仕兀克窍衷谧钭罴珊薜娜耸嵌蹂谠浦椋馐撬枪餐牡腥耍虼耍裣衷诘男【圩匀皇遣换岷拔谠浦榈摹!?br />   孔四贞有些发愣,她心里当然明白这些姐姐们的苦楚。她们应选入宫,自倚着有才有色,只以为那阿娇的金屋,飞燕的昭阳,可计日而得。谁知才不敌命,色不如时!这少年天子用情不专又生性傲慢,整天只喜欢做那些偷香窃玉的勾当,竟把弟媳也弄到了手!康妃的话没错,乌云珠受宠又能持续几天?孔四贞呆在紫禁城好些年了,对诸姐姐们日复一日地凄风苦雨般的生活感到后怕,就冲这,她说什么也不愿意入宫当什么妃子! 
  “姐姐们,别再难过了。山不转水转,这以后的事谁也猜不准。现在要紧的是咱们先把自己的容颜保养好,等到天下一统之日,咱们姐妹去游游江南,跟那些女子比一比!对了,我从刘三秀那里还学了些玩意儿,你们要是没兴趣我可就不说了。” 
  “你就说出来吧。”“是呀,说吧。” 
  “最要命的是你们不能经常蹙着眉头,喏你们看看,这么一来额上和眼角的皱纹多难看呀。对啦,刘三秀那一日身子不舒服,没有下炕,可我一见人家那打扮,嘿!简直叫绝呀,她的两鬓和眉心贴着三块鲜红的红绫,里面是黑乎乎的药膏,可被红绫子这么一盖,整个人俏生生的,哪里还像个病人?” 
  “啧啧!亏她能想得出来。”“寡妇家家的,她还这么妖冶!” 
  “人家这叫病西施妆,自有一番娇态,对不对呀,姐姐们?” 
  “哎哟,这个蛮子女人,变着法子打扮,可不是越扮越娇美了?”“咱们哪,干脆挑个日子一起去豫王府跟她学学!”“对,再问问她身上穿的那闪光的袍子料是从哪儿买来的,那些袍子又光滑又轻柔,摸上去凉凉的像丝一样,穿在身上别提多舒服了,衣服还格外的服帖……” 
  女人们一口一个“蛮子女人”,又变得有说有笑的了。 
  福临低头想着心事,跟班的一群太监也不敢多言,抬着便辇在后头跟着。老远就听到了一群女子的娇笑声,嘻嘻哈哈,叽叽喳喳,尤其是孔四贞那格外响声清脆的笑声,令福临一阵好奇:这群女子怎么这样开心?恰好经过坤宁宫的偏门,福临停住了脚,门前的太监早已慌得匍伏在地,大气也不敢喘了。 
  此时的福临心中好奇,踮着脚朝院中看过去,映入他眼帘的是这么一幅景象:皇后斜躺在靠椅上,膝上盖着花毯,正笑眯眯地倾听着。两侧的椅子里坐的分别是淑妃、康妃和静妃,她们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正中间为大家表演的孔四贞,田贵人则站在孔四贞的身后,扭着腰枝,一招一式认真地比划着。 
  “姐姐们想一想,咱们都穿着那又薄又软带着本色亮花的锦袍,走起路来,风拂杨柳似的,右手持一把檀香扇,左手拿一方丝帕,就这样,袅袅婷婷的,飘飘的像仙女儿似的,好看不好看呢?” 
  “哇!好看死了!”“我做梦都想呢!”女人们又是一阵嘻嘻哈哈的乱笑,笑得花枝乱颤。福临脸上也现出了笑意,忍不住叹息着:“女人疯起来也真热闹,无怪人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她们这又说又笑还带表演的,可不比看戏还热闹?连静妃都笑得那么开心,她要是一直这么斯斯文文的倒也不让人烦。咦,今儿个康妃显得特别精神,红扑扑的脸儿很有神韵,自她生了玄烨之后,整个人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整天蔫不拉几的倒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瞧瞧,连田贵人今儿个也那么娇艳,眉间和两鬓上贴着指甲盖大小的红点点,顾盼生辉,也仿佛换了个人儿似的。她们笑得多开心哪!嗯,好像后宫的几位娘娘都齐了,怎的不见董鄂妃?” 
  “董鄂妃此时憋在储秀宫做什么?”这么一想,福临脸上的笑容便消失了。几个月的朝夕相处,他与董鄂妃也算是心心相印,情投意合,可自从秋猎回来之后,福临发现乌云珠变得寡言少语,眉目之间时常有一种淡淡的忧郁。她这是怎么啦? 
  储秀宫正门前,早有太监禀报,董鄂妃率领宫里的嫔、贵人、常在、答应等跪了一地。 
  “乌云珠,皇后她们正在慈宁宫里说话赏花呢,没邀你吗?” 
  “哦……臣妾身子不爽,故此……”乌云珠的神情有些黯然,低头避开了福临的目光。其实,淑妃康妃她们视自己为敌人,皇后表面上虽和善,可对自己也是不冷不热的,乌云珠每日去坤宁宫向皇后请安自然明了皇后对自己的态度,唉,自己也没招惹她们,怎么就把她们得罪了? 
  “以后多去皇后那里坐坐,总比一个人闷在屋里好吧?朕觉得你的脸色不太好看。” 
  福临的关心使乌云珠感到温暖,她心里一热,脸颊鲜红:“谢陛下关心。陛下请歇息片刻,臣妾去为陛下预备晚膳。” 
  乌云珠毕恭毕敬地回答,令福临有些扫兴:“喂,晚膳自有御膳房的人伺候又何劳你费心呢?朕怎么觉得这些日子以来你变得有些怪怪的?” 
  “没有。臣妾只是觉得陛下您爱吃臣妾做的包儿饭,臣妾想……” 
  “好啦好啦,你抬起头来说话好不好?这儿又没有别人,你怎么变得缩手缩脚的那么呆板了呢?这到底是为什么?” 
  乌云珠勉强一笑:“这是宫里,臣妾得守着宫里的规矩,免得她们说闲话,如果传到太后那儿,臣妾就担当不起了。” 
  “哼哼,那么你难道不知道朕不喜欢你这副缩手缩脚的样子吗?乌云珠,你现在身份已经早变了,是朕的妃子,名正言顺的,难道还怕谁瞎议论不成?你真让朕失望。” 
  “臣妾……”乌云珠垂下了眼皮躬身回答,却被福临粗暴地打断了:“好啦,既然你喜欢这样,朕又何必强人所难呢?当然,你也许有不得已的苦衷,罢,罢,过些日子朕再来见你好了。吴良辅,起驾,回宫!” 
  “皇上!”乌云珠脸色微变,跪倒在地,眼睛里溢出了泪水,满是祈求的神色。 
  福临发现乌云珠情不自禁流露出的失望,心里稍觉不忍,语气缓和了些:“起来吧,朕要回去批阅奏本。”说着举步便走,明知乌云珠正在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可福临硬是铁了心决不回头。真没意思,怎么她们一个个的,入了宫便没了先前的天真和活泼,故作高贵,显示端重,逆来顺受,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