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置
沈天涯跟范院长碰碰杯,喝下一口,用筷子指点着桌上的碟子,说:“范院长你看桌上的这几样菜,虽然说不上珍贵,但搭配在一起却是挺合理的。”范院长点头道:“我也看出来了。”沈天涯说:“有一个传统理论,叫做四条腿的不如两条腿的,两条腿的不如一条腿的,要想营养结构科学合理,必须走多腿和单腿相结合的道路。”
在场的人包括外科医生出身的范院长也没听懂这关于腿的理论,一时忘了动嘴巴,等着沈天涯的下文。沈天涯故意停顿一下,夹了一坨羊肉,说:“比如这羊肉吧,是不是四条腿的?”说着将羊肉放人自己碗里。接着夹了一坨鸭肉,说:“这鸭肉是不是两条腿的?”放人叶君山碗里。然后夹了一坨鲫鱼,说:“这鲫鱼是不是一条腿的?”放人范院长碗里;又夹了香菇和海带,说:“这香菇和海带是不是一条腿的?”放人范夫人碗里。
几个人就懂了沈天涯的意思,范院长说:“是呀,我也见报刊杂志上说过,少吃猪肉牛肉之类,只是没你说得这么形象。”连话不多的范夫人也说:“推敲一下,还真是一条腿的比两条腿的好,两条腿的比四条腿的好,只是不知其中奥妙何在。”
沈天涯来了神,又发挥道:“这奥妙不是我们这些门外汉说得清楚的,不过有一点毋庸置疑,人类是四条腿,跟四条腿的动物亲近,而跟一条腿的动植物渊源最远,人体内最缺的就是渊源远的动植物身上的东西。”
就听得范院长直点头,说:“沈处真看不出来,你的专业是财政管理,竟然有这方面的知识。”沈天涯说:
“我这是什么知识,都是杜撰的。”范院长说:“那就更能说明你有天才呀。”沈天涯敬范院长一杯,说:“我有什么天才?有天才早当上局长。”范院长说:“你这个预算处长可比局长还局长,你要给谁解决什么问
题,拨款单一划就行了,局长要给谁批钱还得你经办呢。“沈天涯笑道:”没这么简单吧?“
这么相互表扬着,桌亡的气氛也就愈加和谐了。
不过究竟是家宴,而且下午还有活动,一瓶酒快喝完的时候就停了杯,四个人稍稍吃厂点饭,就下了桌。然后吃了些水果,按照既定方针,开始进行第二个节目,摆开麻将桌,动手砌起长城来。
范院长前面那一堆最先砌好,一看就知道业务熟练。顺便给上手的沈天涯也砌了几粒,一边说道:“一个中国人,无事可忙;两个中国人,还好商量;三个中国人,拳来脚往;四个中国人,麻将一场。有了麻将,解决了好多社会问题,至少农民运动和工人运动是难得搞得起来了。”沈天涯说:“可不是吗?政府老是大会小会
地说,稳定是第一位的,稳定就是最大的生产力,我看可以改成麻将是第一位的,麻将就是最大的生产力,因为麻将就是稳定嘛,这样更加直观,容易让人听得懂。“
()好看的txt电子书
听两个男人你一句我一句说得有滋有味,两位女人也不甘落后,发表起高见来了。叶君山说:“关于麻将的说法还不多得很?而且很有行业特色,比如跟税务部门打麻将,他们会说,偷税漏税可耻,欠交麻资可恨。跟畜牧部门打麻将,他们会说,要想富,少生孩子多养猪;要发财,少生孩子多和牌。”范夫人扑哧一声笑了,说:“还有公安部门打麻将,说是卖淫嫖娼要重罚,袭击警车要严打;和牌结算要现钱,麻将作弊要管严。教育部门打麻将说得也形象,什么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穷不能穷教育;再少不能少麻友,再缺不能缺麻钱。”
说笑着,正式开了局。
这时又到了沈天涯午睡的时候,他又显得神志不清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出牌时一点章法也没有。不过这麻将也是怪,有时你小心谨慎,就是按照麻将书上说的套路,每一张牌都计算好了再出手,往往老道失算,和不了几把像样的牌,相反你不管不顾一顿乱打,却乱打乱有理,错加错等于对。沈天涯就这么懵懵懂懂地连和了三四把牌,有一把还是个大牌,每人都得掏三百多给他,害得范院长掏钱时脸色都有些发青了。
坐在沈天涯对面的叶君山自然看到了范院长脸上的表情,她凶一凶地盯了沈天涯一眼,暗暗恨他不识时务。沈天涯的迷糊劲依然没缓过来,也没看到叶君山的眼色,又鬼使神差和了一把。沈天涯前面就塞了满满一抽屉的票子,大张的小张的都有,他也没劲计算,估计两干元应该是足额的了。
见沈天涯这么不争气,叶君山都快气成心脏病了。偏偏沈天涯依然念经和尚一样,眼睛半开半闭,对叶君山的暗示还是毫无察觉。这事又不能挑明了去提醒沈天涯,叶‘君山只得伸K桌下的腿,狠狠地踢了他一下。沈天涯这才猛地清醒过来了。
第十四章(5)
一清醒过来,沈天涯就再也和不了牌了。沈天涯心想,今天下午如果总也醒不过来的话,岂不要小发一把了?怪不得郑板桥要说难得糊涂。有些时候人一糊涂就变得出色,看来糊涂比聪明的确要强啊。
一直到沈天涯抽屉里那两千多元现金全部输掉,又从身上掏了一千多元出去,这场战斗才功德圆满,宣告结束。范院长夫妇辛辛苦苦战斗一下午,劳动成果加起来估计不下四千,所以他们脸上都非常灿烂。沈天涯夫妇也达到了预期目的,情绪自然也很高涨。这就叫周瑜打黄盖,打的愿打挨的愿挨。用时髦的话说,叫做双赢,没有输家。因此晚上四个人依然豪兴不减,又喝了一瓶五粮液。
酒后下桌小憩了一会,范院长夫妇见时间不早了,起身准备出门。沈天涯夫妇挽留了几句,送他们下楼上了车。钟点工打扫完战场,也拿着工钱走了,两人又侍候阳阳睡下,这才松下一口气。叶君山对沈天涯今天的表现很满意,晚上主动缠住他放肆了一回。因为中午没有休息,完成任务后。沈天涯眼睛睁都睁不开了。叶君山却还要纠着他不放,说:“你今天真出色,无论是白天还是刚才。”
沈天涯只嗯了一声,像只肚皮朝天的死鱼,没有其他表现。叶君山又说:“你那四条腿不如两条腿,两条腿不如一条腿的理沦是哪里学来的?怎么平时没听你说过?”沈天涯只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又不理叶君山了:叶君山摇着沈天涯,一边撒娇,一边说:“你说嘛,我要听。”沈天涯只得强打精神,半开半闭着眼睛,说:“都是胡编乱造的,无非哄你的领导开心。”叶君山说:“他还真开了心。”沈天涯说:“他开了心,那我就放了心。”
叶君山在沈天涯脸一上啄一口,说:“你真好。”又说:“那开始打麻将的时候,你怎么老自己和牌去了?也不顾一下范院长的情绪,好在我踢了你一脚后,你一下子放聪明了。”沈天涯说:“今天我们请人家吃了喝了,又输出去四千多块钱,还聪明?”叶君山说:“不放长线,怎么吊得到大鱼?”
说了一会话,沈天涯的睡意也就打消了多半。睁开眼睛,一见叶君山那悄悄爬着鱼尾纹的脸,脑袋里忽然冒出范夫人那张年轻漂亮的脸来,心想这个范院长,简直就是个畜牲!他妈的做了肥得冒油的院长,还要娶这么年轻漂亮的老婆。却不敢在叶君山面前骂出声,只在心里愤愤不平一气。
沈天涯脑袋里的秀脸后来又被那双美丽的手替代了,他不觉问叶君山道:“范夫人手上那只粗大的手链是你送的吧?”叶君山说:“你怎么知道的?”沈天涯说:“我看跟你送给林老师的那根一模一样。”叶君山说:“你的狗眼真厉害,这是我在同一个地方买的,不过还欠了三千元没交。到时你给我去付款好了。”
说到这里,叶君山死死望着沈天涯的眼睛,望得沈天涯莫名其妙起来,问她到底犯什么傻。叶君山说:“今天我见你老是盯住范夫人,你不是看上她了吧?”沈天涯说:“我看上她又怎么的?看上她难道还能把她弄到手里?”叶君山笑了,说:“我量你有这个贼心也没这个贼胆。”
沈天涯觉得叶君山这话有些无聊,转换话题说:
“你又送手链,又请吃请喝,还大把钞票输给人家,你这个财务处长一定十拿九稳了吧?”叶君山说:“那不见得。”沈天涯说:“还不见得?你要把我家这套房子都送给人家?”叶君山脸色跌了下去,老不高兴地说:“看把你急的?你以为这个财务处长就我一个人想?我一个
人在竞争?我实话跟你说吧,别以为就你们财政局的预算处长了不起,医院这个财务处长的含金量丝毫不比你们的预算处长低,我不想隐瞒你,医院那位就要退下去的财务处长,他家几代人都衣食无忧了。“
叶君山这话也许有些夸张,但她是财务处多年的会计和副处长了,自然知道内情,应该不全是假话:沈天涯说:“你原来是想做个贪官?”叶君山说:“你说贪官就贪官吧,没有能力和手段的人,还做不上贪官呢?所以不仅仅财务处,其他处室好多人都在争财务处长这个肥缺。不过我还要告诉你,如果不是看在你呆在财政局预算处这个特殊位置上,今天范院长是根本请不到咱家里来的。”
沈天涯懂了叶君山的意图,说:“你是说范院长还要在我身上打主意啰?”叶君山说:“看来你还有点悟性。实话实说吧,范院长上任不久,他想显示自己的能耐,幸寸立权威,要做几件事给大家瞧瞧,比如增加硬件投入什么的。要做事自然得有票子,到时他会专门去找你的。”沈天涯说:“原来你在利用我。”叶君山说:“自己男人不利用,还去利用人家的男人?利用人家男人当然也可以,只怕你不高兴啰。”
第十五章
东方公司送给沈天涯他们的东方魔液还没喝完,东方公司的副总朱志勇和余从容就进了预算处。他们的目的非常明确,就是来申请财政周转金的。而且此前郭清平已将欧阳鸿签过字的报告送到了傅尚良那里,傅尚良今天早上已转到预算处来了。也就是说,这笔周转金是非贷出去不可了。
财政周转金的来源,一是上级财政下借的,二是本级财政从本级行政事业单位资金户头上融通出来的,不仅利息比银行低好几个百分点,而且管理制度没有银行严格,借贷起来容易,还不起的时候可以找种种借口续借或拖欠。好多企业和单位都尝过这样的甜头,纷纷跑到财政局来套周转金。财政局已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才重新制订了制度,让预算处加强对各处室周转金的汇总和监管。不过沈天涯心里清楚,预算处也就掌握点数字,多在拨款手续上盖个章,具体借贷业务还在处室里。
朱志勇和余从容在沈天涯对面坐下后,沈天涯拿出他们的报告看了看。他们开的口子不小,借三百万。欧阳鸿还像过去一样,只在报告上签着一句十分简单的话:
“请转傅尚良同志。”不过报告却是郭清平送到财政来的,这几个字就非同一般了。傅尚良签的意见则具体多了:“请预算处在调查核实准确东方公司生产经营情况以及债务偿还能力的基础上,拟定周转金借贷还款方式,报局务会集体审批。”
看了两位领导的批示,沈天涯记起一句批示治国的话来,心想如今领导的批示比红头文件管用多了。好多的红头文件虽然大会小会地学习贯彻,会后难得有谁会去理睬。领导批示却不同,那是一事一批,具体批到了单位的头儿,而单位头儿的帽子又握在签署批示的领导手心里,谁敢不按批示办理?事实是谁签批示,批示签给谁,尽管没有明文规定,领导心里却有一本明细账,是不会随便提笔签批示的。手中握着人家帽子的领导批示自然签得多,签的批示也灵。往往签给自己的人多,不是自己的人签下去管不了用的。至于那些没握着人家帽子的领导,一般找他签字的不多,他也不会自作多情随便给人签字,他知道签了字人家不买账,还要自讨没趣。所以现今机关,看谁有没有权威,别的都可以不看,只看他签的字多不多,签的字灵不灵就一目了然了。
领导签的批示一多,就难免签出一些笑话来。昌都市流传最广的笑话是顾爱民当副市长时的一次签字。当时顾爱民分管畜牧系统。牲畜的检疫屠宰由畜牧局统一掌握,并根据检疫和屠宰情况收取检疫费和屠宰税。有一回畜牧局打了报告,申请全市牲猪屠宰指标。这实际上都是例行一下审批手续而已,顾爱民瞟一眼报告,就提笔在空白处签了字。字签得很简单,就四个字:“同意宰杀。”下面签着顾爱民自己的名字。只是“同意宰杀”四个字和“顾爱民”三个字挨得也太近了,一眼看去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