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恶戏美人儿






    「妳说得对,果然还是妳的心细,我这就派人去做!」说完,欧阳东昭赶忙
着去办这件事情。

    欧阳靖看着父亲离去的背影,静静地微笑着,顿了一顿,彷佛有一瞬间陷入
了深思,然后再度提笔开始在本子上誊写,一字一句地把想法付诸文字。

    其实,李舒怀赦不赦了她,就以眼下来看,根本一点都不重要了。

    在她的心里早有了另一个决定。

    倘若李舒怀知道她此刻心里的想法,他会怎么想呢?

    若说她现在心里有什么后悔的,那大概就是那日不该急着将他赶走,该多看
他几眼,因为,他们日后见面的机会,怕是不会太多了!

    ◆寒寒◆

    那日,在对欧阳靖做出惩处之后,李舒怀立刻派人去调查整件事情的前因后
果,把她所查到的所有卷宗全都翻看过一遍,并且派滕耀带人前去江南做更仔细
的寻访。

    最终,他终于知道赵海不只靠着赵家几代国舅爷的身分结党营私,还在地方
广纳势力。

    而且,赈济陕西蝗灾的饷银,总共是三百万两、全让这赵海以各种名义纳入
私人的银库、而且事情还不只如此,据说最近在江南开了几家票号,对做生意的
人广开方便之门,可是收取颇高的利金,据说拿来放款的银两,就是来自从国库
里拨出去的这三百万两。

    先前,在江南所开的票号,也是赵海所设,只是后来欧阳靖派人追查,风声
太紧,他才将票号给收起来,

    所以,这赵海不只该死,而且该死千万次!

    而滕耀带回来的消息,让李舒怀明白了为何欧阳靖会对赵海痛下杀手,赵海
派人去调查欧阳家的族谱,找人假扮身分去问了不少欧阳家的人,最后得到了欧
阳靖可能是女子的消息!

    倘若她是女子的事情被公开,届时这天下怕会掀起一场轩然大波。

    绚烂的晨光照进了皇城的宫阁之中,今天是欧阳靖复职的第一天,朝堂之中,
所有人都在期待着她的到来。

    然而,当她走进来之时,不只是李舒坏,所有大臣们都吓了一大跳,因为她
穿著寻常的衣袍,而宰相的冠服被她捧在手里。

    「妳这是什么意思?」李舒怀咬着牙问。

    「微臣的意思再清楚不过,请皇上允许微臣辞官。」她扬起美眸,恭谨而且
平和地说道。

    「妳知道自己正在说的话吗?」

    「回皇上的话,臣心里很清楚,在家中反省数日,深感自己的莽撞酿成了不
少祸事,终究是欧阳靖不才,不能担当宰相的重责大任,请皇上成全,让臣辞官,
为自己的罪愆负责。」

    「辞了官之后呢?」

    「辞官之后,闲人一枚,读书修性,四处游走。」

    「妳想去哪里?」

    「天下之大,总有欧阳靖的容身之处。」她恬淡一笑,那双美眸澄亮有如湖
水,在那水潭深处,映着他温文尔雅的脸庞。

    他还想着要她进宫是吗?不,她不要,待在一个不能知心的男人身边,她心
里的痛苦将难以言喻。

    这时,禄公公告靠上前来,在主子耳边低语了数句,把这两日他听到的谣传
告诉了李舒怀。

    闻言,李舒怀的眉心犹如深锁,直勾勾地盯住了欧阳靖绝美的娇颜,「朕听
说欧阳家要办喜事?」

    「是,是臣的胞妹,她要嫁去南方的贾家,她未来的夫婿贾南仁乃是南方有
名的读书人。」这消息是前两日,她让家里的人放出去的,当然,她会这么做不
会没有目的。

    「朕怎么不知道爱卿有个待字闰中的妹妹?」李舒怀在心里冷哼了声,贾南
仁?一听就知道是她拿来搪塞他的名字!

    「她是微臣的同胎双胞所生的妹妹,与微臣的面貌一模一样,今年年岁也不
小了,能嫁个好人家,我们家人都替她高兴。」

    什么同胞所生的亲妹?那明明就是在说她自己!李舒怀锐眸一玻В赶傅卮?br /> 量她净秀的容颜,那冷绝的神情看在他的眼底,彷佛针锥般一阵阵令他心里不舒
坦起来。

    她想辞了官,却用了这个法子不肯进他的后宫!这该死的妮子竟然想要彻底
地与他断了关系!

    「令妹既然是爱卿之妹,不只有欧阳家知书达礼的家世渊源,聪明才智也应
该颇有乃兄之风,像她这样的贤德女子,如果进宫当朕的妃子,应该能够端正朕
的后宫,诸位卿家,你们说是吗?」

    「皇上说得是。」众人纷纷点头赞同,只有欧阳靖抿唇不语。

    「皇上谬赞了,舍妹不过是一名寻常女子,从小家中祖训言明女子无才便是
德,所以她非但不知书达礼,甚至于还有些任性妄为,倘若进了宫,她不但不能
造福后宫,只怕还会酿成灾难,让皇上为难。」

    「就算如此,朕还是想娶她进宫呢?」

    「一女不事二夫,舍妹已经许给人了,皇上只好死心吧!天下之大,何患寻
觅不到有才德的女子呢?」

    「若朕偏要呢?」他玻溉耥惫垂吹囟⒆潘谎薜牧车啊?br />
    「皇上乃是一国之君,想要强抢民妇吗?」

    「两府的喜事未办,令妹犹然待字闰中,何来强抢民妇之说呢?」

    「已经订下的亲事,女儿家就像已经过了新夫婿的门,生是他的人,死是他
的鬼,无论如何,这是更改不了的,除非,皇上要以权夺人,那可是会遭天下人
非议,皇上英明,想必不会做出如此无理之事。」

    听她的话说得如此之绝情,一口怒气宛如渗血般涌上他的喉头,蓦地,他唇
畔逸出一声冷笑。

    「好,令妹可以嫁,朕还要她风风光光地嫁,可是妳的辞官朕不允,妳休想
辞官,休想离开京城,休想……」他话锋忽然一顿,敛起眸,定定地瞅着她,大
掌紧握成拳,内心的狂潮近乎汹涌。

    她休想离开他,这辈子她休想!

    就算是用养着的,他也要养她一辈子!

    「臣心意已决,还望皇上成全。」

    「朕也心意己决,此事不需多议。」他冷眸定定地瞅着她,沉声对身旁的禄
公公命令了数句。

    禄公公颔首接旨,扬声对朝臣说道:「皇上有令,除欧阳相爷留殿之外,众
朝臣皆可休班退朝,有事改日再议。」

    第九章

    大殿中,沉静的气氛彷佛亘古绵长的岁月,静静地从他们两人身旁穿流而过,
欧阳靖扬起眸光,看着他站在殿阶之上,君临天下,风姿爽飒。

    她不由得想起第一次见到他,心中的忐忑不安。

    那时,这男人的丰功伟业,英明事迹,一切的一切都是如此地令她憧憬而向
往之,那时的她从未想过自己竟有一天会如此地接近他。

    此刻,穿流过他们身边的,似乎不只有宁静的空气,还有这两年多来,他们
彼此的相知相惜,如影随形。

    他巡幸江南之时,有她陪着;他上泰山祭天,他们一起登上泰山而小天下;
他亲征西方蛮族,她也跟随在一旁献策,那两个月里,天寒露冻,他们总是在军
帐中聊到很晚,然后总是起得很早,分头进行他们前一晚讨论出来的决定。

    那是多么令人怀念的光景呀!

    最后,他们一起打了胜仗,犹记得那天清晨,前方哨岗的将领收到了敌军臣
服的降书,他们两个人是多么地高兴,他带着她在草原上策马狂奔,一起躺落在
草原上,他一次次地爱她、抱她。

    她永远都忘不掉那天的晴空,青蓝色的天,如雪般的白云,虽然拂来的风有
些冷凉,但他炽热的体温却彻底地暖了她一身。

    他咬着她的耳朵,一边轻吻着,一边说她真该死,不知道是在他身上施了什
么咒语,竟让他离开不了她。

    她听了他埋怨的语气,心里觉得好笑,在那片绽蓝的青空之下,他们笑得好
开心,彷佛那一刻会一直持续着,直到永远。

    然而永远还没到来,他们却已经形同陌路。

    如果可以,她希望能够回到那一天。

    「朕要怎么做,才能留住妳呢?」他低沉的嗓音打破了宁静的氛围,灼热的
目光直瞅着她,彷佛要牢牢地钉住她,撇开帝王的身分,就算以一个男人而言,
对这名女子,他也已经让步太多。

    「你任何事也不必做。」她浅浅地笑了,「因为,我根本就不想要留下来,
我只想要离开,走得越远越好。」

    「如果妳在怪朕错怪了妳的清白,那朕向妳赔不是,只要妳能够原谅朕,一
切都好办。」一丝锐利的光芒闪过他的眸底,那抹精光藏着些许危险的气息,依
稀之间藏着严厉。

    而欧阳靖看出来了,那是警告,又或者可以说是给她的忠告。

    「你是在暗示就连我女扮男装,进朝当官的事情都可以一笔勾销吗?暗示我
如果不原谅你的话,你就要对我的家人不利吗?」她挑起柳眉,直勾勾地觑着他,
倏地冷笑出声,「是,一直以来,你确实对我有诸多纵容,现在你想要向我讨恩
情了吗?」

    「不,朕只是──」

    「你可以将我治罪,我知道自己所犯的是抄诛九族的欺君大罪,但一个做事
一人当,罪不应累及至我的家人,你只要一声令下,就可以将我赐死,我可以现
在就在你面前自尽──」

    「欧阳靖,妳住口!」当那两个字从她的口中轻易被说出时,他的心口一瞬
间为之冰凉。

    他忽如其来的盛怒气息让她怔愣了下,同时也让她冷静了下来,一抹轻浅的
苦笑泛上她的唇畔,欧阳靖缓缓地摇头,看着他,缓缓地开口。

    「我受够了。」她扬起微笑,一抹近似悲凄的神情从她的眸底闪过,「已经
够了,请你让我离开,这个地方我已经不想再多待片刻,如果你不想我死,那就
让我走!」

    「妳这算是在威胁朕吗?」他玻溉耥栈鸬氐勺潘?br />
    口口声声在他面前说着要死,难道她从不曾考虑他心里会有多痛吗?他到底
是哪里不对劲了,才会爱上一个如此美丽又残忍的女子,而且深刻地爱着,不能
自拔。

    「我不敢。」欧阳靖摇头,唇畔的笑容浅得近乎隐没。

    她不敢?如果她不敢,就不是他所熟识的欧阳靖了!

    「不,妳不准走。」这句话,并不是商量,而是告知,他在向她宣告心里所
做的决定,「朕不许妳辞官,妳休想从朕的身边离开,如果妳需要时间冷静,朕
可以让妳告假一段时日,等妳想清楚了,再派人捎个信儿让朕知道。」

    「我心意已决,你不会等到这一天的。」

    李舒怀忽略她坚决的语句,别开锐眸,扬声唤来下人,「来人!派人用轿子
送相爷出宫。」

    「已经不是了。」她淡淡地出声纠正他。

    李舒怀深吸了口气,捺住了想掐断她白嫩细颈的冲动,握紧拳头,脸色有些
铁青,沉凝的气氛让宫人一时左右彷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等妳休息够了,冷静下来之来,朕会再去探望妳。」他咬着牙,沉声轻浅
地说道。

    「可我不想见你。」她冷冷地回绝,「就算你来了,我也不见你,除非你用
皇帝的身分命令我,如此一来,你便可以见到心有不愿的欧阳靖。」

    「朕不会用皇帝的威权来压妳,可是妳必须记住一点,妳今生今世只能有朕
一个男人,谁敢与朕抢女人,朕就要谁的脑袋。」他硬声说完,直勾勾地觑着她
迎视自己的无畏目光。

    一瞬凝结的沉默,在他们之间却似看不见的针锋相对,这两年来,从未有过
一刻像现在这样,他们为了防卫自己而伤害彼此。

    这时,宫人们来到大殿门口,要恭请相爷出宫,脚步声打破了他们之间如冰
霜般的沉默。

    「若我不是女子就好了,若不是的话,那真是太好了。」轻冷地对他说完这
句话,她头也不回地走出大殿。

    李舒怀凝视着她逐渐道去的纤细背影,眸光阴沉地玻稹?br />
    她说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她无法忍受待在宫里的生活,难道,就连跟他
扯上关系,都教她如此难以忍受吗?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李舒怀胸口一沉,他是倾尽了所有的心思在爱这名女子,
而她究竟用了几分的心回馈到他身上呢?

    终了,他扬唇苦笑,眼前这步境地,只怕是当初的他所始料未及的。

    在那时,他怎能料到自己竟会如此深爱这女子?

    怎能如此地深爱着她,近乎痴狂……

    ◆寒寒◆

    真清闲。

    软蓬的白色云朵飘在绽蓝的天空上,夏日的暖风轻拂在面上,耳边听着树叶
轻撩的沙沙声,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