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恶戏美人儿





命的要把家中女眷给送进宫,只要一朝得君王宠,哪怕不能呼风唤雨?

    近日来,北边的疆域一直不是很平静,外族数度来犯,前几日夜里偷袭北方
最边界的守城,挑衅的意味浓厚。

    为了商讨此事,李舒怀召了几名亲近大臣一起议论了几回,最终,他决定先
按兵不动,打算忍痛让北蛮再作乱一阵子,只加派重兵镇守,不让损害扩大,因
为黄河今年的河道更改幅度太过剧烈,沿岸不断传来闹灾的消息,为了不让灾民
流窜,造成天下动荡不安,朝廷决定先行赈济安抚。

    「他究竟是什么样的男人呢?」欧阳靖看着站在殿阶上的男人,喃喃地自语,
心里真是纳闷极了。

    这时,被欧阳靖召到身边当铺手的欧阳千畦靠了过来,小声地说道:「不会
吧!老大,妳对咱们皇上的为人有疑问吗?他当然是千古难得一见的明君,能够
有他这位好皇帝,是咱们百姓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你真是这种想法?」

    「那当然,大哥也跟我是一样的想法。」

    「是吗?」她耸耸纤肩,冷笑了声,没赞同也没反驳,根本就不想再继续跟
欧阳千畦讨论这个话题。

    反正她何必白费力气呢?只能说李舒怀做人真是成功到极点,所有人──包
括以前的她,都觉得他是当朝以来最好的皇帝。

    她才不笨,若是说了批评他的言论,只怕非但伤不了他分毫,自己还可能会
成为众矢之的,标准的吃力不讨好。

    这时,李舒怀沉邃的眸光刚好投射过来,与她对个正着,两人四目相交,彷
佛在交换着一些只有彼此才知道的讯息。

    她可不以为自己懂他,欧阳靖抿起嫩唇,直勾勾地回觑他,私底下,只有他
们两人相处时,他总是没个正经,实在教她没法子把他给当成一个英明的帝王,
说他是个胡闹的大男孩还差不多。

    刚才还让禄公公传话,说等朝会开完之后,要她留下来,他要带她去一个好
玩的地方,绝对教她大开眼界。

    然而,在处理国事、天下事时,却又睿智果断得教她不得不服,天底下大概
找不到第二个人像他一样的人,能够教她如此困惑不已吧!

    李舒怀笑瞅着她,知道她对自己非常有意见,不过他一点都不介意,也不在
乎处理了多少朝臣对她当上宰相的抱怨,他想要见识她的聪明才智,而除了让她
当宰相之外,他懒得再找第二个好办法了!

    ◆寒寒◆

    虽然同样都是大家族出身,但欧阳靖却鲜少见到如此热闹的家族吃饭场面,
广大的天井之中少说摆了十几张大圆桌,更别数后堂里还有好几桌,上百个人一
起开饭的场面简直可以用气势惊人来形容。

    屠家饭庄里每到了吃饭的时间,就有若闹市般喧哗,但大伙儿非常井然有序,
似乎这大场面他们见惯了,早就练就出一套属于他们屠家人的规矩,当然,遵守
秩序最重要的原因是他们不想惹火某个人。

    那个人就是屠翎,还不到双十年华,年纪轻轻的她靠着一根专做好菜的圆勺
纵横屠家饭庄,虽然没有正式的继承仪式,但光凭她在屠家里说啥算啥的权威,
俨然已经是屠家的第十代当家。

    午时一刻,屠家人络绎不绝地走进自家的食堂里,在人群之中,欧阳靖很努
力地强做镇定,面带微笑,坐在其中一张桌子上,看着大伙儿互相热络寒暄,连
身旁的男人都与众人打成一片,而自己却格格不入。

    而她身边的男人就是李舒怀,屠家人好象跟他都很熟似的,看见他一个个亲
热地招呼。

    他觉得讶异极了!这些人难道都不晓得这男人就是当今天子吗?他们对待他
的态度有如平辈,不,还有一大堆人喊他小老弟,这要是让朝中的大臣们见到,
只怕是已经吓到眼珠子都掉出来了!

    终于有人注意到他身边有一张陌生的脸孔,一名毛发粗厚的大汉跟李舒怀寒
暄完之后,打量了欧阳靖几眼。

    「这位是……」他迟疑了下,半晌叫不出名字。

    他实在不记得家里有这么一号美少年,凭他这副俊秀的长相,绝对赢得过最
近引起不小骚动的美相爷。

    「你不知道我是谁吗?」欧阳靖心里猜测他根本就喊不出名字,扬起手,随
便纤指一点、指住了一位身穿黄衫的敦胖妇人,「我是那位大婶的远房亲戚,我
管她喊姨娘。」

    她做事向来大胆,反正这里亲呀戚的那么多,她就不信随便认个半路亲戚,
会被人家拆穿。

    「啥?你是春婶的外甥?」粗汉子指起手指算了一下,立刻对李舒怀大声说
道:「小表弟,这位兄弟是你小叔呀!」

    「什么?」李舒怀剎那间愕然,喝到一半的茶差点吐出来,他瞪住欧阳靖强
抿住笑意的俏脸,「她怎么会是朕……是我的小叔?」

    「春婶是我们姨婆,他管春婶叫姨娘,辈份当然比我们高,做人不要不懂事,
快点叫小叔。」

    「小表弟,你不唤声小叔吗?」欧阳靖跟在一旁起哄。

    她心想这真是太神奇了,难怪李舒怀老喜欢往这家饭庄跑,这里的饭菜好吃,
人又善良得一塌胡涂,这地方的存在堪称稀罕。

    李舒怀简直错愕到无以复加,在这饭庄里好歹也混了一段时间,怎么他的辈
分非但没有提高,反而还越来越低了?!

    别说敖阙风那家伙随便混辈分都比他高,现在竟然连刚进来不到一天的欧阳
靖都成了他的长辈,这世上还有天理吗?!

    乱了!简直就是乱谱了!

    他瞪着欧阳靖,死不肯喊出「小叔」两个字。

    欧阳靖耸耸纤肩,以眼神替自己辩解,说这又不是她的错,若要说她错在哪
里,那大概就是她不小心认「对」了亲戚。

    粗汉子没那心眼注意到他们两人的眉来眼去,忽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对李舒怀说道:「小表弟,你听说那件事情了吗?」

    「什么事?」

    「就是皇帝老子要我们当家进宫当御厨的事情呀!简直太不象话了!」

    「对对对,简直就是专断蛮横,专门跟咱们过不去!」这时,一旁的人靠拢
了过来,似乎每个人都很关心这件大消息。

    「不是听说皇宫里面有一堆伺候他吃饭的御厨吗?那这个坏心皇帝为什么要
跟咱们抢翎儿呢?」

    当然是因为她做的贩菜比宫里的御厨好吃百倍呀!李舒怀在心里嘀咕着,没
开口反驳,谁教他在这个饭庄里算是老小呢?

    欧阳靖一直忍住不吭声,最后终于还是忍不住了,掩唇窃笑出声,看当今天
子在这些人面前一副没用的样子,心里就觉得好笑。

    不要笑。

    李舒怀以眼神对她示意,表面上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殊不知他心里闷
得快要得内伤了。

    对不起,可是我办不到。

    她露出一脸歉意的表情,也差点快要得内伤,不过是忍住狂笑的冲动,差点
教她快要得内伤。

    「小表弟,哥哥我交给你一个任务,你非办到不可。」

    「请说。」李舒怀表现出一副很有风度的样子,明明就是九五之尊,但在这
个屠家饭庄里掐指一算辈分,低得随便一个三岁小孩都能差遣他。

    可是若还想在这饭庄里混口饭吃,他就必须忍耐再忍耐。

    「你去告诉那个暴君皇帝,告诉他说做人不要太过分,要他绝对不能把我们
家翎儿给抢走,知道吗?」

    「是,我知道了。」李舒怀点点头,斯文的俊脸依旧文风不动。

    闻言,欧阳靖一瞬间睁圆美眸,简直就是愕然到极点。

    「嗯,那就好。」粗汉子满意地点头,说也奇怪,明明这位小表弟辈分式小,
可是每回把事情交代给他,决计没有办不成的道理,究竟他是哪来神通广大的本
事呢?

    虽然教他去让皇帝听话是过分了一点,但是,他就是觉得把这事情交给小表
弟,就可以放一百二十个心,绝对不成问题。

    「对不起,我先失陪一下。」欧阳靖终于再也忍不住了,急忙地告退要到旁
边好好狂笑一番。

    然而她才一离席,立刻就被李舒怀拉住手臂,她用力想要扯开他的掌握,可
是两人就像在拔河似的,她努力了好一会儿,终于放弃。

    「放开我。」她转过头看着他,咬唇捺住了笑意。

    「不准走。」他侧眸投给她微恼的一觑,瞧见了她嘴角勾起的笑痕,「妳觉
得很好笑?」

    「不,不好笑。」她努力地绷住俏颜,心想这怎么会好笑呢?他可是一国之
君,被人家当小老弟差来唤去,这可是一件有伤国体的大事,她怎么可以觉得好
笑呢?

    但她终究还是忍俊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不行了,我撑不下去了,我
的好皇上,你还是快喊我声小叔吧!」

    「休想!」他玻疙伤?br />
    「真是没规矩的小辈。」

    「要现矩?」他笑挑起眉梢,「朕的话就是规矩。」

    「那这句话你刚才怎么不对他们说?」欧阳靖不服气地反嘴。

    「朕没打算让他们知道身分,可是妳既然已经知道实情,就不能跟他们相提
并论。」

    「你这话不公平──」话才说到一半,她蓦然住口,看见他的脸色忽然变得
严肃,循着他的目光望过去,看见了两个人正在交谈。

    虽然他们的音量不大,但为了要在这喧闹的堂市中听见彼此的声音,他们的
音量不自觉地提高。

    「那件事情有着落了吗?」问话的人是一位长相很普通,大概见过他一百次
也不会记住他长相的男人。

    「就差一点,还需要一点时间。」回话的是一名白面书生。

    「手脚要快一点,翎儿答应买主过两天要给消息,如果到时候没弄出个满意
的结果,你自己可是知道下场的啊!」

    「我当然知道!」白面书生打了个冷颤,想到那「下场」就忍不住心里发毛,
轻咳了声之后,他又开口道:「虽然那件事还没着落,不过我这趟下江南,打听
到一件古怪的事情。」

    「说来听听。」

    「我听说最近江南新开了一家票号,利金要得很高,要钱的手段也狠,可是
当地官员却视而不见,听说这票号的后台很硬,可能是朝廷里的大官……」

    「我想起来了!」欧阳靖轻声地对李舒怀说道,「屠家饭庄不只卖饭菜,还
卖消息。」

    「没错。」李舒怀扬唇微笑,轻颔了颔首。

    「原来,你常常来这里叨扰,不完全是为了要吃饭。」她玻该理赶傅?br /> 打量眼前的男人,心里不无讶异。

    虽然老是说他是昏君、暴君,在她面前像极了任性纵欲的君王,可是,一段
时间相处下来,她总是能在他身上找到令自己惊艳的地方,他的聪明睿智不容否
认,看似无心的举动,其实是经过细密的盘算考虑,不难理解为何世人称赞他为
当代英主。

    「当然主要是为了要吃饭。」

    李舒怀倒不觉得自己如她所说的那般伟大不凡,他耸耸肩,一副漫不在乎地
说,心想要是这地方的伙食难吃到要命,他绝对不会亲自前来,而是找一个替死
鬼,天天来替他吃难吃的食物,顺便打探消息。

    「刚才他们说的那件事,你打算怎么办?」

    「先回去,咱们再慢慢商量。」

    她从他的眸底觑见了邪气的笑意,知道他心里绝对没安好心。

    后来,虽然欧阳靖派人去调查,但江南钱庄一事仍旧不了了之,因为幕后的
指使者行事非常小心,欧阳靖派出去的人只查到了几名小官吏涉案,就再也查不
上去,最后钱庄被迫关门,钱财全数充公。

    而一直到了很久以后,这件事情才真正有了水落石出,却也替欧阳靖带来生
平最大的危难……

    第五章

    时光匆逝。

    转眼间春去秋来,又是两个寒暑。

    昨儿个是她的生辰,欧阳府前的门槛几乎都快被道贺的客人给踩平了,说起
来也真是讽刺,原本被视为欧阳家最大叛逆者的她,竟然替这个家族带来前所未
有的荣景。

    她留在书房里处理公事,稍晚就进了宫面圣,前来道贺的客人就由她父亲与
兄长接待,她交代了太贵重的贺礼不许收,免得落人口实,说她位高权重,便收
受贿赂,私相授受。

    这一点她的父兄心里也明白,他们欧阳家好歹是百年的官宦世家,分寸拿捏,
他们心里自有一套谱儿。

    上林院,是离皇宫最近的马场,因为最近公事繁忙,李舒怀与欧阳靖已经许
久都没有离开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