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生序,九荒引 作者:弱水千流(晋江vip2013-01-18完结)





?br />   “——何苦呢?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重殇微微一笑,双眸清明神色从容淡然,他微启薄唇,朝我抱了抱拳躬了躬身,“有劳上仙。”
  手中握着锦盒,我朝后退了三步,站定。
  苍玄帝君仍是一言不发地默然立于我身侧,他素来淡漠的眸子仍旧是深不见底,教人瞧不出在想什么的样子。
  重殇缓缓站起了身子,面容沉静,缓缓合上了双眸。
  其实,当年在九重天上,神族的前太子重殇神君,着实是位极温雅清俊的男仙。只后来重殇君被打下了诛仙台,毁了仙身神体,遂沾染上了极深的泥瘴之气,是以
  后来众人瞧着他,都觉着他身上总是透着股邪佞妖惑之气。
  而现如今,他静静立于不远处,因闭着眼,便瞧不见那双血色的眸子,连带着那双血眸携着的妖肆之气亦尽数敛去,青丝飞扬间,竟是十分好看。
  便像是他从未离开过九重天阙,便像是他仍是当年意气风发仙风道骨的神族太子,重殇神君。
  重殇缓缓抬起右手,食指朝着眉心使力点了下去。
  一道金光自他眉间发出,直直射向了青云九天,方圆数里都笼罩在了一层淡淡金光之下,竟是美得格外动人心魄。
  我晓得,那金光是重殇的元神珠碎裂时迸射出的华泽。我更晓得,待到那金色的华泽暗下之时,这世间,便是再没了重殇这个妖神了。
  一片金光之中是重殇愈渐透明的身形,他忽地出声唤了唤我。
  “轩辕荆和。”
  “……唔。”我应声。
  “小心着你长姐旱魃。”他轻声道。
  “……”我心头疑云顿起,心道旱魃被封印在尧光山已四万余年,如何也不可能兴风作浪才是,不过我却也没多大功夫多想,只因望着眼前那正渐渐羽化的重殇,本上仙……委实是颇有几分伤怀。
  往时他那张脸,我如何瞧如何的面目可憎,而现今再看他那张脸,我却觉着是甚耐看的。
  这便约莫是应了那句佛语——相由心生。
  方此时,耳畔响起了一阵脚步声,我转过头望了望,却见冰夷已走出了重殇布下的结界,面无表情帝朝重殇羽化处走来。
  见此情形,不消去看,我也晓得——重殇,已完完全全地身归混沌了。
  困住冰夷的结界消失了,那便定然是施下这结界的人没了,唔,便是,重殇君是真的没了。
  “阿荆,当年摩柯大境之中,你终究是少看了一幕。”
  “……”我不解,却并未出声,只静静等着冰夷的下文。
  “当年,重殇太子并未使我伤情,”他微微一笑,“由始至终,皆是我一厢情愿罢了。”
  “……”我双眸微动,抿了抿唇,仍是一言未发,仿若是生怕一开口便会使什么东西破碎一般。
  冰夷抬头,伸出左手,缓缓张开,他左颊的三道银色鳞纹在华泽的余金下微微闪着。
  “阿荆,你可还记得,文殊菩萨曾道,若一个人的执念深得极了致了,便可化虚无意识为有形之体。”
  语毕,他将左手伸出摊开,只见一团晶莹剔透闪动着点点金光的物什横陈于那掌心之上。
  “这、这是……”我大惊,望着那团物什,本上仙觉着自己此刻定是讶然得很失态。
  “重殇的执念。”
  始终不发一言的苍玄帝君终于缓缓
  开了口,他望着那团物什,朝我不咸不淡地解释道。
  乍一听闻这番说辞,我心头便震了三震——能化虚无意识为有形之体,如此这般的强大执念……
  重殇同那妲己,究竟是有怎样浓烈的爱恨纠葛?
  我一面思索着一面朝苍玄君颔了颔首,随后又觉着只颔首有些失了礼数——唔,无论如何,我也是怠慢不得这尊尊神的。
  是以我思量再三,终是端着一副甚僵硬的笑容道了句,“兄长真真见多识广。”
  冰夷缓缓踱步至我身旁,朝我道,“劳烦,打开锦盒。”
  闻言,我望了望他手中的重殇的执念,又望了望手中的妲己的魂魄,终是缓缓将锦盒打开了。
  冰夷遂将手中的物什缓缓放入了锦盒,口中似是自语道,“你便是希望如此的吧。”
  徐徐扣上锦盒,他面上的笑极淡,噙着那抹极淡的笑容,冰夷转过身子望向那冰塌之上的女子,缓声道:
  “便是早知了今日,重殇,你仍会如此,不是么?”       
  作者有话要说:唔,这章是大伏笔啊啊啊~~
  黑黑,求花花求评~~~

☆、身份

  这人世间的诸多事;似乎都是冥冥之中有天意作祟的。
  譬如说;重殇今时羽化;遗下了一份执念。
  若是本上仙那时能未卜先知预见得之后的种种事,我私以为;自己绝不会听从重殇君的话;将妲己的三魂七魄交予女娲;也绝不会将他的执念同妲己的魂魄放在一处。
  又譬如说,清素姑姑中了尸毒。
  若是本上仙早知这以后会牵扯出这般多的恩怨纠葛;我便决计不会听信他人的“谗言”,带她去弥溪谷求医问药。
  然而;若天机可揣,这世间便早没了“悲剧”一说了。
  而这世间之事若没了“悲剧”;亦委实是桩颇大的憾事了。
  唔,只是,本上仙此番来到凡界本是来寻剑的,现如今,剑没寻着,反倒因了我而牵连出了无数事,我觉着自己很是添乱。
  我左手持着锦盒,右手捞起自个儿又长了不少的发,微微凝了眉宇——
  这三千烦恼丝,兴许是当剪剪的时候了。
  雪山山顶,处处皆是白皑一片,素裹银装,衬着天那方的一轮泣血残阳,竟是将整片银色天地生生勾出了几分离愁别绪。
  望着那在落日余晖映衬下格外清秀的白衣男子,我有一瞬的恍惚,湣鹨老〖溆只氐搅硕蚰昵暗哪瞧樯郴ㄆ裕老∮帜芤淦鹩抨计怕尢峭抛釉谏嗉饣钡那逄鹱涛丁?br />   若换了从前,我定会热泪盈眶地奔过去同他抱上一抱,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道上一句,“七师兄,珍重。”接着便顺道将脸上的鼻涕同泪水毫不大意地拧在那身白衣上头。
  然,如今终究不是从前,此处也终究不是摩柯大境中的那片花圃。
  我同冰夷,终究也是回不去了。
  是以我眼眶里头终是没盈上半滴水,脸上自然也没得什么鼻涕眼泪——此番送别冰夷,总体来说,本上仙觉着自己表现得颇淡定,颇自然,颇有风度。
  “阿荆,”夕阳下的少年,唔,应当是貌似少年的青年,他轻声唤我道,“若是……若是今后你记得起我这个师兄来,便到大沥山境来寻我。”
  “嗯。”我应了应,觉着应当同他客套一番,是以我略微思索,随后便又客客气气地接了句,“若是少主你记得起荆和来,也是能到巨鹿王宫来寻我的。”
  也正是此时,我极清晰地闻见边儿上的苍容公主呛了一声,她朝我走近了几步,接着便使力捏了我一把。
  “……”手肘传来一阵细疼,我不着痕迹地龇了龇牙吸了口凉气,正欲反手一把捏回去,却闻见一阵极轻极淡的男子嗓音不紧不慢地响起了。
  “唔,冰夷少主来巨鹿做客,孤定是会好生招待的。”
  此言一出,我只觉背脊一阵寒气冒了出来,抽了抽嘴角,我端起一副甚憨厚甚尴尬的笑颜望向苍玄帝君,“兄长……真真好客。”
  我面上笑着,心头却暗自饮泣不已。想来,方才本上仙邀请冰夷到巨鹿去,断然是没舀脑中想事儿的——
  这四海八荒,但凡是个雄的,应当都是不能时常串儿巨鹿来仪宫的门子的。
  “嗯。”冰夷显是更为尴尬,他微微颔首,又抬眼望向我,似是有几分迟疑道,“阿荆,这锦盒……”
  “少主不消挂心的,”我面上堆起一丝笑,说道,“方才我仰观天象,只见这周遭仙雾袅绕,定然是有仙人在附近,我已修书一封且请苍玄君为这锦盒落了印,届时只需请那仙人将这锦盒连着书简一并交予女娲娘娘便可。”
  “只是……”冰夷闻言微微蹙眉,踌躇道,“你不亲自交予女娲么?”
  “……”
  冰夷这话,着实是问得极好的。其实照着如今这情形,我既以应了重殇临了前的请求,自然便当尽心竭力为之。然而,本上仙可是断不敢忘了自己如今半分修为都不剩的境况。此事我本就不愿让九重天上晓得,若是在凡界里遇得个仙人,我尚且能一句“敛了气泽方便行事”糊弄过去,可若放在九重天上,且还是女娲娘娘跟前,饶本上仙扯谎的本事再高超,只怕也是无济于事的。
  骤然间,我瞳孔微瞪忆起了一事——那时重殇将我击倒时,似乎是早便晓得了我修为尽失一事的。
  思及此,我心头生出了几分懊恼与后悔,只恨当初没能将一切问个清楚——如今重殇君已然羽化,他所晓得的一切事,自然都无从知晓了。
  “……这便无需冰夷少主忧心了。”我面上的笑容淡了下来,沉声朝他说道,“重殇既将这东西交给了本上仙,这事我便会倾力而为。”
  闻言,他垂了头不再看我,只缓缓颔了颔首,半晌后,便又听见他朝我唤了一声“阿荆”。
  “……”
  “你可会……”他的声音微微发颤,像是下了莫大的决心鼓了莫大的勇气一般,吐出了后半个句子,“你可会原谅我?”
  “……”我唇畔轻勾扬了抹笑,抬眼望了望雪山上方的残阳,只见一行雁正徐徐朝天地另一头飞去。
  “不会。”
  俄而,我闻见自个儿平平稳稳的声音。
  迟暮之时,整片雪色天地正是万籁俱寂的,是以我口中道出的这两个极轻的字,竟也平添了几分“掷地有声”的意味,霎是清楚明白。
  “……”冰夷的面上浮起一丝约莫是叫做“苦笑”的表情,他低低地笑了几声,喉间溢出的话语透着股涩然,“人生若只如初见……我原是不该奢望的。”
  道完这番话,冰夷缓缓旋过了身子,招来了朵祥云便站了上去,御着风便朝天际飞了过去。
  青丝于那风中飘扬轻舞,左颊鳞纹流光灿然,我觉着,这应当便是冰夷留在本上仙心头的最后一幅丹青了。
  “……”我吸了口气望着金色的天穹,但见远方飘来了一朵五彩祥云,正渐渐朝我们这方靠过来。
  “老七,”我口中最后一次唤出这两个字,心头涌起一股别样的愁绪,终是朝着他去的方向无声地道了句自以为颇有几分意境的话。
  ——“人生,到底是没法儿如初见的。”
  “荆和上仙,别来……呃,微恙啊。”
  “青、青耕……”
  身后传来一道极尽风流妩媚的惑人男声,紧着便又是苍容清清亮亮的悦耳女音,听上去她倒是颇为欢喜的。
  我顿觉额角抽了抽,印堂黑了黑,面色青了青,这才想起了那位从始至终都被本上仙忽略得很彻底的关键人物——
  青耕公子。
  唔,说来也真真是奇哉怪哉——青耕如何会将混沌钟还予苍玄帝君?这委实是不大符合那位花妖奇葩公子的行事作风啊。
  心头虽是百般疑惑,此时,我仍觉着自己应当同那青耕招呼一声才是,是以我回了头,朝他和和气气地笑了笑,“哦呀,青耕公子,许久不见,您仍是这般美艳动人啊。”
  周遭是满眼的雪景冷肃,枯木根根扎在地上,枯死的枝干朝天际伸着,着实有几分戚戚然的意境。
  而正是这片冷肃的雪景下,方才将那一身白羽衣的男子的风华风貌衬托到了极致。
  漫山的银雪之中,青耕手持五明宝扇翩翩而立,满头的银丝随风飘扬,眉间那滴朱砂痣将唇畔那丝浅笑勾勒得愈加风流明艳。
  湣鹬皇巧材侵洌彝欠缁热说哪凶用嫔系男θ菀唤旖俏⑽⒊榱巳椤?br />   “……上仙您着实过誉了。”他抖了抖脸皮,朝我干干道了句。
  “一般过誉,一般过誉。”我颇客气地朝他又笑了笑,这才切入正题,“唔……不知青耕公子,来此处是所为何事啊?”
  唔,莫不是那混沌钟他只是借给苍玄君用用,如今又来抢了?
  我被脑中这念头窘了一窘,悻悻然地朝苍玄君望了一眼,只见那厮素来没什么表情的俊俏脸上仍是一派的从容大定,便是连眼神儿也没起丝毫变化,望着青耕俨然是一副“老子早就晓得你小子要来”的礀态。
  我略微宽心,随即便闻见青耕那厮风流又醇厚异常的男子声线悠悠响起了。
  “在下为何而来——”青耕眼风一转,嫣然一笑间望向了立于我身侧的苍玄君,随即朝我走近几步,低了身子附在我耳畔吹了口气,说道,“你该问问你夫君才是。”
  “……呃。”我闻言又是一窘,只觉青耕这动作有些愈了礼数,正欲干咳一声退后几步,再端起一副“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