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生序,九荒引 作者:弱水千流(晋江vip2013-01-18完结)
“……诺。”
其实,在上山的途中,本仙姑曾无数次思量过——推着一辆车,别着一把斧子,一个身上没得半分傍身修为法术的女神仙上山砍柴,照着当初我在九重天上观望过一些的戏段子来看,约莫,都会逢得些奇遇的。
然而,令本仙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奇遇竟会来得如此突然如此快,奇遇竟是真的这般神奇——我,遇上了玉石琵琶精,石姬姑娘。
现下里,我望着前方那位正冷眼瞧着我的艳丽女妖,顿时觉着这个世界委实小了些,太小了些。
原本,我觉着自己手持一把朽斧子,脚踏一辆破板车的这副模样,原是不大雅观斯文的,着实是不符合我堂堂一仙姑的身份。然而,转念一想,我又觉着自己此刻面对着一个凡界里貌似有那么些本事的漂亮女妖,本就不当多雅观的。
唔,本仙姑私以为,此情此景下的自己这礀势,用到临阵对峙这桩事上头,决是再适合不过了——
很粗俗,很威猛,很霸气侧漏,想来,亦是能对这女妖有那么威慑力的罢。
许是因了自己这番颇到位的心理暗示,本仙姑瞬时也便淡定了许多许多分,是以,我左手握着斧子右手举起竖在了胸前,朝那石
姬躬了躬身,笑了个诚诚恳恳,意欲将她点化个几分——
“石姬娘娘,苦海无涯回头是岸,阿弥陀佛。”
石姬闻言,面上的容色有瞬间的僵硬,俄而,她阴着一双眸子狠狠一甩红袖,朝我冷笑道,“哼,本宫当是谁,这不是姜子牙姜太公的小娘子么?”
我闻言,面上的容色却是顷刻间比她还僵硬了些许,颇是无语地抹了抹额角的冷汗,纠结着说道,“娘娘此言差矣,我乃是姜太公的徒儿,不是他娘子。”
“徒儿?”石姬双眸中掠过一丝惊色,复又冷了一双眸子上上下下将本仙姑望猪肉一般望了一遭,眼中浮现了一丝讥讽,“姜子牙倒是好福气,收了这么个的徒弟。”
“娘娘谬赞,一般福气。”我黑着印堂,皮笑肉不笑地抱了抱拳,谦虚道,“一般一般。”
“徒弟……呵呵呵,有趣,有趣。”她忽而朝我笑了笑,涂着艳红色蔻丹的右手微微地抬起,缓缓抚过左肩的一缕发丝,双眸中闪着一丝莫名的兴奋,定定瞧着我。
我被她的目光望得有些不大自在,然而,令本仙姑更不自在的,却是石姬抚着发的动作,竟教我觉着很有几分眼熟,便像是,我也曾见过另一个人,做过同样的举动。
思及此,我微微蹙眉细细回忆了一番,却是无果,只得定了眸子又朝她望去。
“姜子牙这么些年来从未收过一个徒弟,如今却收了你,”石姬忽地开口,眸子仍是眨也不眨地望着我,朝我走进了几步,又道,“本宫倒是想晓得,若我杀了你,他会有什么反应……”
她话音一落,我心中顿感几分不妙,无奈没了修为的身子着实不如以前的灵活,本仙姑竟是想躲也没躲得急,眨眼间,我便万分悲催地望见一只纤细的玉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生生朝我袭了过来——
我立时大惊,然而,下一刻,令本仙姑愈发觉得这奇遇很神奇的事情却发生了——
一道清光乍现,石姬喉间便溢出了一阵闷哼,身子如断了线的纸鸢一般飞了出去。
我被眼前这情景生生一惊,望着倒在不远处口中咳出了一口血水的石姬,复又低头望了望自己的胸前——
那道清光,那道清光,我约莫是何时见过。
我双眸微动,讷讷地伸手浮上了胸前。
“哈、哈哈……”
石姬抬起右手拭去了唇角的血渍,左手捂着应是受了伤的腹部,溢出了几声低笑,她的眸子中夹杂了一丝惊异同疑惑,挣扎着从地上站起了身子。
她脚下几个踉跄,终是站稳了步,复又抬起眸子冷冷望着我,笑道,“真是想不到,你竟不是个凡人……你到底是谁?”
“……”我心中思忖着方才那道清光,遂漠然地开口应道,“荆和。”
“荆和,荆和……”石姬微垂了头拧了眉,口中喃着这个名字,似是在极力从记忆中搜寻着什么,忽而,她抬起了头,双眸中的惊色更甚,“你是轩辕荆和?三百年前那个被自己的夫君背弃,遂在南天门外以元神祭轩辕剑的上仙荆和?”
“……”湣鹗墙崃肆季玫陌瘫蝗撕莺莸睾敛涣羟榈厮毫丝抑痪跣目谝徽竺仆矗颖憷淞讼吕矗潘笆怯秩绾危俊?br /> “没想到,你竟没有死……”石姬直直望着我,面上的惊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诡异的笑容,“不过,你已然被除了神籍,九重天上,早没了荆和上仙……如今,你没得半分修为了?”
“……”望着她面上那丝古怪的笑意,我心中隐隐生出了一丝不祥的预感,仍是冷眼瞧着她,一言未发。
“定是如此,否则,你怎么会拜姜子牙那个凡人作师父。”石姬面上笑着,笑得几近病态,俨然有了几分癫狂,复而又是一阵大笑,“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得来全不费工夫……”
“石姬,你究竟在说些什么?”我容色冷然,沉声问道。
石姬闻言,渐渐收住了笑,她抬起眸子望向我,缓缓伸出了右手摊开,一柄古镜便徐徐在她掌心中现了出来,随后,她脚下一动,便朝我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你想做什么?”我朝后退了几步,冷声道。
“轩辕荆和,你怪不得我,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她语毕,随即便高高举起了那面式样古怪的镜子,与此同时,一道刺目至极的耀眼白光从那镜子中迸射而出,直教我睁不开眼。
“便是有龙气护体又如何,”石姬的声音没得丝毫温度地响起,“进了这水月花镜,你也只能乖乖地为本宫养魂。”
我隐约觉着石姬话中似是有几分不对头,正欲细想,却忽觉脑子蓦地一沉,随后,本仙姑便万分无有脸面地在一个女妖手中,不知几度地晕了过去。
☆、镜梦
左腿处蓦地传来了一阵痛楚;我在昏沉的睡梦中迷迷糊糊地呻吟了一声;脑子渐渐地清醒了几分;亦正是此时,一道带了几丝戏谑;却又狠绝得教本仙姑的心肝儿生生抖了几抖的男子声线却蓦地从我头顶上方压着响起了——
“女人;你还要睡多久?”
不知为何;这道男声,莫名地教人心中有些发怵。
不同于苍玄帝君的清寒冷冽;不同于青耕的风流华丽,亦不同于英招的淡漠疏离;这道男音,阴冷狠戾得湣鹗谴拥赜锿飞狭巳思涞乃髅逡话恪?br /> 我微微蹙了眉;这才缓缓睁开了双眸——
只见此处,竟并不是我砍柴的那座山头,眼前也没了石姬,更没了她手中的那柄古镜,这处地方,是一片开满了夕颜花的草地。
如墨的夜色,天穹中没得半点的繁星,只有一轮圆得有些不大正常的明月,月华清冷如冰,凉凉地打在漫山的青草鸀地上,将那点点红花染得有几分孤独凄凉。
我微微眯了眯眼,从地上撑着地坐起了身子,目光微移,望见了一个一身绛红华袍的高大身影,依着那人的身形身量看来,应是个男子。
我微拧眉,又眨了几回眼,这才又定了眸子朝他望去,一双阴寒得说捻颖隳前阃回5卮橙肓宋业氖酉摺?br /> 双眼有些微的闪烁,我咽下喉间几欲出口的惊呼,亦委实是惊了惊。
那双眸子的主人带着半边鬼像面具,只露出了一双眼同一张唇,而此时,他用自己那张生得极为薄凉的唇缓缓勾起了抹更为薄凉的笑,手中那把一直握着的铜剑亦是毫不客气地直直指向了我——
“醒了?那就带路。”
我有些怔忡,然而,怔忡之余,本仙姑自是万分莫名的——带路?带个甚路?
“敢问阁下,”我垂着眸子望了望那把端端指着我脖颈的铜剑,稍稍定了心神,复又抬着眸子望着那人,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你竟是不晓得么?”他便像是听了什么甚好笑的笑话一般,喉间溢出了一阵低低的笑声,半晌方才又冷了一张俊俏脸,说道,“我被那女妖吸入这面镜子已不知几多时日,这处地方,便是那面镜子中的世界。”
“镜中世界……”
我心头顿时生出了一团疑云,这才恍然忆起,我在失去意识前,石姬说道的那番话里头,似乎是有一面……
水月花镜!
思及此,我脑中蓦地嗡了一声响,竟是有几分寒冻似的心凉——水月花镜,镜花水月。
相传,当年分宝崖一役后,盘古族人怀涯子踏遍了四海八荒耗尽了毕生心血,终是铸成了一面镜子——水月花镜。
传言里说,水月花镜者,集三千世界万千生灵梦境,幻亦真,真亦假,自古而来,便是有进无出。
现下里,本仙姑倒着实无语,不过上山砍个柴,竟也能阴差阳错地被送入水月花镜之中,终究,我还是错了,错在低估了自己人生的曲折度以及戏剧性。
“如何?”那人冷冷开口,声线湣鹗羌性幼乓还勺蛹难绕话悖蒽灞迫耍夯旱溃澳憧墒窍昧耍趺创诱饫镒叱鋈ィ俊?br /> “阁下说得倒是轻巧,”我语调平静淡漠,眸子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那把离我约莫寸远的铜剑,心中万分肯定,若是本仙姑一个不慎,这人决计会毫不留情地一刀砍了我,是以,我思量再三,口中这才淡然地回道,“若要从这水月花镜中走出去,到底还是不大容易的。”
“哦?”他闻言一笑,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这么说,你是走不出了?也就是说……留着你,没用了?”
“若是有我,阁下尚且还能有万一的机会从这里走出去,”饶是心头打着喧天的锣鼓,我面上却仍是一派地大定从容,语调漠然不卑不亢,续道,“若是没了我,”我一顿,冷哼了一声,又道,“阁下便慢慢儿在此处等死吧。”
“……”他一双阴寒的眸子微凛,瞬也不眨地盯着我。
“你可晓得,这镜中世界,乃是水月花镜中的天地,”我微顿,朝着那人的容色微微瞄了一眼,待他浑身的杀意不再如斯般浓烈后,方才道,“灵力极盛,你一个凡人,若是没得人带路,终究是迟早便要在此处耗尽元神心魂的。”
“听你这话,”他喉间溢出一身低笑,缓缓俯下了身子朝我靠近了几分,笑道,“倒像是你不是个凡人。”
“……”我微微侧过头,沉声道,“我……我是快飞升的小仙,因着今日不慎招惹了石姬娘娘,这才被她捉了进来。”
“石姬?”男子闻言微微蹙眉,口中喃了一声,又道,“看来,我也便是她捉进来的了。”
“她为何要将你捉进这幻镜中来?”我观望了一番他面上的神色,试探问道。
“养魂。”
“养魂?”闻言,我心中一惊,只模模糊糊地记得石姬将我扔进时,似乎也说过什么“养魂”,是以我复又蹙眉问道,“阁下可晓得,石姬在这幻镜里头,养着什么魂?”
“……”男子闻言一笑,他端着一副讥讽意味十足的眼神儿望着我,道,“你一个仙人尚且不晓得,却是指望我一个凡人晓得么?”
“……”
“好了,带路吧。”
他语毕,我便只听得一阵清脆的铜剑回鞘的声儿响起,那阵奇异得很的压迫感也便随之消失了。
我抬眼去望时,只见那人依然将青铜剑收了起来,双手环着胸,低垂着眸子淡淡地瞅着我,似乎是在等我起身。
见此情形,我连忙撑着地站起了身子,腿上的痛楚又隐隐地袭了上来,我有些不解,亦正是此时,那位戴着鬼面具的男子却倏忽地开了口——
“方才你一直不醒,我便踢了你几下,”他说这番时的语气,很淡漠,亦很自然,分分明明没得一丝一毫的迁就愧怍,“放心,没伤着你的筋骨,不过是皮肉伤,休养些时日也便能好个完范。”
“……”
听了他这厢的一番话,本仙姑倒委实是有些震慑了,只默默地在过往的三万年回忆中细细地搜了一番,这才很笃定地确认——
本仙姑这半辈子过下来,倒是着实未曾见过脸皮如此厚的人。
我冷着眸子瞧了他一眼,这才咬了牙忍着痛楚,朝四下里一番观望,随便选了个方向走去。
“女人,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身后传来男子冰凉得没有丝毫温度的问句。
“知道了又如何?”我冷笑,“阁下莫不是还望着出了这幻镜,还来找我寻仇不成?”
“哼,”他鼻尖溢出了一道不屑至极的哼笑,“你以为,若我要杀你,还犯得着寻仇?我若真要取你性命,待出了这幻镜我便能动手,我这个人,平素里便喜欢速战速决,所以,你担心的寻仇那档子事,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