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生序,九荒引 作者:弱水千流(晋江vip2013-01-18完结)





  似乎是有一个人,用一张截然不同的容颜,对我说过一句一模一样的话。
  连话里的口吻同语气,都是惊人的一致。
  我怔怔地望着姜尚,他双眸沉寂深不见底,静得像是一潭泉水一般望着我,我垂下眼眸,心头漫开了一阵教我几近窒息的熟悉感,很轻,却该死的深刻。
  望了望姜尚手中的匕首,我有些明白了,他是要为我疗右肩的爪伤。
  唇角泛起抹笑,我私以为,自己这笑,决计是嘲讽又苦涩的,这世间,究竟有多少的巧合。


☆、穷奇

  若是一个同你相处不过三五天的男子舀着把匕首;冷冷清清地望着你;再端着一副无比施舍的表情朝你道上一句“把衣服脱了”;你会有什么反应?
  唔,我私以为;即便那是个生得颇人模狗样的男子;那反应也断然不会是甚好反应的;因为,素来自诩颇具大众代表性的本仙姑的反应;便是面无表情地朝着姜尚某太公走了过去,甚严肃甚端庄地抬起了右腿——踹了他一脚。
  本仙姑觉着;自己那时做出斯般反应时,定是没舀脑子想事的。
  因为在我的脚不偏不倚将将挨着姜尚那厮白净得湣舨徽聪顺镜呐圩邮保晃倚耐繁阌腿欢艘还勺忧苛业幕谝猓欢鞠晒茫降资歉鲇猩矸莸南晒茫渌狄仓皇窃猩矸荩欢谀前愕那樘拢易魑桓鲈谒暮0嘶睦锒ビ辛趁娴睦瞎米樱侨绾我膊荒芰僬蠼潘趸厝サ摹?br />   是以,我思索了一瞬,又有了接下来的另一个反应。
  而在今后的数万年中,我都觉着自己那一瞬的思索连同那接下来的反应,都只生生地证明了一件事——
  轩辕荆和,原来你真真是个不可小觑的。
  伸出的右腿临阵转了个方向,我原是想着,这一转一转的,我方能笑个风轻云淡地朝姜尚道一句,“哦呀,师父,这你就不晓得了,转转胳膊转转腿,到底是能延年益笀的。”
  然而,事情的结局却让本仙姑觉着很尴尬,我到底是高看了自己,亦或是,我高看了自己那条细细长长的腿。
  因为,本仙姑那条腿,那方向是转了,那事情却并没有顺着我心中预想的美好方向发展,那一转之间,我一个重心不稳,直直地摔了下去,将将是一屁股坐在了姜尚某太公的端端盘坐着的腿上。
  一时间,竹林之中有风声过耳,有蝉鸣阵阵,有落叶簌簌,还有……唔,一声轻不可闻的微呛声,也正是此时,本仙姑又有些佩服自己了,心道我臀下垫着姜尚的腿,竟也是能初步断上一断,那约莫是姬发的声儿,我委实也是个厉害的角儿。
  此情此景,饶我是个脸皮颇有几分厚实的神仙,我也是理应觉着窘的,是以,本仙姑万分正经地窘上了一窘,接着方才挣扎着转过头,望向被我以一种泰山压境之势“坐倒”的师尊大人。
  姜尚其人,他面上的表情很随意,很淡然,他凉凉地瞅着我,一言未发。
  本仙姑呢,我面上的表情甚狰狞,甚惊悚,我直直地望着他,几声干笑。 
  “呵,呵呵……”我干笑,干笑,仍是干笑,终究还是干笑,直到那笑声干得我自己都禁不住一个冷战时,我方才硬着头皮续道,“师父,我……”
  未待本仙姑的话说完,姜尚却已是开了口。
  “唔,仙姑可还能站起来么?”他眸色清寒,淡淡地睨着我,沉声道。
  “唔……”我面上挂着丝异常尴尬的笑坨子,很正儿巴经地颔了颔首,又道,“能的,能的,哈,哈哈。”
  “唔,”姜尚淡淡应了声,纹丝不动地睨着我,又道了句,“其实,仙姑你也并不是特别的沉,只是,你姑且还是有那么些许的沉。”
  “……一般沉,一般一般。”我心头颇无语,面上却仍是很配合斯人地嘿嘿一笑,忙不迭地手脚并用着从他腿上爬了起来。
  “你背上的伤,我方才瞧了一瞧,倒也不至于要了你性命……”姜尚面无表情地撩了撩袍子,神情很淡漠,亦很严肃。
  听了他的话,本仙姑心头的这块巨石总算是微微地落了地,然而,还未待本仙姑安安心心地将哽在喉咙口的那口口水咽下肚,姜尚那厮颇清寒耐听的声儿却又万分应景地传入了我的耳朵。
  “至多……”言及此,他微顿,微微蹙了眉,半晌方才又缓缓续道,“至多,也就要你半条命。”
  “咳咳……”
  我被那口口水生生呛了个半死,眼泪都咳了出来,着实是很有几分不大理解一个人说话时怎么能修炼到这样一个“急转一百八十度转得那般坦荡自然”的一个境界。
  “够了,”蓦地,一直冷眼瞧着戏的姬发缓缓开了口,不知何时,这人已从那株竹子下站了起来,他缓步踱到了我同姜尚的跟前,双眸中一派的凛然,薄唇微抿,又道,“你们可觉出了一些不对头的地方么?”
  他话音甫落,我正欲搭上一句腔说上一句“未曾”,脚下的大地却是果真有了些异动。
  微微地发颤,虽说极是轻微,却是实打实地在发颤。
  我心头登时生出了一股子不祥的预感,而反观姜尚,我觉着,他倒是淡然了许多。在如此这般的情景下,他尚且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理顺他那白得纤尘不染的袍子,我觉着,姜尚斯人,他到底是个快七十的,到底是在凡界里顶长笀的,唔,到底是个活得颇有那么几分不耐烦了。
  “这大地抖得厉害,却不知究竟是怎么了。”我直接无视姜尚那厮的反应,而是端着一副再严肃不过的神情直直地望向姬发,又道,“这情形,莫非……”脑中蓦然窜出了一个念头,我心头有瞬时的冰凉,微微一顿,又道,“是地崩?”
  姬发听了我的话,面上的神情没什么太大变化,只是微微摇了摇头,低声道了句,“应该不是,你们听,除却这脚底下的响动,其实还有另一些古怪的声响。”
  “……”
  “……”
  姬发话音甫落,我同姜尚某太公异常难得地做出了相同的反应,皆是屏息凝了神,然而,当我同我那位师尊大人屏息凝神稍稍听清了姬发口中那“古怪响动”后,我私以为,我同姜尚太公这辈子,也断是不会有这么奇葩的举动了——
  我二人互相一望,相视一眼,接着便是一同变了变脸色,口中竟是异口同声地道出了两个字——
  “穷奇!”
  接着,这奇葩举动的奇葩二字,便体现得淋漓尽致了,因为,在我同姜尚一同低声道出了穷奇后,姜尚某太公,兴许出于一个修道之人的本性,他淡淡然然地朝着那古怪声响传来的方向迈了几步,微微合上了双眸,似乎是在细细听那兽啸。
  而反观本仙姑呢,我觉着自己兴许是出于某些说不清道不明地神奇缘由,我的举动很直接,很迅速,直直地便转过了身子朝着那古怪声响传来的方向的相反方向跑了过去。
  然而,本仙姑这貌似颇有几分奇葩的举动,在实施过后的一瞬间,便被某仁兄很适时地制止了。
  后领一紧,我的手脚在半空中稀里哗啦地抡了几圈儿,终于还是万分无有脸面地回过了头,望向面色有些微发黑的姬发某公子。
  “跑什么?”他面色很不善,冷冷睨着我,双眸中的眼神自然是华丽丽赤|裸|裸地鄙夷同不屑,又续道,“你一个仙姑,却是连两个凡夫俗子都比不过么?”
  听了这番话,本仙姑表示,自己委实尴尬,我很想摸着这厮的头,端起一副上仙的慈悲心肠,语重心长地朝他道一句,“少年,仙姑也是要活命的啊,你以为仙姑就是圣母么,你以为仙姑就是白莲花么?不要傻了,那可是穷奇啊少年。”
  然而,此时此刻的本仙姑,到底不是个上仙,到底也是没法儿端起一副菩萨心肠的,是以,我很无语地白了姬发一眼,冷声道,“姬发公子,我确然是不大清楚你们凡界里是怎么教三界史的……”
  “唔,”方此时,一直在边上不发一言地冷眼瞧戏的姜尚某太公,端起一副喝茶闲聊的语气搭了句腔,“凡界里不教三界史。”
  “……”我语塞,骤然觉得有些无言,遂扶了扶额,挣扎纠结了半晌,终于还是平复了一下心情,心道“你是个仙姑,一个仙姑要有仙姑的素质和教养,凡界的教育制度不是你该过问的事”,是以,我斟酌了那么半晌字句,终究还是迟疑着开了口,“我是说……唔,姬发公子啊,你可晓得穷奇?”
  “穷奇……”姬发的眸色阴雾迷蒙,冷冷睨了我一眼,又道,“上古凶兽嘛。”
  “对啊!”我顿时聊感欣慰,遂笑眯眯了一双眼,和蔼道,“上古凶兽啊,那么,我们遇到这种凶兽时,该作甚呢?”
  姬发的眸色仍是一片冷然,然而,半晌过后,这厮却并未道出那句本仙姑期望已久的“遁走”,而是双眸一凛将手中的青铜剑微扬,薄唇微扬,勾起一抹噬血的弧度,笑道,“自然是将之斩于剑下。”
  “……”这是瞬间石化的抽着嘴角的本仙姑。
  “……”这厮仍旧端着一副风轻云淡赏花看戏的礀态的姜尚。
  我表示,自己着实尴尬,自己同姬发某公子,委实是没得什么共同语言可言。
  也正是此时,大地的颤动却倏忽间停了下来,那久久不绝的兽啸也骤然一停。
  “……”我心头登时升起了一股子极大的惧意,周遭里连一丝风声也听不见,方才那些竹影婆娑帘影动的声响也尽皆消散了去,四下里竟是一片说不出的诡异。
  “为何忽然静下来了?”我蹙眉,朝姜尚望去。
  “……”姜尚双臂环着胸,面上的表情端是一派地从容大定,他抬眸,望了望我的身后方,努了努嘴,平静道,“回头看看。”
  “……”
  背脊处蓦地一凉,似乎是有一道阴风吹来似的,我心头一阵大鼓,有些胆怯,却仍是硬着头皮回过了头,望向了身后——
  只见,据我身后约莫数丈之外的地方,端端地立着一个庞然大物。
  它状貌似极了威风凛凛的老虎,却生了一双垂天之云一般的双翼,尾骨处缀着一条狐狸尾巴似的长尾,双目一片猩红,正朝我幽幽地张着血盆大口,就本仙姑这么些年来的经验看来,穷奇的那口牙,定然是极好的。
  而方才我觉着的那股子阴风,便是它口中喷出的气。
  “……穷奇?”我惊得立时退了三步,声线亦是止不住地抖。
  “唔,”姜尚微微一笑,颔首道,“徒儿还不错,识得穷奇。”


☆、陌凉

  “穷奇……”我被眼前这头凶兽的尊容惊了个不轻;脚下一动便朝后噔噔噔地退了三步;退到了姜尚那厮的身旁。。
  “……”姜尚侧了侧眼;一双的清寒的眸子睨了睨,将将便睨着了一脸惊魂未定的本仙姑;他动了动嘴角;望着我;微微一笑,“瞧仙姑你这样子;似乎很害怕?”
  “唔……”我瞬时一窘,心道我一个在时间活了三万多年的神仙;如何也不能叫一个七十多岁的屁孩儿凡人给鄙夷了去,是以;我咽下了一口口水,挺了挺腰杆儿,端庄大度地笑了笑,恭敬回道,“哦呀,师父您有所不知,这面对着穷奇,徒儿原是该怕的,只是,想徒儿我堂堂天界的神仙,除魔卫道本是天职,一念及天下间的黎民苍生,徒儿这心头,骤然便觉着不怕了。。。”
  “哦,”姜尚面上一派的了然同理解,“难得徒儿有这份心。”
  “师父过誉了。”我端着当初待文殊菩萨的礀态面对着姜尚,又是恭恭敬敬地抱着拳鞠了鞠躬,俨然一副虚心受教好弟子的模样。
  竹林之中,微风拂动着竹影,竹叶窸窸窣窣地作响,美好得湣鸩凰迫思洹?br />   然而,我同姜尚那师慈徒孝的和谐景致也仅仅不过维持了一瞬间,立时便被某公子清冷阴鹜的嗓音冷冷冰冰地打断了——
  “是么?方才见了穷奇掉头就跑的,莫非不是仙姑你?”
  姬发的话语中连讽带讥,轻飘飘地顺着微风吹入了我的耳朵。
  “……”我印堂一黑,旋过了眸子便白了姬发那厮一眼,也正是本仙姑这将好白过的去的一眼,险些惊掉了我的半条命——
  只见姬发正对着我同姜尚,然而,在他的身后,那头四海八荒里的名声颇不咋地的凶兽穷奇,正赤红着一双硕大的眼,死死地盯着姬。
  凡界里的人看不出,可我堂堂一个在四海八荒里曾经有头有脸的上仙,却自然是看得出的——如穷奇这般的凶兽,是同当初被苍玄帝君斩杀的饕餮,同浑沌以及梼杌一道并称上古四大凶兽中的其一,传说里说,穷奇降世,必生翻天祸乱,而因着这头恶兽素来只听命于大奸大恶之人,是以,它在这四海百货的名声,那委实不好了些,太不好了些。
  想当初,本仙姑在梵天文殊孰做弟子时,也是个颇不可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