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男当道 作者:何文希(晋江2012-08-28完结,女尊一对一)
“哎。”郑家主看起来是个精明人,听她乖觉叫阿姐,马上也顺势换了称呼:“曹阿妹,瞧你没什么精神,可是身子不舒服?”
“没有没有,方才实在失礼,采买的东西多,我一时记不住就反复回想,没来得及招呼两位阿姐。”她马上找个借口赔礼,生怕起了嫌隙。俗话说强龙压不住地头蛇,她这个外来户一直表现得很上道,刚到小镇的时候还专门拜访过几个大户,其中就有郑、程两家。
郑家主笑眯眯道:“瞧你客气的,我瞧你府上人口也不多,怎么有这么多东西要采买?”
曙光也顺着话头道:“大多是我家夫郎做面具用的物件,还有隔壁胡阿姐也托我带几件物什。”
“原来你家那个夫郎会做面具啊,倒是门不错的手艺,他自个怎么不戴个好看点的面具?”
“他就喜欢素的……”
“胡家的托你带什么了?”程家主忽然插话打断两人的闲聊,还不忘瞪了郑家主一眼。
“呃,都是小物件……”
“给辛苦钱了么?”
曙光笑道:“乡里乡亲的,要什么辛苦钱。”
“怎么能不要!”程家主激烈的反应吓了她一跳。
却见郑家主用手肘顶了程家主一下,转脸依旧一脸和善的微笑道:“程妹子的意思是,进城一趟不容易,就是来回渡船也要几十个大钱,之后又要帮她跑腿、采买,你就白白帮她捎带?”
曙光隐约有点明白对方的意思,迟疑道:“只是一桩小事,再说就这么一回……”
“谁说就这么一回?”程家主快言快语道,“姓胡的最是精明,你瞧着,这回你不收钱,下回只要你打算进城,她必定第一个守在曹府门口。”
郑家主也劝道:“曹阿妹,莫要太老实,给辛苦钱是规矩,胡家妹子欺你外乡人,阿姐我实在看不过眼。”
就算那样……好像吃亏的也是我吧?怎么好像占了你们便宜似的?
曙光纳闷不已,一时不知道怎么回话。
其实钱不是重点,关键是面对胡家人,她心里发虚啊。
胡家与曹家相隔一堵院墙,站在墙角下竖起耳朵都能听见对方院里的响动。两天前戚秀色说会想办法解决小仆役的偷窥癖,然后相邻的院墙边就出现了一架梯子……是谁摆的已无从查证,但效果非常好——小咸的最新爱好是趴在墙头窥隔壁。
就因为这招祸水东引,她哪好意思向倒霉的邻居收钱。当然,同情归同情,她完全没有挪走梯子的打算,就、就当装了个人体监控探头好了。
见曹曙光支支吾吾迟迟不肯答应,程家主脸就拉下来了:“你这般坏了规矩,岂不是断了跑货人的活路?”
“跑货人?”曙光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
既然话说开了,郑家主便为她解释这其中的门道。
原来,咸安镇就像是个货物集散地,周围四村八乡的人在集镇上交换货物,但住在镇上的人既不耕种也无匠人,大多从邻近的朱琴城进货,然后转卖,以此谋生。只是来回渡船费钱,进城淘换货物费时,一来一去就赚不了几个钱,于是镇上便出现了一种叫跑货人的行业,专门帮别人去朱琴城采购货物。这些人对城里的行情了如指掌,各种铺子商行熟门熟路,托他们进货往往能谋得一个好价钱,而跑货人赚钱的源头便是这辛苦钱。
曙光听完,终于恍然大悟,这不就是“代购”吗?
她也明白了为何先前郑程二人会那么在意她收不收辛苦钱。正如她们所说,这是规矩,她若不收,便有扰乱生意的嫌疑。
晓得缘由,曙光赶忙保证道:“那自当入乡随俗,两位阿姐说该收多少便收多少。”想想又有些为难,“只是……这回已答应胡家主,再反悔总是不妥,不如……这回就算了?”
程家主撇嘴不说话,郑家主道:“那是自然,总不能让曹阿妹凭白得罪人。”
郑家主多个心眼,这曹家家主看起来貌不惊人,性子也软糯好说话,但几个月前曹家落户小镇时她瞧见了,那阵势像是有点来头,她也不想轻易得罪,有意让她分一杯羹,便道:“曹阿妹可有意做跑货人?阿姐我在朱琴城有些门路,回头介绍阿妹去走动走动,将来自有好处。”
曙光听了也有些心动。她身无长技,在婆琉国只打过一些短工,最久一次便是在丁家船行做了一年船工,搬到咸安镇后便一直闲赋在家。戚秀色的面具事业才刚刚起步,因为要隐姓埋名,以前的名声全不管用。虽然戚家姐姐帮他们安家落户,还给了不少钱财,表示戚家养他们一辈子也毫不费力,但她总觉得别扭,好手好脚的,哪能一直让亲戚养呢。
这跑货人似乎不需要太多的技术,正好戚秀色做面具也经常要采购材料、贩卖成品,顺道捎带点货也无妨,倒是条不错的生财之路。
于是她便顶着程家主的白眼,趁机请教起来。
不久,朱琴城已在望,水面开阔起来,各式舟船来来往往,渡船也不得不慢下速度。
到了码头,郑程两家的夫郎们早已打点好一切,等候多时,终于见到自家妻主,便都殷勤地迎了上来。
婆琉国可不流行什么欲语还休,手快有手慢无啊,抓住一切机会讨妻主欢心才是硬道理!
一片肉麻情话中,曙光尴尬地站着,找不到机会插话道别。
真是呆了几年也无法适应的风俗啊……
忽然,她回过头,朝身后张望,刚才似乎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可码头上人来人往,没有任何踪迹,许是听错了,她想。
“曹阿妹。”
曙光闻言转身,郑家主倚着一名俊俏的夫郎,笑吟吟道:“不如同我们一道坐马车进城?”
看看那一圈狼多肉少、盯着自家妻主虎视眈眈的夫郎们,生怕遭遇车震事件的曙光婉拒了对方的好意,约好回头跟对方去熟悉门路后,便告辞离去。
进了城,依着记忆来到一家铺子前,曙光托了托肩头的包袱,忐忑地跨进门。
“邓掌柜可在?”
店里的伙计迎上来:“这位小娘找掌柜何事?”
他见曙光已婚妇人打扮,穿着普通,身无随从,便称她小娘。一般有身份有地位的女子才称家主,曹家在咸安镇多少也算个富户,因此在镇上曙光才被称作曹家主。
曙光倒不在意称呼,她假装熟客道:“上回他要的货我带来了。”
伙计便请她少待,掀起帘子入了后堂,不多时,一名眼熟的中年男子走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扔地雷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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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
曙光收回打量铺子的视线,殷勤上前招呼道:“邓掌柜,许久不见。”
虽然没认出眼前人,中年男子仍是客气道:“许久不见,不知这位小娘今日上门是?”
“前个月有张面具在贵铺寄卖……”
两个月前和戚秀色一道进城,将制成的第一张面具寄放在这家铺子售卖,当时掌柜说好只是试着卖卖看,一个月内若是卖不出去,便请另寻他处。
一开始她信心十足,戚家姐姐不是说,戚秀色是面具大师吗?眼下虽然没了以前的名声,但识货的人总是有的。
没想到,一个月过去,那张面具却无人问津。
她不敢告诉戚秀色,只是偷偷央求掌柜再宽限一个月,掌柜勉强答应,这也是她坚持自己独自进城的主要原因。
方才等人的时候她就环顾了店铺里摆放的面具,并没有找到先前寄卖的那张,不由生出了期待之心。
她陪着小心问:“不知可曾售出?”
“前个月?”邓掌柜想起什么,走到柜子前,取出一本册子翻找起来,片刻后抬头问:“可是一张鬼面?”
曙光更加期待:“正是。”
“小娘可是姓戚?”
“我姓曹,我家夫郎姓戚,面具就是他所制。”
邓掌柜放下册子,笑道:“还请曹小娘到后堂稍坐片刻,我们东家曾交代,他要见见卖鬼面的人。”
这是卖出去了还是没卖出去呢?东家要见她,到底好事还是坏事?
曙光坐在后堂等待时默默地想。
为什么一开始会卖不出去呢?难道是戚秀色几年没动手,手艺生疏了?
她不得不羞愧承认,自己是个没有鉴赏力的人。对于戚秀色做的面具,她只有两个字评价——精致,可见到街上的其他面具,她也是同样二字评价。
硬要她分辨戚秀色的面具有什么特点,嗯……戚秀色似乎对怪诞、诡谲、骇人的面具情有独钟,那些面具盯久了,会让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婆琉国不是没有鬼面、丑面,但这类面具肯定没有美丽、喜庆的面具受欢迎。她曾假装随口建议戚秀色改做喜庆的面具,他沉默半响,道面具样貌是由心境所化。
难道因为他心怀怨恨,所以做出来的面具才会让人生出恐惧之心?
真的会有这种事吗?
曙光有些不安地摸摸包袱里的另一张面具,决定不再胡思乱想,抓紧时间酝酿一箩筐自卖自夸的好话。
少顷,铺子的东家终于出现。
邓掌柜介绍道:“这位是我家家主的夫郎,邓家的铺子都是由他打理。”
这位邓家夫郎少见的富态,但婆琉国男人个个都会收拾打扮,因而看起来不显痴肥,那张白白胖胖的脸容易让人一眼就产生好感。
他笑眯眯道:“听掌柜说,那鬼面是曹小娘的夫郎所制?”
曙光点点头,“是,今日还带来一张,想在贵铺寄卖。”
“哦?可否一观?”
听起来有门!曙光赶紧从包袱里掏出面具,打开蒙裹的白绢。
这次又是一张鬼面,奇诡的色彩,狰狞的五官,似哭似笑的神情,黑洞洞的两个眼眶阴森恕?br />
胖夫郎盯了半响,忽然打了个寒颤,忍不住道:“妙!妙啊!”
曙光更高兴了,迫不及待问道:“上回那张可是卖出去了?”
“那倒没有。”
曙光正失望,胖夫郎接着道:“那日家中戏班上新戏,正缺一张鬼面,便来铺子挑了一张,恰是你们寄卖的那张。没想到,新戏甚好,面具更妙,我等听戏人热天里硬是出了一身冷汗。”
这看的什么戏啊?曙光暗自嘀咕。
“就属戴那张鬼面的伶人最是精彩,他只要朝谁望上一眼,谁背后就飕飕冒寒气,盯久了,骇意能钻到人心里去,吓得我家妻主好几夜都睡不着觉,抱着我不放啊。”胖夫郎说得眉飞色舞,一不小心就暴露出猥琐的本质。
曙光实在好奇:“呃,那新戏是?”
胖夫郎道:“‘一窟鬼上门’,是不是很耳熟?去年坊间流传甚广的一本书,我家戏班改成了戏文。”
听起来像是恐怖小说,不过她对婆琉国的出版物已经绝望了,不管什么题材,过程定是香艳、香艳、再香艳。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曙光最关心的是:“那这价钱……”
说到钱,胖夫郎立刻恢复了精明:“按寄卖时说好的价钱加一成,你看如何?既是我自家吃下的货,中人钱就不要了。”
果然,一点点小甜头就让胖夫郎眼中的村姑曹小娘眉开眼笑,于是胖夫郎接着道:“这张新面具铺子里先收下,那日来府中听戏的朋友也有些意动,改日请他们来鉴赏鉴赏,若能成交,就收取一成的中人钱,如何?”
结果自然是皆大欢喜。
当她离开时,是邓掌柜亲自相送出门,挎在右肩上的包袱比来时多了点让人安心的分量。
曙光深吸口气,忽然对未来的生活多了几分信心。
…
转眼已是十月将尽,朱琴城地处东南,此时正是粮食丰收、鲜果收获的时候。每年的十一月初一,城里都会举行盛大的祭典,感谢神明赐予的收获和福运,祈求来年继续风调雨顺、安居乐业,这一天人们从四面八方赶来,整座朱琴城热闹非凡。
“那些人是在放生祈福呢。”郑家主坐在二楼临水的雅座里,嚼着花生,给对面的人介绍道。
曙光没听清,外头的爆竹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