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无垠 上:白驹






  蔚中云点头。“不过这桩事要好生保密,这些丫鬟也都是未出阁的闺女,日后也得好生待着她。”

  绿如点点头,“那是自然。”

  一边的七夜看了他们一眼。所谓好生待着,十有八九最后也要变成蔚中云的人吧,反正堂也拜了,权当陪嫁丫鬟,司马小姐再金贵,以蔚府的家世,日后蔚中云也少不得要纳几个妾。

  他不由回头看了易辰霜一眼,这个人的道路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第二十六章

  原本自有送柳若水回别馆的马车,他却非要与易辰霜同行,易辰霜看了看坐在他对面悠闲地摇着扇子的这位墨玉公子,无奈地呼了口气。

  若非必要,柳若水一个大男人绝不会这么粘粘糊糊,七夜甩了甩手上易辰霜的手:“我要下去么?”易辰霜看他,“你准备去哪儿,难不成去赶车?”易恩的马车已经先行一步,其他的护卫又都是骑马的,“还是你想跟别的男人共乘一骑?”

  七夜语塞。自从两人关系转变,他发现易辰霜根本不是什么冷淡自持的翩翩公子,粘人劲简直强到令人难以置信,他不由眨了眨眼睛,难道说他把他带下山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

  柳若水看着眼前两人,笑了一下,对七夜道:“你既是他的人,我也不需防着你,你也绝不会做对我们不利的事,对不对?”

  七夜看了他一眼。柳若水果然很狡猾,要是说对,那么既承认了自己同易辰霜关系不一般,又因为做出了承诺而不能将此间的谈话流露出去。不过如果他做否定的回答,想必会受到易辰霜狠狠的修理。

  他无奈地点了点头。

  ——不过,最后他才知道,他实在不应该点头。

  柳若水道:“今天这件事,你怎么看?”

  易辰霜看车顶,道:“有人下毒,却又不希望新娘子殒命,我不是说过了么?”

  柳若水道:“你不觉得很奇怪?”

  易辰霜却道:“也没什么,这些江湖中人,哪一个的想法不是奇奇怪怪的。”

  柳若水道:“哦?你已经笃定是今日的客人下的手么?”

  易辰霜道:“新娘到达鹊岭湖之前接触的都是司马府的人,就像那小丫头说的,司马府的人怎么会对她下手?你也已经确定中毒是喝了那盏茶以后,也就是在上船后,只有那时候周围已经不都是司马府的人了。”

  柳若水道:“喜婆就毫无可疑之处么?”

  易辰霜道:“喜婆同司马府和蔚府能有什么纠葛?何况干了这行几十年,绝没有理由砸自己招牌。”

  柳若水道:“的确。”

  易辰霜道:“新娘开始整装后,整条彩舫里都是些不会武功的女人,要找到她们的空隙,显然并不难。不过——把毒下在茶壶里,他又怎么能算准是谁喝的第一口呢?”

  柳若水皱眉,一边的七夜却开口了:“茶壶放在离小姐床榻不远的矮柜上,显然不是什么人都能喝的——就算放在人人伸手可及的地方,丫头们也不敢那么随便,她们若要喝水,一定不会在新娘整装的地方。”

  柳若水道:“那么他又怎么算得准小姐一定会喝水呢?”七夜笑道:“女儿家一辈子一次的大事,必定紧张的很,做新娘子的惯例,为免解手这种麻烦事,早晨起就几乎不吃不喝,她撑到午后必定熬不住,东西可以不吃,水却不能一滴不沾。”

  易辰霜和柳若水面面相觑,碰到这种问题,他们俩总像傻瓜。

  柳若水道:“老实说,这件事一发生,我就有一种感觉。”

  易辰霜道:“什么?”

  柳若水道:“我觉得——同那伙人有关。”

  易辰霜道:“你不会想说又是他们干的吧。”

  柳若水皱眉:“不是。”

  易辰霜道:“不是他们干的,又同他们有关,这是什么怪事。”

  柳若水没有作声。

  易辰霜忽然道:“你那个计划,在我看来漏洞百出。”

  柳若水看了他一眼,却没有问他有什么漏洞,只是挑了挑眉,道:“好啊,那你到时就等着看我怎么漏洞百出好了。”

  易辰霜撇撇嘴。

  回到别馆,易辰霜终于放开七夜去洗浴,大概也只有这时候他才自觉自愿不粘着他。七夜自己也拿了干净衣服,去仆人专用的澡间,想想易辰霜一个人独霸同时可以洗三十个人的浴池,差别未免也太大了点。

  洗完澡,换上白布长衫,在回廊里坐着等头发干,他拿起一缕头发,皱皱眉,头发太长真是麻烦得紧,索性像那个人一样一刀剪了干净。

  三千烦恼丝。

  他将右腿曲起来,右手搁到腿上,抬头闲闲地看着月亮,若是这样子在踏雪城内当一辈子仆侍倒也不错,衣食无忧又不会有性命之虞。

  正在他满意地享受着晚风和明月的时候,身后穿来易恩的叫唤声:“七夜。”他回头,看到也已经收拾停当的易恩,拿了一卷书,在一边看他。

  他下意识地以为易恩要同他说些什么,却不料易恩只是看了看他,道:“晚上风寒,别呆太久了,仔细着凉。”便走了。

  面对这个救命恩人,他心中真不知是什么滋味,觉得自己像是借着他的善心趁机勾引了易辰霜似的卑鄙,偏偏他还是像从前那样对他,丝毫没有差别,这却使他更觉不安。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一双手从身后捂住了他的眼睛,他心下一惊,不过即刻又反应过来,在这种地方敢明目张胆做这种事情的,除了毫无羞耻心的易辰霜还能有谁。

  他感觉到易辰霜的气息渐渐靠近,他的胸膛贴住了他的背,嘴唇凑到他的耳边轻轻摩挲他的耳廓,“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他在他耳边轻声道,“不过你得答应我不能睁开眼睛。”

  七夜点点头,易辰霜放开了手,打横将他抱起,顺便看了看他,道:“不许睁开。”七夜笑了笑。

  门被踢开的声音,接着是熏香的气味,身体被缓缓放到什么地方,底下软软的,是……床?!

  他倏地睁开眼睛,却看到去关门又返身朝床边走来的易辰霜,他的灰色长衫松松地披在身上,大半个胸膛露在外面,头发也披散着,长垂过腰。

  倘是别的什么美男子弄成这样大约令人只觉露骨的情Se意味,易辰霜这样子却惊人的俊挺洒脱,像是……自由肆意的风。

  七夜又想起晚风吹拂过他身体的感觉,不尽红了红脸。易辰霜坐到他身边,轻抚他的脸,“你在想什么?”

  他的脸更红了,易辰霜伸手揽过他,将他抱到自己腿上,紧贴着他,慢慢亲吻他的脸。

  额头,眉,眼,鼻,唇,每一寸都吻到,他清楚地感觉到两人的心都在狂跳。

  忽然,易辰霜停了下来,拿起了一缕七夜的头发,在手中轻轻捻了几下,又放到鼻子下面闻了闻,“没味道。”他眨眨眼睛,撇了撇嘴。

  七夜不禁笑了一下,他又不是女人,难不成还有胭脂水粉味?

  易辰霜看着他,忽然一把将他抱起来,抱到铜镜前,拿过一边的象牙梳,轻轻地替他梳起头发来,一边梳一边亲吻他的头发,喃喃地说着:“……你真的好看……真的。”

  七夜的脸又红起来。

  易辰霜扔了梳子,从背后箍住他,来回舔吻他的脖颈,他听到易辰霜的声音在他耳边道:“你是不是以为我忘记了?”

  “……什……么……”七夜却被他吻得双腿发软。

  易辰霜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轻地似乎是为了确定的确只有他一个人能听到,他说:“——继续啊。”

  当日在山中,他忿忿地对他说,先记着,回去再继续。

  七夜一下子觉得面红耳赤。

  易辰霜却还不依不饶,“何况你刚刚已经对若水承认是我的人了,我总不能让你说空话假话吧。”话音刚落,七夜便觉得肩头一凉。

  透过镜子,他看到易辰霜正用牙齿一点点剥除他的衣服。

  他闭上眼睛。

  “不许闭眼睛!”易辰霜忽然恶狠狠道。“睁开!”他第一次露出这样凶神恶煞的一面,七夜不禁心下一惊。

  刚才要他不许睁眼,现在又叫他不许闭眼。

  然而对平时情绪冷淡的易晨霜他都没办法不乖乖听话,何况现在。

  欲望本身就是极具攻击性的东西。

  因此他只能睁着眼,好好看着自己的衣服被易辰霜的尖利牙齿一点点剥除干净——之前他怎么从没发现他的牙齿有那么尖呢?

  镜中,他已完全赤裸。

  易辰霜的唇舌开始在他的皮肤上游移,他忽然挡住他,“等等!”

  “干嘛?”易辰霜没好气。

  七夜只吐出一个字,“……灯……”易辰霜回头看了一眼,本想拿梳子飞过去将灯打灭,却懊丧的发现那该死的灯还有铜制灯罩,他气呼呼地冲上前去一下子吹灭了灯。

  黑暗。

  “现在没什么事了吧。”他懒得再跟他罗嗦,一把将他抱起,扔到床上。 
 

紫藤风铃 2007…09…27 15:46 
  第二十七章

  他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香炉内的熏香刚刚燃尽,似乎还在冒着最后的几缕烟,他动了动身子,发现身上无处不酸痛,而且很沉,低头一看,易辰霜蜷缩在他的怀里,依然熟睡。

  他不想惊动他,便静下来。易辰霜的头枕着他的颈窝,呼吸平稳。

  他看了看他,觉得有些奇怪,明明自己才是被压在下面的一个,现在这种姿势,倒像是他欺负了易辰霜。

  熟睡中的易辰霜不复昨夜的狂暴,甚至这样看起来,倒像是乖巧的猫咪。

  这个人。

  七夜四下打量了一下,吃力地伸了伸手,推推床柱,老实说,昨夜他简直以为床都要塌了,易辰霜的表现令他再一次认识到什么叫做——人不可貌相。

  如同野兽一般,疯狂,失去理性的掠夺。

  七夜红着脸看他,一定是关在城里太久没见他那几个相好,要不就是前世是和尚,把精力全都积攒到了这辈子。

  发泄过后倦极的野兽此刻在他的怀中沉睡,他伸手揽住他,轻轻抚摸他的长发,脊背。肌理分明,线条完美,毫无赘肉的身体,二十六岁男子的身体。

  他低头看他,轻吻他的额头,心中不知为什么有些难以言说的兴奋,就好像,突然拥有了一件——完全属于自己东西。

  即便是假想,也已令他十分满足和高兴。

  恰在此时,叩门声丝毫不解风情地响起,突兀地打破了房内的静谧氛围。

  “城主。”门外响起那道熟悉的恭顺有礼的声音。

  是易恩!

  七夜心中一跳。没有易辰霜的同意,易恩当然不可能自说自话跑进来,然而他还是觉得一阵心虚。等等!若是易恩早上去房中找过自己,一定已经发现他不在房内,那么以他最近和易辰霜的关系,他最有可能去的地方,显然就是……

  而且昨夜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别馆中的其他人不可能毫无知觉。

  他无奈的呼了口气,天,要他以后怎么有脸面对易恩和那些大小仆侍。

  “城主,您醒了么?”易恩声音再度响起。

  七夜正尴尬的不知所措,忽地听到怀中闷闷的声音道:“嗯。”

  虽然声音发闷,在这静谧的房内却也听地很清楚。门外的易恩显然也听到了,又道:“柳庄主来了。”

  易辰霜缓缓睁开眼睛,道:“什么时候了?”

  门外的声音道:“快午时了。”

  平日易辰霜卯时就要起床,若是迟了点,便会有仆人来叫,今日放任他睡到现在,显然是知道他昨夜消耗过度,需要好好歇息。这么说——

  七夜的脸红到耳朵根。

  易辰霜却还火上浇油:“叫他候着吧,我要洗澡。不过我懒得出去,你叫人帮我弄个浴桶来。”外面的声音应道:“是。”刚要离去,易辰霜又叫住他,道:“你顺便替七夜弄身干净衣服来吧。”

  外面的声音波澜不惊,依旧道了声“是”,这才离开。

  这边的七夜此时简直想挖个地洞钻进去。

  不仅是因为被易恩察觉的难堪。方才他才忽地醒悟,易辰霜根本就醒着,所以他刚才摸他亲他——他全部都知道。

  这个可恶的罪魁祸首却还赖在他怀里,对自己的恶行毫无知觉。

  书房中。

  柳若水看着眼前的好友,虽然看起来跟平时没有什么两样,依旧摆一副假模假样的翩翩公子脸,可是一反常态睡到午时还居然让他等他洗完澡,他不怀好意的笑了笑,摇着扇子道:“注意身体啊,辰霜。”

  易辰霜看他一眼,居然点头道:“嗯。——你也要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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