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描淡写





缣ê托∶鞯难T谕唤智颐刻於纪低档厝タ此谒恢赖氖焙蚨阕乓跤袄铩!?br />   蔺今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点上,这是他戒烟一个多月后第一次抽烟,易建明却没有阻止,冉冉腾起的烟雾里,男人的轮廓变得十分模糊,阳光照过来,给他的侧脸笼上了一层毛边。
  深深地吸一口气,尼古丁让人镇定,就像那时每一次依在墙角窥视蔺明,狠狠地吞云吐雾,恨不能就像这烟雾一般把躯壳虚化,只留下灵魂,然后揉进空气里,充盈四周,关注着少年的一举一动。
  “每天早上起床我都无比厌恶唾弃自己,可每一天却还是忍不住做相同的事情。”
  “搬到电台的宿舍后,我就再也没有回家,那份工作在那个时候报酬还算丰厚,于是我在新风苑买了新房子,搬家的时候小明特别高兴,我给他买了新的钢琴,让他住在最明亮的房间里。他央求我去送他去学小提琴,因为隔壁的总是飘来悠扬的小提琴旋律,那是你的小叔吧。”
  半截没有吸完的烟跌落在地上,溅起的火星灼痛了易建明的脚趾,他听着听着开始怀疑和恐惧,是不是我现在得到的只是打了折的感情,而蔺今这一辈子也忘不掉林子明。
  “搬家的第一天,苏倾问我,你究竟想做什么,我没有回答,尽管她老了,她的眼力依然锐利得可怕,我想她一定都知道了。所以后来很少回家,竭力不去学校看他。我主持的那档节目在午夜,‘信望爱的时间’,相信,希望,爱情,现在想来真是讽刺,那时候的蔺今既没有信仰,又何来希望和爱情。长时间陷在焦躁里,结果原本的轻音乐时空被我做成了摇滚特辑。”
  蔺今自嘲地笑笑,却在心里叹息,即便是如此,当时那个狭小的直播间午夜的电台,简直是自己安身立命的天堂,也是保护自己不至崩溃的医疗站。
  每晚带着耳机沉迷在汹涌的旋律里,那一个小时,对着话筒消磨,倾诉、做梦,想到连接电流的另一端的那些同样失眠的人们,他会微笑着感到慰藉,作为DJ的感觉,要么微温,要么冰凉。
  
  当蔺今说出“信望爱的时间”的那一瞬间,蒋思凡的一整盒香烟掉到了地上,他有些无措,立刻蹲下来把它拾起来握在手心,突然想说些什么,喉咙却泛堵,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蔺今那没有经过话筒修饰的声音无数次地响在耳边,他却从来没有在意,现在细细听来,的确是当年沉迷的那把冷静男嗓,只是如今略显感性而沧桑。原来是你。那档节目他连续听了好久,在最难过和无助的时候,每一晚,竟然是这个男人通过电波陪伴着自己。每当熟悉的台宣响起,心里的焦躁和疼痛便暂时得到平息。
  
  “每个人都有两只耳朵,一只向着里面的世界,一只向着外面的世界,平时外面太吵,有可能一辈子也听不到另一种声音,现在既然远离了白天的喧嚣,就来听听内心的风尘吧,你会发现这世界好大,有熟悉的人,曾经的事,告别的梦,还有永远闪亮的歌。。。。。。”
  蔺今丝毫不差地着背诵出当年的台宣,蒋思凡觉得自己的血液在这一刹那被凝固了。只可惜他看不见蔺今的脸,那茫然,悲怆却充满了自嘲的神情。
  “你看,我还能一字不漏背地出当年的广告呢,这是我这辈子除了演戏做过最用心的事情。可惜没有多久这档节目却因为台里要做空中医院被取消了。我随后被调到娱乐组。”
  蔺今慢慢说着,声音里遗憾中掺杂着无限的怅惘,信望爱的时间很短,最后,连这惟一安全的壳也失去了。不管是熟悉的人,曾经的事,还是告别的梦,悉数失去了颜色。
  “后来呢?”易建明小心翼翼地追问。
  “后来,真希望永远也没有后来。”
  男人猛然纠结的眉头让易建明心头倏然一惊,他这才察觉到自己正在做一件极端残忍的事,没有人喜欢撕开伤口任人检阅,即使是面对最爱的人,那种痛,深入骨髓。他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说错了什么。是否不应该执着于这些陈年旧事。但蔺今的叙述仍在继续,
  “节目停播的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喝着闷酒抽着烟,喝到胃里晃荡着全都是酒意,走路也开始发虚,天地都在摇晃。恢复意识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居然回家了。摸索着上楼,炉子上还炖着排骨汤,咕咕冒着热气沸腾着,小明在浴室里哼着歌,和着水花无比嘹亮的歌声,他听到我回来声音,打开门让我给他递衣服,或许是由于酒精,或许是平日里那根弦绷得过紧,终于绷断了。而我,在浴室水蒸气扑面而来的那一瞬,终于掌控不住心里的魔鬼,做了这辈子最最后悔和畜生的事情……”
  蔺今讲到最后声音越来越低,接近呜咽。而Jarry的精神也仿佛那根弦,越拉越紧,越拉越紧,他蹲在地上死死咬住下唇,掌心狠狠捂住嘴,就怕一个不小心喉咙里的尖叫会把自己的鼓膜刺穿。
  那个夜晚,他终于提到那个夜晚。伸出手,指尖触到耳后,小小的瘢痕依然躺在那里。那条丑陋的伤疤就像一条鸿沟永远地横亘在自己的生命里,承载着永远也无法勘破的,伤痕累累的过去。
  秦若儒站在一旁,他想上前拥抱去Jarry,想把他的脆弱还有伤心统统揉进怀里,可是脚步却像死死被粘在了原地一般一动也动不了。
  
  蔺今眼睛直直望着前方,他强迫自己再次回到那个夜晚,感觉犹如精神上的再一次凌迟,本以为早已经消匿的疼痛原来一直还在那里。
  “后来苏倾回来了,首先听到的是她的尖叫声,转过身来,她的眼睛瞪得特别大,很幽深的瞳仁,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愤恨。我不记得自己说了些什么,她冲上来狠狠拍打撕咬我,用尽全身力气。我把她一把掼倒在地,我质问她,想得到一个答案,她气疯了拿着花瓶来砸我,然后我就失去了意识,好像是这样,再一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厨房已经着火了,火势蔓延到客厅点燃了窗帘,浓烟滚滚,一片火光。依稀中看到苏倾的背影消失在一片火海中,下意识地抱起蔺明想逃跑却无路可走,冲到门边的时候,听到楼上楼下有人在尖叫还有跌跌撞撞的脚步声,最后烧焦的门梁掉了下来,烟越来浓,我想就这样死了也好,就这样和他们死在一起也好。”
  蔺今转过脸来面向易建明,但是他的目光却仿佛穿越了少年的脸,不知道投向了哪里。
  “小易,当时你不过和我隔着一堵墙而已吧,只是一堵墙而已。却各有各的不幸。惨烈到这么多年来我都不想再次回忆的不幸。”
  “当然后来我没有死成,死的是苏倾,那场火把一切都毁掉了,毁掉了我精心布置的家,也毁掉了蔺明还有你的父母。不,毁灭一切的根本就不是那场火灾,而是我自己。后来苏倾久未联系的家人出面接走了小明,我很干脆地放弃了监护权,之后再也没有见到他。”
  “这么多年,我竭力想忘记他们的脸。努力工作,居然越爬越高,做电台,做配音,演电影,从开始在武侠片里跑龙套到今天的主角,连我自己都想不到。演戏慢慢成了一种习惯,和呼吸一般自然的东西。越是忙越是不敢想他,也不敢回忆。我怕我会疯掉。无懈可击地扮演‘蔺今’这个角色,直到遇见你,直到再一次看到蔺明,也就是Jarry Lin。”
  “她是故意的。她不想让你们得救,也不想让自己活着。林子明的母亲。”
  易建明反手抓住蔺今的肩膀,急切地帮他辩驳。
  “也许,不管怎么样,你父母的死,苏倾的死,我始终,难辞其咎。。”
  忆起女人最后的样子,蔺今忍不住叹息。过于聪慧狡黠的女子,却最终枯萎在绝望里,焚毁在烈焰里。这是她给自己选择的方式。残酷而决绝。世界像是痴人说梦充满了喧哗与骚动,死是这场悲剧的一章,而生则是这场悲剧的主干。但是她选择了死亡。上帝与撒旦相视而笑,梦想与现实背道而驰。她爱上父亲的时候,左右也不过易建明现在二字头不到的年纪。
  冰凉的,是蔺今的手,冰凉的触感慢慢探上易建明的脸,温柔地顺着皮肤的纹理轻轻抚摸。
  “第一次遇见你,最清晰的,便是这皮肤的感觉,温温的,有脉搏的,光滑的肌肤,在那之前,我已经很久没有在肌肤的包围中醒来,有关皮肤最深刻的记忆来自于蔺明。而你是第二个。”
  “记得你当时吐得很厉害。我对你的第一印象并不好。”
  易建明微笑着抓住蔺今的手,紧紧贴在脸上。几缕额发随风扬起来轻轻落在指尖,微痒。阳光的灼热晒得少年的脸颊烫烫的,蔺今感受着掌心的温度,感受血液缓缓从心脏回流到身体各处,情绪慢慢地平复,现在,身边的,是他所爱的人。
  “没有想到我们会在之后一次又一次遇见。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动的心,抑或是在动心很久之后发觉,原来我也会动心。”
  蔺今想,是什么时候呢,真的忘记了,易建明仿佛一道金色的阳光跳跃在自己早已枯萎贫瘠生命里。究竟是什么时候呢?
  从他们第一次纠缠着取暖开始?从他为自己做的第一碗面开始?从飞机上那次意外的劫后余生开始?
  不是没有退缩过,不是没有后悔过,只是当他想要抽身而退的时候,却发现易建明这三个字,这个人,已经犹如镌刻在心脏上的纹路再也无法抹去。
  调酒师易建明,送外卖的易建明,厨师易建明,情人易建明,西塘的易建明,带着阴影的易建明,游乐场里笑得飞扬肆意的易建明,秦宅阳台下张开双臂的易建明,和自己在厨房跳着贴面舞的易建明。
  他的每一个样子,每一丝表情,痞痞的,哭泣的,脆弱的,情Se的,魅惑的,甚至崩溃的每一张面孔都那么真实而深刻地被记录在脑海里。这是与面对蔺明不一样的,温暖的感情。
  
  “我不能把你从过去里拯救出来,也不能把往事抹去,即使时光倒流我还是什么都做不了。我甚至不如林子明,我没有钱,没有学历,不够成熟,也不够坚强,还有着乱七八糟的背景。我甚至还怀疑过你,大叔,有些时候我会害怕,胡思乱想,自己是多余的,他对你那么执着,或许他也爱着你也说不定。”
  易建明说着挣开蔺今的怀抱,他艰难地拄着拐杖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到草坪边。太阳已经渐渐没入了云层,一个下午过去,蔺今讲述了他过去的十几年,他为自己抛弃了明星的身份,展开了一直守口如瓶的往事的禁忌。
  可是当一切都摊开在面前,他却突然感到有些无力,他怕自己不能在今后的十几二十几年好好地去呵护这个人,保证他不会再一次受到任何人事的伤害。
  “你没有自信?”蔺今的微笑看起来有几分嘲弄和调皮。
  “我是怕他再影响你。”想到林子明似笑非笑的脸,易建明忐忑的心脏失去了规律的节奏,开始蹦跳不停。
  “他不会再见我。或许这辈子都不会再原谅我,这是永远也无法弥补的错,因为我亲手砍断了我们之间的牵绊。我不想再放最亲近的人逃走了,小易,你从来都不是多余的。我今天来这里,不是要缅怀过去,而是想告诉你,我,最真实的蔺今。想要你知道,我的去处,永远只有你的身边。”
  蔺今走上前去从背后拥住易建明,把心脏紧紧贴上少年的脊梁,保证他说每一句话时胸腔的震动,对方都能清晰感觉的到。
  “我说,我们这算不算私——定——终——生?”
  蔺今学着唱戏一般拉长了尾音,终于惹得易建明噗嗤笑了。
  “这句话和气氛严重不符,你应该说,该死的我爱你。”
  面对男人难得调笑,易建明放松了神经,感觉到他手插进头发,指尖微凉的触点。手臂环绕上来。拥抱的力量缓缓加剧,一个暗示承诺的动作。
  无声了许久之后,埋在是男人脖子里少年沉闷的声音。
  “呐,大叔?”
  “嗯?”带着浓浓鼻音的叹息,吹拂在耳际。
  “已经过去的事情就让它们都过去吧,我不想你再这样,因为回忆以前掏空自己。”
  “好。”一个吻,轻轻烙在脖子里,痒痒的。
  “你要答应我今后什么都听我的。”
  “好。”
  “不准自虐,不准不开心的时候逞强假装开心。”
  “好。”
  “不准说分手,不准再逃开我,任何理由,都不行。”
  “我答应你。”
  一阵清风再次掠过发梢,蔺今紧紧地拥住易建明,他们很久都没有再一句说话。知了依旧聒噪地叫唤着,夏天的燥热在这阵微风里渐渐地消散,静下心来,可以嗅闻到空气里弥漫着淡淡花香。
  蔺今阖上眼帘,心里一片宁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