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逃






  想起了一个问题,我说:「哥…我们好久没见,你为什么一眼就能确定我是…萧仁煜?站在这里的人也有可能是冒充的…」 

  他愣了一下,突然把我从椅子上拉起来,牵到墙壁另一面,那里贴着一块大镜子。 

  镜子里清清楚楚反射着我跟他的面容,他指着里面的人,说:「有什么不能确定的?看,你长的跟小妈一模一样…」 

  这、我抬头看墙上的画像,再看看镜子里的身影…遗传自妈妈的五官随着年纪的增长更加明显的相像,除了我的眉毛较浓、轮廓更英气些,基本上,任何人一看,都知道我跟她血浓于水的关系。 

  而镜子里的人跟画像中的她已经到了同样的年纪,好诡异的巧合… 

  有些个天旋地转,我脚一软,几乎站不住,哥将我扶着,指着镜子里的两人说:「瞧瞧,仁煜,我们像不像画里的爸爸跟小妈?」 

  夜很深了,我让哥哥睡在隔壁的房间,自己则辗转难眠。 

  从一早开始,神经就紧绷着,小心翼翼,就怕逃走的计划功亏一篑、害怕那个让我做了两年恶梦的人突然识破计划,把我抓回那个金丝鸟笼里。 

  现在能这样的躺在睽违六年的家里床上,一向远在天边的萧家长子也突然间成了伸手可及的兄弟,我整个放松下来,可是,睡不着。 

  镜子里的那张脸是原因,我仔细回想,原来,这样的外表正是那个人持续迷恋而不肯将我放手的理由之一。 

  现在的他应该到欧洲某个国家了吧?身边陪着美丽的妻子,意气风发的想着回台湾后怎么利用妻子那方面的势力与后援来发展他们秦家的事业版图。 

  等他回家发现金屋藏娇的人不见了,理所当然会暴怒一阵,不过也只是暂时的,我虽然长的俊秀,却也非媚体名器国色天香,他很快就可以找到另一个更为好看、更加听话的同性情人。 

  哥哥的出现替我仍飘荡的心暂时的找到了靠岸港口;离开台湾,不堪的记忆就结束了,那些…从两年前就开始的…被他单方面的强求而缠绕的纠葛… 

  我闭上眼睛,不由自主的,想起刚开始研究所生活的时候… 

  5 

  两年前刚考上电机研究所的时候,虽然很得意,却也知道往后课业会更加繁重,除了找到好的指导教授外,自己的努力也很重要,我因此战战兢兢,除了宿舍及研究室,最常跑的就是图书馆了。 

  图书馆的几间自习室是读书的好地方,全天候的冷气空调,来往的人也都自觉要保持安静,再加上每人都孜孜矻矻的埋头苦读,就算没心,在这样的气氛熏陶下都不好意思偷懒了,所以,我几乎每天来报到。 

  不认真读书不行的,念研究所的同学每个都很聪明、脑筋反应也快,而我在某些方面慢半拍,自己也有自觉,必须比别人在课业上更加用心才行。 

  成为图书馆自习室的常客没多久,我就觉得有些不对劲,总是有被人盯上的感觉,虎视眈眈的,让人如坐针毡。 

  好几次我都倏忽抬头,想要看看那针刺一般的目光到底从何而来…视野所及之处每个人都低头专心的念书,找不到那双眼睛的主人。 

  我从小就讨厌被别人盯着看,因为那些注视总伴随着些嘲讽的闲言闲语,最常钻入耳朵的话是:…他是小老婆的儿子… 

  也因此,养成了我出门尽量低调的习惯;不主动跟人说话,尽量避免跟人眼神交接,任何事都默默的处理,不让人注意到我的存在,也因此平平静静的度过了四年的大学生活。 

  现在,那个人又看过来了──谁?谁在看我?抬头找,这一次,眼神的主人不再逃避,从对面另一张桌子上,男同学毫不避讳的对上我的眼睛。 

  邪邪地、带着狠酷又谐谑的色彩,不该属于学生的狡猾与世故,是我最害怕接触的那种人。 

  心脏突突地跳起来,手心也开始冒汗,接下来的时间里,我虽然装作心无旁骛,其实书上的文字一个也没读进脑子里。 

  察觉得出来,那个学生不安好心,烧灼若火的双眼有恶心的情欲…明天、还是换过另一间自习室,少惹他为妙… 

  我不要任何人看我、注意我、用那样恶意的眼光。 

  接下来的三天,转移阵地跑到图书馆另一头自习室读书的我,成功的避过那个人,乐观的想着此计大大成功。 

  第四天,他找到我,大大方方的坐在对面,没多久递了张纸条过来。 

  ──我认识你,电机系研一的学长萧言季,我是秦钧。 

  我抬头瞪他,愤恨、却也害怕,他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及系所的?我根本不认识他、也不想认识、或是跟他有所交集! 

  不理会他渴切的回望,我迅速的收拾书本笔盒,逃难似的走出自习室。 

  沿着图书馆的墙面走最近的一条小路想回宿舍,在墙壁与毛风铃树之间,他快步追上,拽着我的手,有些个恼羞成怒。 

  「为什么要逃走?我只是想跟你做朋友!」他生气的说。 

  我的背撞上了水泥墙,好痛!忍不住恨恨地看他。 

  坐在自习室里的时候不觉得,此刻他以压倒性的气势将我推到墙边抵着,才发现他个头长的魁梧,力气也大,手臂因为用力的缘故鼓起了肌肉的形状。 

  虽然我也是男人,可是他更为强烈的雄性力量让我颤栗,一时之间我只能张着眼看他,说不出话。 

  两个人至少对视了半分钟之久,他看我逞强着硬是不开口,自己也没辄,最后只好松手放开,撂下几句话。 

  「…明天还来图书馆…萧言季,不准你避开!」 

  直到第二天,我仍旧对图书馆旁发生的事心有余悸,从骨子里对他害怕,但是,这并不表示我会乖乖听他的话,到自习室里接受他眼光的蹂躏。 

  下午从研究室回来,我直接回到宿舍。专供研究生住宿的房舍比大学部的宽敞,两人一间,室友王传也是电机系研所的,晚我两个小时回来,匆匆洗了澡后又出门,说要上家教课。 

  说来我算幸运的多,虽然只身一人在台,却从不为金钱烦恼;爸爸四年前汇到银行户头的钱可充裕挥霍个几年,所以我能够全心的念书,不必像王传这样接三、四个家教,每天晚上不见人影。 

  听见他在门口跟谁打了个招呼,很熟络的样子,我不在意,继续坐在书桌前念书。 

  房门被打开又关上,我没回头,猜想是王传忘了带东西回头来拿吧,接着,我听见门锁被喀搭一声扣上的声音。 

  心觉有异,回头,竟然是秦钧。 

  他暴跳如雷的问:「你!不是要你上图书室吗?为什么没来?我等了快两个小时!」 

  我还没质问他怎么擅闯别人的房间,他倒先骂起我来了…等了两个小时,难怪气冲冲的。 

  「…我没答应你要去,而且,这里是我跟王传的房间,不欢迎你来!」面对他的来势汹汹,我有些胆怯,却还是装的淡然,冷冷的说。 

  他冲过来,两手揪住我的衣领,轻轻用力就将我从椅子上提了起来,吼着说:「你干嘛老是不给我好脸色看?跟我讲话会污辱你吗?」 

  瞅着他眼里那一丝受伤害的表情我突然有些心虚,想起自己童年时老是被班上同学拒绝的表情,那时心里想的,似乎就跟秦钧嘴里讲的一样。 

  想到这里,有些心软,可是,某些事还是说清楚好。 

  「…秦钧,我不是污辱你,只不过,我不是gay,没办法跟你发展感情。」 

  他愣住了,大概没想到我会这么快就把话给说破──当然,我的想法是让他死心,别浪费时间在我身上──我真的从没对男性有过非份的欲望。 

  严厉的表情松下来,他应该懂了。 

  以为他接着会放开我,没想到对方一直不放手,只死死盯着我,像是盯着仇人似的,眼神愈来愈幽暗。 

  良久,他终于说:「…不、萧言季,我绝对不放弃!」 

  还没搞清楚他那一句不放弃到底什么意思,他突然狠力的吻了过来──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我僵了几秒钟,往他打算侵占进来的舌头咬了下去。 

  「快滚!」趁他吃痛离开的瞬间,我同时说。 

  那两个字让他的表情残暴了,我知道要糟,开始奋力挣扎,可是两方力气相差悬殊,我不是他的对手。 

  「放开,这里是宿舍…我会叫人来!」我想尽办法要逃,逃不了,只好威胁他,这时已经顾不得男人被男人强暴这种丢脸的问题了。 

  肚子上蓦来一阵剧痛,他朝我肚子打了一拳,成功的遏止我的呼救,也让我暂时失去了动作的能力…好痛,我从没被人打过,五脏六脯几乎都要翻过来了… 

  他拖着我往床上去,整个压制在我身上,开始脱我的衣服… 

  6 

  我力气比不过他,只能狠狠的咬,最后他干脆摀住身下这张嘴,好顺利的将欲望发泄在我身上。 

  痛彻心骨的疼、被同为雄性占有的屈辱、甚至、对自己经历的情况毫无挽救余地的我只想当场死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明明全身都痛的动弹不得,意识却仍清明,明明白白的感觉他那些羞辱的侵占,以及回绕耳边的污言秽语。 

  之后他动手清理那些可耻的痕迹,重新替我穿上衣物,还感觉他摸上我的脸,指尖停留在唇边。 

  「…很痛吗…」语气软了许多。 

  「滚…别让我…再看见你…」我闭起眼睛虚弱的说,天知道为了说出这几个字,我已耗尽了所剩无几的元气。 

  抚在脸上的手立即僵硬,没多久他又压上身来,热热的气息吐在脸上,我下意识的睁开眼,与他咫尺的面对面。 

  「不可能…言季…你已经是我的了…」他这样说,声音沉闷。 

  「我是我自己的!」我想大声吼出来,只可惜吐出来的都只是气音。 

  「别太倔强,乖乖的听话…还是你希望我大声的向全校宣传,我们两个已经发生关系这件事?」语带威吓的口吻。 

  我一震,眼睛大睁,说:「不要!」 

  我真的不要!这种事要真传出去,让人从背后指指点点的日子又要从头来!那种轻蔑的视线我受够了,好不容易从“私生子”以及“狐狸精的儿子将来一定会争家产”这样的闲言闲语解脱出来,我不想再走回头路! 

  大学时代我也曾经听过同班同学的耳语,他们用不屑及嘲讽的口气小声指着本班某个男生,说他是同性恋,嫌他恶心肮脏变态之类。 

  还记得当时我心里是怎么同情那个男同学,因为我并不觉得他怪异,相反的,他的外在平常的很,干净整齐气质沉静,说话温文有礼,就我看来,那些在背后说话的人气质猥亵多了。 

  无论如何,每个人的心中总有一些弱点,对我而言,我讨厌成为一个被贴上标签的人,不管是私生子、或是同性恋,都不行! 

  他大概看出了我眼中祈求的意味,这没有让他那颗心软下几分,反而提供机会给他找到胁制我的方法。 

  「…好,我不说,只要你跟我交往…」他盯着我,口气强硬,不容反驳。 

  「秦钧,你这个…卑鄙的…小人…」咬着牙,我破碎的溢出几个字。 

  气愤自己的软弱,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我瞪着他,希望当场能将他千刀万剐! 

  「再怎么卑鄙的手段…我都愿意使…」他的脸上闪过类似苦涩的表情,不过我知道自己一定是看错了:「…只要能得到你,我愿意干尽一切坏事…」 

  我怔住…秦钧,多完美的情话?你要是拿去骗大学部里那些年轻的美眉,相信任何人的心都能手到擒来吧?只可惜,我不相信,我不会去要那些不该属与我的东西。 

  更何况,我根本不算认识你──我只知道你叫秦钧,是个禽兽! 

  身体跟心理同时遭受极大冲击的我很快就睡着了,迷迷糊糊中是感觉他说了些什么,好像是要我好好休息、他会帮我带晚餐过来之类的… 

  在对我做出那种事之后,又何必一副体贴的样子呢?不需要一个会将我的尊严踩在脚底下的人给来偶尔的施恩,我只想自己一个人活下去… 

  在那之后,虽然没人来吵,我却睡得不安稳,无法沉眠、却也醒不过来,喉咙异常的干燥,搞不清楚是什么的梦魇压着,想逃逃不了,想走走不掉。 

  好像听到室友王传回来的声音,他问了些什么,我记得自己跟他说念书念累了,想睡觉。 

  又沉入恶梦一回,这次听到禽兽说话了。 

  「…他发烧了…我带他上医院…」 

  不要,我不要上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