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酒趁年华






  “……”常清再次无语,让他写个诗、填个词,甚至于做长篇大论,他都可以洋洋洒洒,胜任有余,可这做饭么……嘿嘿,虽然吃的时候非常挑剔,然而却不会动手做。

  然而常清实在不服气,于是道:“嗯,这个么,君子远庖厨……” 不过这等死撑面子的话,说来实在底气不足,毫不响亮,天生便只当没听见,仍是做他能做的饭菜来给常清吃。

  这天萧悠来到时,带着一个长条形的布包裹,常清一见之下,心中一动,接到手里,便是一声欢呼,打开来一看,果然是一具瑶琴。

  “太好了,悠哥,你怎么知道我会弹琴?”常清笑眯眯地抚了抚琴身,轻轻一拨琴弦,听那清越的琴音,真是打从心眼儿里欢喜出来。

  “我见你双手白晰,然而指间却有薄茧,想来定是写字和弹琴所致,今日寻到了这尾琴,音色上乘,所以拿来给你,也好有所消遣,这山间空旷,想你也是寂寞得很了。”

  常清见他想得如此周到,好生感激,当即抚琴一曲,以慰知音,萧悠却也有备,取出一枝长笛相和,琴声潇洒、笛声悠扬,一曲既罢,两人相视一笑,莫逆于心。

  当晚两人便吹弹唱和,其乐融融。

  

  常清在山中的生活,过得非常规律,每日黎明即起,练功、舞剑,白天上山拾柴,中午天热,便被天生拖回行馆休息,怕他中了暑气,下午一般是在书房写字、画画、弹琴、读书,晚上萧悠来到,两人或谈天说地,或琴笛相和,相处融洽,日复一日,倒也悠闲惬意。

  这天萧悠提起想要一幅字,需写得大些,以便制成卷轴悬挂观赏。

  常清问道:“写什么好呢?”

  “为了纪念你这山中生活,就写‘天道酬勤’这四个字吧。”

  常清一笑,知他隐隐有劝喻自己的意思,回想起来,确实这些日子是自己这二十年来过得最充实的,比起以前的风花雪月,如此勤勉简朴的生活,对自己确实有莫大的帮助,身体越来越强健,爬半天的山连粗气也不喘,马步站桩已能坚持一盏茶的时间,舞得动剑,连天生做的粗茶淡饭也能吃得下了,嘿嘿,还真是效果显著啊,连自己都有点不敢相信呢。

  于是一连好几天,常清都在琢磨如何写好这几个字,一遍又一遍,每日里总要写个三五十篇,萧悠看了,却都不置可否。

  他不点头,常清便将那些字全都撕毁重来,为了写得更好,直是日思夜想,连上山砍柴时和吃饭时都在揣摩这一笔如何落下,那一笔怎样转折,时常书空咄咄,神游于书法境界之中,对身外一切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如入魔障一般。

  终于有一日,觉得心有所得,便拉着萧悠看他写字,沉心运笔,仔仔细细地写了一幅,注目萧悠,希望他能认可。

  然而萧悠面色平和,不喜不怒,淡淡地笑了笑,仍是不置一辞。

  “嗯?”常清见他不发话,好不气馁,总算这些日子以来养气功夫练得不错,比原来沉得住气了,凝神思索一会儿,便提笔再写一幅。

  然而他直写了八幅,萧悠还是没有露出欣赏之情,令常清再三鼓起的勇气,终于消耗怠尽,觉得他看似平和的目光如此犀利,简直让自己如芒在背,连怎么提笔都拿不定主意了,再也鼓不起勇气写下去。

  忽然天生在外面呼唤萧悠,他便起身出去了,常清见他一去,心头大松,顺手大笔一挥,“天道酬勤”这四个大字跃然纸上,笔意饱满、力透纸背,直欲破空而出一般。

  萧悠进来一看,惊叹道:“神来之笔!”

  两人相视大笑,均觉无比轻松。

  当下天生将这幅字悬挂起来,萧悠和常清左看右看,都是非常满意,萧悠笑道:“清弟果然好书法,这些日子以来进步神速。”

  常清笑道:“都是悠哥逼的好,这叫做逼上梁山!”说罢两人又是大笑。

  次日萧悠即将那幅字带下山去,说要裱装起来,好好欣赏。

  

  

  14

  这天,一月之期将满,天生把数日来二人在山上砍的柴和采的蘑菇、松子、药材等等集中起来,点数了一遍,说道要将这些东西拉到行香阁去,按市面上的价格折算,看看能卖多少钱。0B66寞局涯著的风:)授权转载 惘然【ann77。bbs】


  常清素来对这些事并不关心,每日里上山砍柴只当是游玩,采蘑菇等也是因为见下雨之后林间冒出许多可爱的小蘑菇,非常有趣,才去采着玩儿的,后来看天生将几大篮蘑菇晒干后只剩了一小袋,觉得很是失望,可天生说这种山菇很香,行香阁的客人很爱吃,这一小袋蘑菇,价值可比得上一大担柴呢,这才让他又高兴起来,觉得那一整天的辛苦没有白费。

  “天生,你觉得这些东西够还债了吗?”常清犹豫地问道,这才是他最关心的,虽然说山中生活确实很新鲜,但呆得久了,也觉得枯燥,若非萧悠每晚来山中相伴,他可是说什么也熬不过这一个月的。

  “嗯,差不多了吧,我也拿不太准。”天生答道,转圈看了看,又道:“萧哥说一会儿派车子过来载,我跟过去,嘿嘿,让厨房的人算多一点好了。”毕竟是自己人向着自己人,天生这时已经一心为常清着想了。

  嗯,这才像话嘛,常清满意地点了点头,笑眯眯地道:“也别让人家吃亏,咱们做事要讲究公平。”

  天生笑答:“是!”

  不多时行香阁的车子到了门口,一个车夫进来,非常亲热地跟天生打招呼,他这一个多月不在行香阁,大家伙儿还挺想他的哩。

  天生临走时,千叮咛万嘱咐,要常清不可上山去乱跑、不可独自去溪边钓鱼、中午不可在院中晒太阳、要记得吃饭……罗罗索索,最后常清用力把他推出了大门,“呯”的一声把两扇门板关上了,才算打断了他的唠叨。

  回到书房,常清看了一会儿书,又弹了一会儿琴,写几个字,终是静不下心来,把笔一搁,出门看看天,时候还早着呢,唉,刚才还嫌天生唠叨,可是这一个多月来时时有他在身边陪伴服侍,二人相处已经成为自然,这时突然没人聒噪了,还真有点不习惯呢。

  天生也有他的好处啊,常清又想起自己给他起名字的典故:“天生我材必有用”,微微一笑,又回进屋去,坐在窗前。

  空山寂寂,唯有声声鸟鸣,此起彼伏,间关应和。常清细听了一回,山中的鸟儿毕竟不同于府宅中所养的笼鸟,鸣声清脆婉转,快乐无忧,令人心旷神怡。

  轻风吹进窗来,带着微薰的花香,园中的豆角藤架上,串串的紫花微微摇晃着,长成的豆角却已经被常清他们给吃光了。再看看园圃中的青菜,也去了大半。

  嘻嘻,常清笑起来,心想萧悠这回可又破财了,不知自己在山中住的、吃的这些东西,他会不会给算钱?嗯,如果他要算的话,只怕那一车柴是不够还帐的,这个奸商,说不定他会再让我干一个月的活吧?

  不过如果天天有他相陪的话,倒也颇不寂寞……

  常清偏着头,仔细想想这一个多月来两人相处的情形,虽然刚开始见面的时候有点不愉快,但是后来越是相处,越是发现他的好处。这个萧悠,还真是个了不起的人哪,文才武功,为人处事,都比自己强得多了,人家才大了两岁,却已经主持了行香阁这么大的生意,而且他虽然也是做生意,却绝不像自己的二哥似的,满身铜臭气,嗯嗯,二哥才叫奸商呢!萧悠么,虽然行事厉害了些,却不失儒家本色……嗯,他倒是可以称得上是“儒商”吧?况且连平先生这样博古通今的一代名士,都肯听命于他,自然是很有过人之处了……

  一时思潮起伏,念兹在兹,竟然都是萧悠的身影。

  那修长挺拔的身形,俊美儒雅的面容,从容不迫的谈吐……

  想着想着,常清忍不住又研了墨,铺开一张白绢,细细画了一幅萧悠的小像,只有半尺来宽、一尺来长,却画得极为用心,便如把萧悠这个人缩小了、压扁了,放入画中一般,极为精细传神。

  画好之后,挂在墙上,常清退后几步,认真欣赏,甚觉满意,坐在对面的椅子上,笑容满面,仿佛是面对着萧悠的真人一般,自言自语了好一阵子,若有旁人看到,只怕会以为他精神错乱了,而他自己乐在其中,却没觉得有丝毫不妥。

  出了一会子神,常清起身出门一看,太阳才将将升到头顶。咦,这天生怎么还不回来啊!左右无事,便到厨房中一张,看看天生留下的食物,哼,还是没有半点长进!一想到今晚就有可能回到行香阁去吃精美的饭菜,对这种“猪食”就更是看不下去了,一拂袖子,常清又回转屋里,心想宁可多饿一会儿,嘿嘿,这样晚上才更有胃口嘛,我要吃……

  一时浮想联翩,把各种美食想了一个遍,好吃啊,口水都下来了……

  嗯,不想还好,这一想倒把馋虫给勾上来了,饥火上升,又去厨房看了一眼,实在吃不下那点糙米饭和酱菜汤,又想起萧悠曾带来过点心,不过被天生给藏起来了,不知他藏在了那里?

  嗯,趁他不在,赶紧找出来吃掉!

  想到就做,常清跑进屋子里到处翻找起来。

  不过他把自己的屋子、萧悠的屋子、天生的屋子都翻遍了,也没有找到。奇怪,难道这家伙自己偷偷吃掉了?一想到行香阁的美味点心被天生给悄悄独吞了,常清就气不打一处来,恨恨地再次到处翻腾,连床下、柜后都不放过。

  最后在书房的一角,发现一幅山水画有点奇怪,挂得不是地方嘛,怎么偏就这么一幅挂在了这个角落里呢?用手揭起一看,墙上并没有什么异处,但就是觉得里面有鬼,于是退后两步,仔细端详,终于发现旁边的长案下端的墙上,有一处突起,咦,有机关!

  哈,有机关就有暗门或暗道,这个天生,哼,把点心藏得这么保险!

  伸手过去,按了按,没动静,再扭一扭,费了点力气,忽听墙上哗啦一响,那幅画连同后面的一块墙壁都向里凹了进去,滑向一边,露出一个暗门。

  常清好奇心起,探头向里瞧了瞧,竟然是长长的一条通道,黑乎乎的不知通向那里。

  哟,这可真是稀奇哦,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这种暗道呢,瞬时之间,以前在书上看到过的各种传奇故事都涌上心来,常清的好奇心被吊得高高的,一时兴起,便抬脚迈进了那道暗门,向下走了两级台阶。

  “轰隆”一声,暗门竟然自动关上了,常清眼前一黑,吓了一大跳,连忙转过身来,拼命拍门,大喊大叫,然而这门却再也一动不动,手拍在上面凉冰冰的,竟然是石头制成的,拍得他的手好痛。

  “天生!悠哥!救命!谁在外面啊?!”常清用力大叫,却忽然想起这行馆中只有他一人,除了天生和萧悠,平时连一个外人也没有见过,想来这里是行香阁的私邸,平素是不会有外人来的。

  天哪,这可怎么办?常清害怕得浑身发抖,叫了一阵,毫无反应,想来是天生还没回来,天才过午,萧悠要到傍晚才来,那……自己就被困在这里了么?

  这是什么地方啊?

  四下里伸手不见五指,置身其中,仿如睁眼的瞎子一般,又静得骇人,一股森森的寒气从四面八方逼了过来,沁人肺腑,又隐隐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味道。

  刚才有光亮时这些气味都没注意到,眼睛一失去作用,嗅觉和听觉就倍加灵敏,闻到一些细微的气味,好象是什么东西腐烂了一样,似乎还有些血腥气!

  常清拼命瞪大了眼睛,却什么也看不见,耳朵竖得老高,除了自己的心跳声和喘气声,什么也听不到,石门一关,仿佛自己被关在另一个世界了……一个未知的、捉摸不透的世界……

  书读得多是有好处的,可坏处也不少,起码想象力就比别人丰富,一时间各种鬼怪的故事、恐怖的故事都涌上心来,把常清吓得毛骨悚然,越想越是害怕,又拼命地拍门呼救,声音都带了哭音了,外面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试着向下又走了两级台阶,终是胆子小,又退了回来,摸索着石门,上下左右都摸遍了,也找不到什么开门的机关,最后只好坐在最靠上的台阶上,紧紧地贴在石门上,心里默默地念着佛,想象光芒四射的阿弥陀佛在照看着他……佛光普照……阿弥陀佛……

  不知念了多少遍金刚经,心里的恐惧才稍稍平息下去一点,又想天生很快就会回来,只要他回来发现自己不见了,一定会来救人的,悠哥也会来,那夜在山里,那么大的山林,他?